正文 14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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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南風府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李清明的話。
那個時候,他在觀潮閣的後巷,望著我探究的雙眸,沉聲道:“承蒙謝姑娘錯愛。清明是否有鍾情之人又有何重要,姑娘與清明,既非一路人,便本不該有所交集。”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在說不管他喜歡誰,反正就是不能和謝莞齡在一起麼?也是怪了,他李清明是將軍,這謝莞齡又是上將軍之女,根本是門當戶對啊。
他在逃避什麼,抑或是,在隱藏什麼?
包括他出現在觀潮閣,我始終覺得不對勁,即便是我不喜歡李清明,我也實在好奇他在北笙這一團魚龍混雜的湍流中,究竟扮演者怎樣的角色。不過眼下這些關乎陣營的紛爭暫且不論,我總覺得瞧見李清明,有種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借由謝莞齡的身體重生以來,我攏共見了他三次,頭一次是在謝家的內院,第二次是在南郊的跑馬場,現在回想起來,好像那兩次也有說不出的奇怪,隻不過前者隻在意他對我疏遠的態度,而忽略了一些近在眼前的細節;後者更是被小白馬折騰得顛三倒四的,哪裏有閑心管他?
“姑娘在想什麼呢?”阿綾瞧見我心不在焉,有些擔憂地問。
“切,這傻丫頭怕不是在想方才那位李將軍吧?”我還沒有開口,人小鬼大的豆豆就搶著說了,有的時候我忍不住懷疑,作為一個丫鬟卻有如此性情脾氣,究竟如何能好好地活到今天?哦,一定是那晏離雪過於寬宏大度,不與她計較吧。
我“哼”了一聲,沒有理睬她。不過她倒是沒有胡謅,我確實在想李清明,隻不過與她所指不是同一含意。豆豆見我不理她,仿佛有些意外。而阿綾更是一頭霧水,什麼都不明白,隻是懵懵然望著我。
我笑了笑:“我在想這”塵霄十一仙”打包回南風府以後可還有觀潮閣那麼鮮美?”
“原來姑娘在擔憂這個。”阿綾也笑了,“放心吧,這就交給奴婢了,奴婢保證能還原觀潮閣美味的其中九分。”
“嘖嘖……”豆豆翻了個白眼,不知道是在譏諷我,還是在嘲笑阿綾。
我笑著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將她攬在懷裏,任憑她如何呼喊都不鬆手。
豆豆小盆友的“報應”很快就來了。晚間我閑來無事在廂房內練字,聽得廊道裏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隔著窗戶遠遠望去,發現竟是豆豆。我心中好奇,便差了阿綾去打探發生了何事,片刻之後阿綾回來,悄聲告訴我:“原是晏公子還不曾歸來。”
“喲,這點小事至於著急成這樣嘛。”聯想到豆豆著急忙慌跑步的樣子,我隻覺好笑,“難道還不允許她的主子有點夜生活了。”
“姑娘您說什麼?”阿綾顯然沒聽到我的小聲吐槽。
“沒事兒。”夜生活應該不可能,我在心底笑了起來,想來那晏公子看起來也算是規矩之人,又已有妻室,怎可能再去尋歡作樂……誒,我不免一愣,想起某件事,忽然忍俊不禁,“噗……他該不會,去了錦樂樓?”
“錦,錦樂樓?”阿綾嚇了一跳,“姑娘可莫要亂說。”
我心道那可不是我說的,卻隻朝阿綾擺擺手,便重又執起羊毫:“那晏公子本就行蹤莫測,我也懶得去管他的閑事,倒不如練練書法來得自在。”
不是我沒有好奇心,實在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我已然自顧不暇,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阿綾走到我的身旁,盯著宣紙望了好久,我明白她想知道我在寫什麼。
“喏,好啦。”我擱下筆,小心地將宣紙舉到她的麵前,“這可是我男神寫的詩哦~”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我笑望著阿綾愣愣的模樣,隻可惜,她不能明白。
在這個世上,恐怕沒有人能明白我。
晏離雪,你既知曉我的來處,可否預知我的歸途呢?
我素來脾氣暴躁,左思右想得多了,便又心煩意亂起來。我歎了口氣,便執起案上的環刀往院中走去,餘留身後阿綾的聲音:
“姑娘,這麼晚了,您還要練刀麼?”
“那是自然,業精於勤荒於嬉嘛……”我說著便怔住了,呆呆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怎麼了姑娘?”阿綾的目光充滿了擔憂,“姑娘?”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一直困擾於我的怪異之處是什麼了……那天在謝府遇上李清明之時,他的佩刀是別在左側的。我閉上眼睛,努力回想起那日的場景,發覺那時他亦是伸出左手借力於我,將我扶起來。難道他竟是個左撇子?可是……在跑馬場、在觀潮閣見到的李清明,佩刀分明是別在右側。看過《玉生煙》的我明白,北笙的一些富有經驗的將士通常會操練反手執刀劍的本領,以防有朝一日在戰場上原本拿武器的手受了傷而就此喪失了反抗的能力。
所以,即便是換了執刀之手,其實也算不得什麼。但興許是穿越到此間的我神經過於敏感了,腦中竟猛地冒出一個可能——莫不是他來謝府的那一日,右臂受傷了,為防止旁人看出端倪,所以盡量避免右手執刀?
可縱使真如我所想,右臂手上又有什麼奇怪的?他本是習武之人,刀劍劃上在所難免。隻是……
我怔怔地攤開手掌,那上麵仿佛還留有在祈雨橋遇到蒙麵人之時沾上的血跡。那個時候的蒙麵人……受傷的好像確乎是右臂。我蹙起雙眉,不知不覺將下唇咬出一條白印。如果說李清明就是那一日的蒙麵人,那麼他後來安然無恙地出現在將軍府,除了所謂的“有要事相商”,難道也是為了……掩人耳目?
我去!我簡直太佩服自己的腦洞了。
“這一切不過是你自己瞎想一通而已!”我突然喊了一聲,倒把阿綾嚇了一跳。我瞅見她愣住,遂笑道:“沒事兒,我就是又不想練刀了,你替我準備熱水沐浴可好?”
阿綾頷首:“是,奴婢這就去。”
一夜無眠。第二天,當我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頂著兩個大大的熊貓眼的時候,我不禁感慨胡思亂想真的會讓人折壽啊。謝曉雨呀謝曉雨,你管人家是左手拿刀還是右手拿刀呢,你這麼厲害怎麼不去當編劇啊?!
就在我為這些破事心浮氣躁的同時,我偶然間偷聽到南風府兩個小丫鬟的對話。
其中一個道:“聽說昨兒個晏公子徹夜未歸,大人便在廳堂守了一夜,甚是擔憂呢。”
另一個附和:“可不是,昨兒一整日都不見大人同那謝姑娘練刀,但願她不要因此埋怨大人才好……”
Emmm…?!
這話倒是說得有意思了。首先,雖然說是嚼舌根,但從這兩句可以看出,南風府的下人還是挺維護主子,處處為南風醉著想。但她們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們以為我與那南風禦史……有什麼粉紅色的關係?有沒有搞錯,他的官方CP不應該是錦樂樓的媚夫人嘛。
更奇怪的是,就著這曖昧不清的話語意境,再聯係到晏離雪那張美死人不償命的白淨麵容,那雙澄澈中略帶幽怨的桃花眸子……噫!我腦中一亮,不禁目瞪口呆——不會吧,難道正如我所料想的那般?!
“姑娘您原來在這兒啊,可叫奴婢好找。”阿綾的話令兩個嚼舌根的小丫頭嚇了一跳,一齊神色慌張地扭過頭來望著我。我朝她們寬慰一笑,道:“晏公子徹夜不歸,我也很是擔心呀。”
“姑娘,我們……”
“阿綾,我餓了,咱們去用早膳吧。”我頭也不回地就拽著阿綾走了,待到確保四下無人,才按捺住心底的激動,問道,“在你看來,那晏公子和南風禦史關係如何?”
“誒?”阿綾似乎不明白我為何發此疑問,但仍是照實回答,“聽聞晏公子是大人的舊友,大人自然待他極好,公子攜妻居住在府上這段時間,大人自是百般照顧,每天都會親自詢問下人是否有照顧不周……”
“那,媚夫人呢?”我搶著問。
“媚夫人?哪個媚夫人?”看來這阿綾真的缺乏慧根誒。
我長歎一聲:“錦樂樓的舞姬水媚啊……南風醉不是喜歡她麼?”情急之下,我就算直呼其名也渾然不覺。
“啊呀,姑娘切莫多想,大人縱然與那舞姬相識,可隻不過泛泛之交,更是從未將其帶回府中,大人唯有待姑娘您與眾不同……”焦急的神色,迫切的語調——阿綾這傻姑娘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行了行了,我算是明白了。”我唇角上揚,眸光含星,大步往膳廳走去。
我這算不算是,開啟了《玉生煙》中的隱藏劇情?南風醉啊南風醉,先前我還小瞧了你……
我前腳剛踏進膳廳,就看滿麵愁容的豆豆。出於人道主義,我上前安慰了幾句,順勢又在她圓圓的腦袋上摸了一把。適時,一名小廝疾跑入內,慌慌張張地說了句什麼,我分神安慰豆豆,沒能聽得真切,好像是說晏離雪去了什麼……雲楚澤的私宅?
豆豆聞言立刻急吼吼地揪住那小廝的衣領:“誰?你給我說清楚!”
“是北笙著名的香料商人,神秘”雲家香”的創始人。”南風醉解釋道,“但是阿雪豈會與他有交集?”
原來是他啊……此人倒是在《玉生煙》中被提到過,但應該是個老頭子才對啊,而且是個性格古怪的老頭子,鮮少與人來往的。晏離雪平白去人家府邸,到底處於何種目的?
“那還等什麼,咱們趕緊去那個雲什麼的家裏把阿雪搶回來啊!”嘖嘖,若非是看在你主人的麵子上,那南風禦史還會否容你如此放肆?我瞧著豆豆,看好戲一般地眯起雙眼。
“大人,大人!”一名丫鬟來報,“晏公子來信了。”
“信?!”豆豆肉乎乎的小手一把奪過信箋,拆開念道,“安好,勿念。呼……確實是阿雪的筆跡,看來他沒事。”
“南風家族與雲家有生意上的往來,即便我多年不回歸南風本家,雲老先生終究是我的前輩,於情於理,我都應當去拜訪他。”這話出自南風醉之口,令我敏感的神經一跳,重新睜大雙眸,目光瞥向這個眉眼溫潤的高挑男子,差點就把吐槽說出了口:
你關心他就直說嘛,我難道會嘲笑你不成?還找這麼蹩腳的理由,唉……
事已至此,我幾乎已經可以肯定南風醉對晏離雪有某種特殊的情愫,但所謂“腐眼看人基”,究竟是否真的如我所想,還有待考證,既然如此,不如……
“我也要去。”我舉起右手晃了晃,也叫他們意識到我這一號人物的存在。不過,這一次並沒能如我所願。
“你就別去了。”豆豆居然對我翻了個白眼——也不想想方才是誰好心安慰你來著。
“為何?”我不滿。
“你們如果都走了,我一個人在府裏多無聊。”我倒是沒有料到她會這麼說……原來她竟是在挽留我?!
這可了不得!
“哈哈好吧~”我伸手攬過她的肩,“你這小丫頭,該不會是暗戀姐姐吧?”
“滾!本大爺才不是小丫頭!”這傻孩子顯然沒有get到我話語的重點啊。
那一日沒能跟隨南風醉一同前去雲宅,但卻得到了豆豆的陪伴,那些個煩心事很快被我拋諸腦後。小丫頭和我捉迷藏總輕易被我找到,和我比賽踢毽子更是一敗塗地,後來禁不住我出言相激居然想不開要和我比拳腳功夫——雖然吧我也不是什麼上得了台麵的練家子,但謝某不才,唯運動神經比較發達,小的時候還曾學過兩年跆拳道,加上這段時間勤加體能訓練和練習刀法,這十一二歲的小丫頭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呢。
“還說是狐妖呢,沒想到原來這麼廢柴啊。”我仰望著窩在樹上的豆豆,哭笑不得,“行了我認輸好吧,爬樹這種事情太不淑女了,我可不幹。”
看來這丫頭果真是鬆鼠精才對啊。
我在南風府又過了一段太平日子。怕再惹上什麼麻煩,我除了例行的晨跑、練刀、練字、和豆豆玩鬧,還有偶爾為了強化體能的田埂間野外拉練之外,沒再幹旁的事。大約是心中的陰影尚未散去,我跑步的時候總會有意無意地繞開馬場,更不消說再次嚐試一番騎馬的滋味。
這樣的生活,一日兩日,實在太過無聊了。
“謝曉雨,你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麼?”我在腦中一遍遍地問自己。我雖尚未搞清楚自己得以重生至此的緣由,可早在穿越之初我便對自己的“怎麼做”做好了規劃。
陶若殤。
沒錯,在知曉這是書中之境北笙國以後,我的首要目標可不就是見到太子陶若殤麼?但定下了目標卻又被如何實現難住了——我總不能像個傻白甜一樣冒冒失失地闖進太子府去吧?
若真是那樣,我恐怕還沒見到他就被府兵砍了。
“噫!”我不顧豆豆的白眼,毫無形象地趴在茶幾上,望著院落中枯敗蕭瑟的草木,忽然心中一動——對呀,立冬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按照《玉生煙》中的情節設定,應該不久就要……
“初雪!”我激動地直起身體,盤腿而坐,“按照時間,這個月十五北笙國應該會下初雪!我們那天出去玩怎麼樣?”
作者閑話:
不想看文獻了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