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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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十一月,算算日子,我已待在南風府半月有餘了。幻山河那邊一時間似乎沒了聲響,我也就暫時將心放在肚子裏,不去管那莫名其妙的親事。
這一日我晨跑回來,南風醉照常去早朝,晏離雪也不知到哪裏瀟灑去了,聯想到他那日在南風府門口對南風醉說的話,我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練了大半個時辰的刀法,覺得有些索然無味,心中對於晏夫人的好奇便仿佛又燃了起來。
於是我故技重施,躡手躡腳地“遊蕩”到東廂房附近。東廂房內靜靜悄悄,連下人的動靜都聽不見。我思忖要不要索性悄悄推門進去一探究竟,但到底還是有些理智,覺得此舉未免太不尊重人,若是放在現代,興許會被扣上一個“擅闖民宅”的罪。
正在門前來回踱步,徘徊不定之際,忽聽得屋內傳來一陣撞擊的響動,好似有人摔倒在地上,然後是一聲“哎喲”呻吟。
是……豆豆?
我擔心她出什麼事,顧不得其他,推門進去,發現她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一張小臉痛苦地扭成一團。
望著她四腳朝天的狼狽模樣,我沒良心地感到想笑,隻得咬著下唇強忍著,伸手把她從地上撈起來:“伺候個晏夫人居然能把你摔成這樣,怎麼著,是那晏夫人將你踹出來的不成?”
我說著有意無意地望向一門之隔的內室,裏麵光線暗淡,什麼都看不清。
“休得胡言亂語!”豆豆的小臉紅彤彤的,像極了一個熟透的蘋果,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別扭。她企圖將我推開,“我的事,莫要你管。”
擁有一顆“老阿姨”內心的我哪裏受得了她這麼可愛的模樣,待她反應過來之前,雙手已經先大腦一步將她摟住,然後彎腰在她粉嘟嘟的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
“……!!!!”
望著她震驚無言的神色,我笑嘻嘻地又繼續在她的臉上捏了捏,她卻好似又羞又惱,本就漲紅的臉更是從裏到外紅透了:“你竟敢……”
“噗——”
伴著輕微響動,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這一回輪到我驚訝得目瞪口呆,傻愣愣地盯著眼前不足我鼻梁高的小丫頭——在她圓溜溜的腦袋上,竟冒出了一對毛茸茸的獸耳,一條棕灰色的大尾巴也毫無保留地暴露在我的視野中。
“你你你該不會是……”我的大腦在短暫地死機之後又飛快地運轉起來,聯想到眾多小說裏山野精怪的設定,終於想出了一個合理的名詞,“鬆鼠精?!”
“一派胡言!本大爺豈是鬆鼠精那種愚蠢的東西!”被我發現秘密的小家夥仿佛惱羞成怒,又炸起毛來,“本大爺是高貴的狐妖!”
“……”喲,這會子不消我旁敲側擊威逼利誘,小盆友直接把老底交代了。隻是“狐妖”一詞難免叫我聯想到蒲鬆齡《聊齋誌異》中的婀娜狐妖,什麼嬰寧、紅玉、辛十四娘的。記得我女神劉詩詩飾演的辛十四娘氣質那叫一個清絕出塵,仿佛真的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妖精。而與她們比起來,眼前傻裏傻氣還帶有莫名的中二氣息的圓臉小丫頭,無論如何也沒法與那些個絕世美人搭上邊來,我眯起眼睛盯著她看了半晌,終於繃不住,爆發出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
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的注意力成功地從神秘的“晏夫人”轉移到豆豆的身上。可憐的豆豆身量沒我高,力氣也遠不如我大,除了用一些微薄的法力來給我撓癢癢以外,根本拿我毫無辦法。趁著南風醉和晏離雪都不在,我便放心大膽地將豆豆拖到我的廂房內,對她一通上下其手,而她除了又羞又惱地瞪著我,再也沒有旁的法子。
“好啦好啦……”我見她像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總算是住了手。沒辦法呀,誰叫我頭一次見到活的“狐狸精”呢,還是這種Q版的。
“不鬧你了。”我在她玲瓏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替她整理好衣服,“所以說,晏離雪一直知道你是鬆……狐妖咯?”
豆豆從鼻腔裏“哼”了一聲,沒有否認。
這倒是奇了,我從未想過,《玉生煙》的故事背景設定,居然是一個玄幻的世界?
到底有多少人和事,是我從來沒有在小說裏見過的呢?
我不禁產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難不成,那位不曾露麵的晏夫人也是個妖怪?”
“她才不是妖怪呢,她是……”這會子小丫頭倒是變聰明了,及時住了嘴,惡狠狠地瞪著我,“你管得著嗎?”
“好吧好吧,不管就不管。”我也沒再追問下去。她此般守口如瓶,定是有什麼不能叫人知曉的秘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這位神秘的晏夫人有意不想令人察覺,我又何必窮追不舍?
今日意外發現了豆豆的身份,我心情大好,看到她比茅廁還臭的一張臉,我朗聲笑道:
“哎呀,方才是我太激動失了分寸,若不然我領你去街上逛逛,也算是給你賠罪了,好不好?”
豆豆圓溜溜的眸子明顯一亮,可很快就黯淡下去。
我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不惜自貶道:“南風府的下人絕對不可能像我這麼不懂規矩,隨便闖進去啦。再說了,你不是也會那什麼封住門的法術嘛,就像你剛剛出來使用的那玩意兒。”
“那叫”鎖術”。”豆豆翻了個白眼。
“嘻嘻,管它叫什麼。”我知道她已經被我說動了,心中竊喜。
南風府位於風都南郊,想要去集市光靠兩條腿肯定行不通。幸而南風醉清晨慣於騎馬入宮,南風府唯一一輛寬敞的馬車便由我和豆豆享用。月桂姑姑派一名小廝替我們駕車,我欣然接受,同時也求了姑姑準許阿綾一起同行,我們三個女孩子坐進車廂,居然還有許多富餘,想來這馬車雖外觀樸素,但實用性能很強,坐上五六個人不成問題。
“姑娘,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呀?”阿綾大約鮮少乘坐馬車,坐上此等寬敞馬車更是生平第一次,所以言語中透露著明顯的興奮。
“到了你就知道咯。”我故意留個懸念,“反正是好玩的地方。”
車輪聲不疾不徐,似是一曲輕快悠揚的小調,在我的心間蕩漾。我輕輕哼著林俊傑的《那些你很冒險的夢》,覺得愜意又舒適。
再次來到藍星湖畔,我隻覺心情複雜,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這裏畢竟是間接導致我重生至此的地方,又在不久前差點兒害我再次墜湖,憑這兩點,足以令我在心中畫上紅圈記一輩子了。不過,我此番的來意,並不在此。
馬車駛過祈雨橋,終於在一座壯闊氣派的樓宇前停下。駕車的小廝隔著簾幕恭敬地說:“姑娘,觀潮閣到了。”
“好嘞。”我不勞煩他攙我下來,徑直跳了下去,又扶著阿綾下了車。
豆豆個子小腿短,險些被絆到摔個狗啃泥,我連忙抱住她,笑嘻嘻地說:“瞧你這熊樣兒。”
為了防止她再義憤填膺地說出“本大爺不是熊是狐妖”之類的驚世駭俗之語,我沒有給她留說話的機會,左手挽著阿綾,右手拎著豆豆的胳膊,興高采烈地直往觀潮閣內走去。
不出我所料,觀潮閣內裏的陳設裝飾不亞於外部的豪華氣派,饒是我看過這麼多古裝劇都無法想象出此番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北笙“五星級酒樓”。於是我儼然一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傻妞,瞪著一雙幾乎被晃花的眼眸四下張望。其實不單單是我,身側的阿綾震驚更盛,即便是一貫眼高於頂的豆豆,也禁不住用隻有我一人聽見的聲音感慨:
“此般奢華的酒樓,甚至比南鸞的郡主府還要瑰麗三分。”
“喲,你還去過郡主府呢?”我逗她。她仍是翻了個白眼,輕哼一聲不欲搭理我。
“姑、姑娘……”阿綾緊緊靠著我,神情舉止間無不透著拘束與膽怯,“我們來這裏做什麼?”
做什麼?當然是大吃一頓啊——這可是我的夙願之一。我當即在心中歎道。
當然,我不會如此在阿綾麵前暴露我的吃貨本性,於是我故作高深地眯了眯眼:“阿綾,你可曉得,像觀潮閣這樣的地方素來隻有北笙的上流社會才得以出入,來此地的人除了皇親國戚便是商賈大族,再或者就是高官大將之流以及他們的家眷,所以我們來此處,一來可以近距離接觸這等上流階級人士,二來則能了解許多平日裏難得聽聞的豪門秘事,或許會有意外之喜呢。”
“哦……姑娘說得有理。”阿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我嘻嘻一笑,在這個時代將探聽八卦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的,恐怕隻有我了。隻是,初來乍到的,我一時也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我猶豫不知該如何不著痕跡地融入北笙的上流社會圈子時,一名小廝殷勤地走到我的麵前。我出門前特意換了一件從將軍府打包的鵝黃底繡金絲連翹的齊胸襦裙,又在腦後插上一支清雅的芙蓉玉簪,雖然算不得多麼雍容華貴,但說實話,頂著謝莞齡這張和我七分相似卻神奇地美了一大截的嬌俏臉龐,當阿綾替我略施粉黛後將銅鏡遞給我的時候,我還是被自己給驚豔到了,忍不住自戀地想起蘋兒曾說我是“風都有名的美人”雲雲,愈加暗自竊喜。所以此番瞧見小廝一臉殷切討好的模樣,我也不覺得奇怪,任他的引領,與阿綾和豆豆一同登上了二樓的雅座。不過,說是“雅座”,實際上和現代的大廳無甚區別,座位與座位之間由鏤空的木質屏風相隔,但其實彼此相互連通,座上何人,皆是一清二楚。觀潮閣攏共五層,並非沒有包間之類,隻是我明白,若是不想高調地報上“上將軍”的名號而惹來一通不必要的麻煩,我恐怕是沒有資格登上那些真正的“貴人之席”。
反正此番,我也隻是來大飽口福的。
我的視線越過身側的欄杆,落在一樓入門處牆壁上懸掛著的木雕菜牌上,這些菜名都十分晦澀,譬若“暗香浮動”、“紅霞映雪”、“驚凰羽”等等,故弄玄虛,根本聽不出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了避免暴露我文學素養薄弱的缺陷,我幹咳一聲,對小廝道:“聽聞貴閣”塵霄十一仙”最為精妙,分別代表了北笙十一座主要城池的佳肴,那麼便將這”塵霄十一仙”分別來一份吧。”
我聲音說得不算大,也全然沒有那種誇張的富二代姿態,可不知為何,我感覺周遭的空氣沉寂了片刻,旋即,似是有無數含義各異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誒?難不成,這十一道菜貴的離譜,尋常富人還吃不起?
我頓時有些心虛,忙喚住欲離開的小廝,悄聲問:“這”塵霄十一仙”,總共需要多少銀兩?”
小廝笑中透著一絲精明:“”塵霄十一仙”乃是我觀潮閣的招牌,每一樣皆是菜中上品,均為十兩銀子一道,攏共一百一十兩。”
“……”我下意識摸了摸袖兜裏一張一百兩銀票和一些碎銀,鬆了口氣,但也免不了感慨——果然很坑啊,才一頓飯就幾乎花光了我從將軍府帶來的所有錢,這讓我以後還怎麼混啊……
然而,美食的誘惑實在太大,我並沒有反悔。本來嘛,出來見世麵總得交些學費。
觀潮閣雖然是上流社會的聚集地,但實際上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神秘,其中的很大一部分,與聒噪的市井小民並無什麼太大的區別。我在等待上菜的過程中悄悄環顧四周,覺得他們似乎都在高談闊論著什麼。“附身”於謝莞齡的身上,我不僅摘掉了原本死氣沉沉的大框眼鏡,而且聽覺似乎也極好,我側耳細聽,居然從嘈雜的環境中捕獲到了一些令我振奮的關鍵詞:祈雨橋,蒙麵人。
噢喲,難道他們說的是我所經曆的那件事?我的心髒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從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中,我得知,大半個月之前丞相幻山河的府邸白日遭遇竊賊。適逢那日幻山河不在府中,竊賊成功逃脫,途徑祈雨橋後墜落水中,不知去向。
原來如此,看來那一日追趕蒙麵人的侍衛,應該是幻山河的府兵咯?不過這老哥也真是膽大包天啊,幻山河再如何壞得人神共憤,好歹也是一手遮天的實權者,你如此光天化日就敢闖到人家家裏偷東西,根本就是不要命嘛。
他偷了什麼?還是說,偷東西僅是其次,此一舉,其實另有目的——警告?我的腦中突然冒出這兩個字,不免搖頭,覺得以我的情商,還是不去細想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