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莞齡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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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完以後,我把羊毫小心擱回去,蘋兒從旁邊湊過來大半的腦袋:“莞齡的字寫得真好看。”
    “哈哈,你可真會說話。”其實我的書法一般般,隻能勉強算是工整,若真說工於書法之人,那非小月月莫屬啊,我就是在大一的時候瞅著她在宿舍裏揮灑筆墨的模樣便纏著她學了兩年,這才稍微入了點門。
    這麼一想,我不禁開始思念起傅玥來——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親眼望著我在她的眼前逝去,不知道她能否接受得了……
    是我拖累了她。
    不能再想這些沒用的了!我用力甩了甩腦袋,企圖將旁逸斜出的思緒統統甩掉,然後定了定神,望著最右邊一列的三個字:是什麼。
    “蘋兒,其實我剛醒過來不久,感覺腦子裏空空蕩蕩的,好多東西都記不得了。”我裝模作樣地對蘋兒說道,“所以,有些事情,恐怕得拜托你講給我聽了。”
    我言辭懇切,神情真誠,蘋兒意料之中地露出了受寵若驚的表情:“莞齡若有記不清的地方隻管問蘋兒便是,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哈哈……不必這麼緊張。”我從書案後繞出來,在蘋兒震驚的目光中搬了一張椅子到她的身後,“你坐下慢慢說。”
    “小姐您……”果然這小丫頭一著急就會“原形畢露”。我用目光“威懾”她,她才囁嚅道,“我站著就好了,還是你坐吧。”
    “坐著。”我沒好氣地加重了語氣。真是的,今日明明已經伺候這位莞齡小姐大半天了,她恐怕一刻都不能稍事休息吧,我就不信她不累。要知道,從前我在實驗室中光是幫師兄師姐清洗試管、瓶子腿都酸的要命,站兩三個小時就覺得膝蓋要廢了,也不曉得這些侍女們哪來那麼大的忍耐力,“都說了咱倆之間不要拘束,你坐得隨意點。我就暫且不坐了——這段時間躺的太久,我這兩條腿再不活動活動幹脆砍掉裝假肢算了。”
    這具跑又跑不快、跳也跳不高的病弱身體真是令我千百般的恨鐵不成鋼。
    “假……假肢?”蘋兒疑惑地眨眨眼。
    我自知失言,便隨便扯了兩句岔開話題,然後將話鋒轉到正經事上:“你可還記得,我的生辰?”
    “自是記得的,莞齡是中曆706年穀雨那日出生的,聽府裏的嬤嬤說,你打小就生得漂亮,惹人喜愛。”
    哎喲瞧著小嘴甜的,從剛剛開始彩虹屁就沒停過,讓人想不膨脹都難啊。
    當然,正事要緊,我才勉強控製住表情:“那麼現在是何年何月?”
    “中曆722年,今兒個正好是十月初一。”
    “才十月?居然就這麼冷了?”我下意識地感歎,很快又意識到這肯定不是現代的陽曆日期,至於是不是陰曆我也不清楚。更何況,此地位於中州北部,本就冬長夏短,寒冷些也是正常的。
    “若是覺得冷的話,蘋兒這就去準備手爐。”蘋兒說著就要起身,被我製止了:
    “你且坐著,別忙活了,我不過隨便說說。”盡管外麵寒風凜冽,暖閣裏的炭火還是燒得很旺的。
    我在宣紙上寫下中曆706年和722年兩個時間點,看來此時的“我”,差不多十六歲的樣子。
    《玉生煙》裏雖然提及了上將軍謝淩,可對其女兒卻著墨甚少,隻知其女謝氏,故而706年應該沒啥特殊意義。不過中曆722年好像是個熟悉的年份,這一年有啥大事發生麼?
    我愣住了,並非我記憶不好,而是桃桃在寫《玉生煙》的時候鮮少把時間線落實到具體的年份中,所以我知道一些事件,卻得自己推算事件。
    那麼這一點暫且不論,眼下,“是什麼”已經很清楚了。
    我謝曉雨在現代的一場意外中喪生,借由此“謝莞齡”的身軀重生了,實則穿越到《玉生煙》的書境當中,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書中人”。
    接下來是“為什麼”。
    我究竟為何會穿越到《玉生煙》的書境當中?
    用理工科的術語來說,就是此穿越的“機理”是什麼?
    這個問題恐怕問蘋兒也得不到絲毫幫助,還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我想了想,決定先將問題簡化一下:“蘋兒,你可知道我這是得了什麼病?”
    原本的我是因為遭遇意外不幸身亡,才陰差陽錯地“借屍還魂”,若是按照這個思路來看,謝莞齡或許也曾處於一個瀕死狀態。
    “哪裏是什麼病呀……”蘋兒的雙眉下撇,麵露憂傷之色,“五日之前,你獨自出府卻不慎落水,被人救上來的時候便已氣若遊絲。老爺慌得拋下一應事務,請遍了各大太醫以及風都的名醫,情況卻沒有好轉,後來甚至還一度沒了呼吸……
    “然而昨日午後那些大夫突然和老爺說莞齡你呼吸平穩,似乎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隻是暫時還沒有蘇醒……然後今日中午你才醒過來,就又那麼光腳跑出去了,可把老爺嚇壞了。”
    “落水?”我覺得這或許可以作為一個切入口,“落的哪裏的水?”
    “是藍星湖啊,你從祈雨橋上墜下去了。”
    我正想再追問一句藍星湖在哪兒,卻發覺蘋兒的神色有點古怪,便揶揄道:“怎麼啦,後悔自己沒有照看好我?”
    讓一個比自己小的人照顧,謝莞齡啊謝莞齡,你都不覺得羞愧麼。
    豈知蘋兒咬了咬下唇,歎道:“是我的錯,蘋兒不曾料到……莞齡對李將軍的感情那麼深厚。”
    啥……啥?!
    “什麼李將軍?哪個李將軍?!”這可是重要的線索。
    蘋兒愣了一下,忽然慌亂道:“莞齡忘、忘了再好不過,老爺也不希望你再為此勞心……就、就當作蘋兒方才什麼都沒說吧。”
    “什麼都沒說個鬼啊,我又不是傻子!”我來了興致,一番威逼利誘的追問之下,蘋兒終於斷斷續續地講述的事情的經過。
    所謂“李將軍”,便是我爹謝淩的副將李清明,據說我十一歲的時候就對這哥們一見鍾情,芳心暗許,從此決定非他不嫁。我爹知曉了此事,便在一年前我笄禮之後親自替我向李清明提親,結果……被這哥們拒絕了!
    理由是,他已然有心上人,萬不能欺騙於我。
    Emmmm…
    雖然吧,此人的坦率我還是十分欣賞的,可是不曉得為啥我就是感覺十分不爽。
    我在現代活了二十年一次表白的經曆都沒有,這會子借體重生,本體的老爹出馬代替女兒去表白還被這麼直接地拒絕了,這實在是……
    太傷自尊了!
    所以據蘋兒所說,我是因為過於哀傷和憂思,於是偷偷跑出將軍府去尋那李清明,然後在經過祈雨橋的時候不小心掉到藍星湖裏了。
    是這樣嗎?
    這莞齡小姐可真夠矯情的哈,不就是被拒絕了嘛,至於過了一年還要死要活的麼?
    但不管怎樣,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我還是得找機會親自去那祈雨橋考察一番。
    飽讀各類穿越小說的我自然知道穿越的各種情況——魂穿、身穿,各種年齡,甚至性別都可以不同,可唯一沒有看過穿越至書中的類型,故而“為什麼”這一問,乃是我接下來要探求的重點。
    至於“怎麼做”……
    我輕輕擱下筆,甩了甩袖子,徑直往外麵走去。蘋兒從椅子上“騰”地站起來,我看到她謹慎的模樣隻覺好笑:“都說了我不會出府了……在院子裏走動走動總可以吧。”
    蘋兒沒有拒絕我,隻是取了一件狐皮製成的氅衣披在我的肩上。
    往後的幾日,因為不能出府,所以我隻得在自家庭院裏稍事活動,觀察宅邸的結構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想將這具孱弱不堪的身體好好鍛煉鍛煉。故而我每日清晨起來便會在內院開闊的場地裏跳一套原先在體育課上習得的健美操,然後再來幾組諸如高抬腿、蹲起、空手跳繩之類的常規鍛煉項目,雖然並不規範,但至少比悶在暖閣中強多了。除此之外,我在上午、下午皆會繞著府邸內圍慢跑一個時辰,從後罩房沿著後院,穿過耳房最西側,經過簷廊繞著內院,再由南麵遊廊直穿垂花門來到前院,最後繞著其外圍從東麵原路返回至後院算是整一圈,目測該有三百來米。整個宅邸呈“目”字型結構,保守估計得有五千平米——這還是建立在將軍府內沒有亭子、假山、人造湖之類的燒錢景點的情況下。
    雖然清楚在《玉生煙》中,上將軍謝淩手握重兵,是丞相一黨想要拚命籠絡的關鍵人物,可這等寬敞的宅邸還是令我歎為觀止。不過這幾日經過觀察,我發覺從府邸的內部陳設來看卻是極盡簡潔低調、古樸清雅的風格,倒也符合了謝老將軍半生馳騁沙場、為國為民的正直品性。
    真是幸運啊,穿越到這樣的大戶人家,不僅免了我遭受貧窮困苦,也為我碰上那太子殿下創造了更大的可能性,我美滋滋地想著。
    不過,當務之急是盡快恢複身體素質。為了方便鍛煉,我還拜托蘋兒和幾位嬤嬤按照我的意願趕製了兩套褲褶,卻不同於傳統褶衣的廣袖大口,而是那種緊身的窄袖小口上衣,配著寬鬆的大口褲,和這一時代的戎服有幾分相似。褲褶製成後,我迫不及待地穿上試了試,意料之中的靈活輕便,可比那些華而不實的襦裙裝束要舒適得多,於是托蘋兒請嬤嬤們幫忙縫製幾件繡有花紋的“女式褲褶”,心中盤算著日後可以穿著出府。
    這一係列行為舉止吸引了全府人驚異的目光。府裏的下人們自是不敢說我什麼,可某一日我將一條腿抵在內院的銀杏樹幹上傾身壓腿之際,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幹咳聲。
    我保持著動作,剛想問一句“誰來了”,旁邊的蘋兒就匆匆行禮:“見過老爺。”
    我爹?連著好幾日沒見著他的蹤影了,哪陣風把他給吹來了?
    “莞齡你怎麼……這身打扮?”謝淩的目光上下打量我幾遭,看起來驚詫又無奈,“還成日如此……手舞足蹈的,哪裏還有半點女兒家的姿態?”
    我隻覺好笑,便收回了腿,隨手抹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女兒家的姿態?老爹,您該不會指的是那種嬌嬌滴滴,風一吹就倒的孱弱樣子吧?”
    “……”謝淩顯然沒有料到我會這般毫不客氣地回懟,一時間有些發怔。
    我便乘勝追擊,自認為是據理力爭:“再說了,生命在於運動嘛,如果整天悶在屋裏,恐怕我一百年後還是沒法痊愈,遲早癱在床榻上發黴。”
    “你……”謝老將軍露出一副不認識我的表情,愣愣地看了我好久,才輕輕搖頭,歎道,“唉……你穿著這身戎服,果真還是忘不了清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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