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水絡九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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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之旬在客棧住了沒兩天,就發現這個客棧已經滿客了,聽送水的小二說,掌櫃自住的小院子也被一位豪客花了大價錢租了去。
客棧滿了,不代表人就少了。
沿著曲折的海岸線,潮水漫不上來的幹地,各式簡易草氈星羅棋布,遙遙望去似珠玉落盤不可勝數。
人一多,各種小道消息也就流傳起來了,隨之而來的還有各種騙局偷盜劫掠等事。
往往一個晚上過去,草氈裏的主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痕跡皆無。
但是所有人都視若無睹。
一股寒氣從腳底竄起,激得洛之旬在夏日裏打了個冷戰。
吳攸這次沒有安慰他,此處是入海第一站,民風已經向海內靠近了。
相比海內而言,這裏已經算的上有序,如果連此處都無法適應,吳攸會決定將徒弟送回山門,獨自一人去五方之國。
幸好,耳聞目睹幾樁公案的發生以後,洛之旬的心態發生了轉變,已經有些形色不露於外的冷靜了。
海內生存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別的,唯獨冷靜而已。
半月時間倏忽而逝。
一天要上,洛之旬起得早了。做完例行晨穰後,無意間朝海麵一瞥,發現海天相接處隱隱有什麼物事在上下晃動,慢慢朝岸邊靠來。
天色不甚分明,極遠方的小黑點慢條斯理地漂浮著,速度越來越快,形狀越來越清晰!
靠的近了,才發現那是許多小筏,筏上空無一人。
“泛雲槎來了!”
客棧外草氈間猛地傳來一聲大喝,靜謐的岸邊頓時喧鬧嘈雜起來,各種聲音不絕於耳。
洛之旬看著,有些性急的人,還未等大槎靠岸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
還有的人急匆匆地從草氈裏出來,身上的行頭還沒有收拾好就去搶停靠的大槎,幾個人為了搶一艘順眼的大槎打得不可開交,各種兵器交接的聲音聽得人耳朵疼。
那些人瘋了不成?大槎一人一筏,樣式看著也無甚區別,有什麼好搶的?
門外傳來敲門聲,不用問肯定是吳攸過來了。
“阿旬,起身了嗎?”
“起了,師父。”
吳攸帶著洛之旬不緊不慢地下樓吃了早飯,之後才找掌櫃的結清了租費。
等到師徒兩人到達海岸邊的時候,一片冷清,先前在此搶奪泛雲槎的人,此時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岸邊隻有三艘泛雲槎孤零零地停泊著。
看來,還有比他師父更淡定的人呢。洛之旬暗暗地想。
“阿旬,這兩枚符籙你收好。”
“師父,這是什麼符?”
“其一是定海符,其二是護身符。泛雲槎雖說是法器,但是乘坐其上也不是萬無一失。如若果真遭遇什麼意外,你身在深海,有了定海符和護身符也能安全抵達海國。
另外,到了海國邊境,一時找不到為師也不必害怕,就在靠岸處尋一地方住下來,為師必能尋到你。”
洛之旬接過符,小心的放進儲物袋裏,覺得不安全,又仔細地收進裏衣貼著心窩存放好。
“阿旬,為師先走一步。”
說完,吳攸跳進一艘泛雲槎中。
這槎也是神奇,明明一個大活人跳了進去,從外麵卻分毫看不出來。沒想到,它竟然還有防窺效果。
泛雲槎載人以後,與來時慢騰騰的速度不同,此時迅若奔雷,一下子就消失在洛之旬的視線中,朝著遠方的海岸線疾馳而去。
眼前隻剩兩艘了,洛之旬深吸一口氣,一隻腳探出準備跨入泛雲槎。
就在此時,他的左肩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在洛之旬的感應中,他完全沒聽到任何聲音。
來人的功夫定然比他高出數倍!
或者,來的可能還不是人!
洛之旬被嚇出了一身白毛汗,一張自製的護身符已經夾在指間。
這護身符雖然比不上師父給的力量高強,但是架不住數量多,哪怕堆也能撐上一會兒。
還沒等洛之旬將符祭出,身後傳來一句話:“小兄弟,你也是去海國的嗎?”
來人沒動手,說話語氣很平和,生命暫時無礙。
洛之旬稍稍鬆了口氣,迅速轉身。
那人將手放下,對著洛之旬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
此人留著一臉絡腮胡,粗眉隆準,日角高懸,單看麵相,絕對說不上是一個壞人。
他的衣著是一套黑色緊身窄服,一絲累贅皆無,袖口紮得極緊。一柄長劍背在身後,隻露出半個劍柄。
看樣子,他沒打算動手。
洛之旬迅速地掃視了一眼,心下思量著此人的目的,嘴上回答他:“是的。不知兄台喚我何事?”
那人忽視了洛之旬戒備的神色,或者是假裝沒看見,熱情道:“是這樣的小兄弟。我叫封琢,是飛仙派的劍修。
前幾日因與旁人爭買隕鐵,花光了身上的靈石,後來未及找海客交換,泛雲槎就來了。
如此,想問小兄弟可否與你交換些靈石,在下銘感五內。”
換靈石?洛之旬並不是很信此人的話,如果隻是求財,他倒不懼。
“不知兄台需要靈石幾何?我身上並無此物,隻有靈珠。不知兄台是否需要?”
封琢大喜道:“也可也可!海國入城費需十個下品靈石,也就是百枚靈珠,不知小兄弟可有?”
“有的。”洛之旬自袖中掏出一個小袋子,裏麵裝了滿滿一袋子的靈珠,全是他過去江釣所得。
當然,所得靈珠遠不止這些。這一袋子是他帶著充當零用的。大部分的靈珠還在儲物袋裏,財不露白,雞蛋當然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
他將小袋子遞給封琢,也沒去數袋子裏珍珠到底有多少,但是絕對是夠十枚靈石的。
“封兄,此袋內的靈珠全數給你了。也別說什麼交換不交換的,就當我與你交個朋友。”
“那怎麼好意思,”封琢接下袋子,手中靈光一現,取出一柄白羽扇來。
他將白羽扇強塞到洛之旬手裏道:“小兄弟,這柄扇子有些神通,我用它與你交換這些靈珠。”
“不可不可。靈珠哪比得上此寶物珍貴,封兄快些收回去。”洛之旬不敢接,法器什麼的,和靈石價值相差太多了。
一件法器,少說也要千枚靈石。他要是收了,明顯就是在坑人。
“欸,小兄弟肯救急,已經是大恩於我了。若不是你,我還得再等一年。區區白羽扇,於我劍修而言一文不值,免強抵去我空等一年罷了。
小兄弟若不收,這些靈珠我也不能要了。”
看他說得情真意切,洛之旬隻好將白羽扇收下。
“封兄,在下是天一派洛之旬。以後若是再見,封兄隨時可從我處將此扇取回。”
“原來是天一派的高徒。洛兄你年紀輕輕,師父就放心讓你去海國遊曆了?”
“並非。此番遊曆,是同我師父一起的,隻不過他先行一步罷了。”
“如此。洛兄,我也去了,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封琢說完就一個飛躍跳上了一艘泛雲槎,海邊隻剩唯一一艘了。
未免再出意外,洛之旬也趕緊跳了上去。
進了泛雲槎,洛之旬才發現,它的內部空間和外表看起來完全不符。
泛雲槎顯然是一個有空間術法在身的法器。它的內部比外表要大得多,起碼有客棧的一間房那麼大。
另外,它的的地步看起來是鏤空的,但是海水卻不會滲透進來。透過腳底透明的結界,可以清晰地看到遊過的魚群。
不知道此行需要在海裏航行多久,幸虧自己不需要吃飯。
洛之旬不敢睡覺,師父的話言猶在耳。他要時刻注意航行的情況,萬一碰上個什麼意外,也好及時自救。
定海符和護身符已經從儲物袋中取了出來,分別握在兩個掌心。
泛雲槎速度飛快,但是舟身很穩,洛之旬沒有感到絲毫晃悠。
突然,洛之旬感覺頭頂自由掠過的海風一窒,一種密閉感傳來。
抬頭一看,泛雲槎頂部也生出了結界。現在,洛之旬就像是包裹在花生殼裏的一粒花生仁一樣,上下左右被結界包裹得嚴嚴實實。
還沒等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舟身突然猛地一停,然後像是穿越粘稠的膠水那樣,緩慢地從海水中擠過去。
洛之旬透過結界往後看,一層厚厚的泛著藍光的透明水牆豎立在天地間。
水牆的那邊,是洛之旬來時的方向。穿過水牆前,它是隱身的。過來以後往回看,才可以看到那堵牆。
想來,這就是內陸與海國真正的結界了。
海國是海島嗎?
洛之旬舉目四望,海麵如鏡,別說海島了,海龜都沒有一個。
就在這時,泛雲槎的速度再次提升,同時,它也在飛快地下沉。
毫無心理準備的洛之旬體驗了一把強烈的失重感,從無動靜的心髒似乎還亂跳了兩下。
湛藍的海水淹過頭頂,一種深海恐慌感逐漸蔓延開來。
深,廣,靜,暗。
連心跳聲都沒有。
洛之旬靜靜地扒在“窗”前,看著陽光越來越暗,魚逐漸從大群變成大隻獨行的深海巨獸。
到最後,連巨獸都沒有了,隻有泛著磷光的浮遊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