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第九十四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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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他們熟知的領地不同,這個地域廣布著未知的悸動。似一具被迫屈服在地心跳不均的胸膛,時刻企圖起身反抗。
    陽光慘烈如葬,蒼穹之下大地又坦蕩如砥。悶熱的午後,雨過天晴,卻仍舊從荒野泥土深處蒸發出慎人的腥鏽血味。這就是他們的起點,沒有青如眉黛的色彩亮麗,入目的潮濕雨林綠得近乎黑色,墨藍冷寂的令人恐懼。
    許是夜幕下如歌如泣的感傷,並不適合這一群過慣風雨腥臭,古道刀落血起的男人。鬼藤竟是在這片誘惑與死亡相互交替著的野林裏,頭一次得以和自己的靈魂,安靜相處。遊蕩的也許是孤魄,但比起平淡一生,漂泊也倒不錯,畢竟哪一處不是地上碧草青蔥,地下白骨幽幽呢。
    “小花”,鬼藤圈著小花摟在懷裏,“總覺得……這裏也不錯。”
    “是啊……”小花一心一意的被肖曉明不知哪兒弄來的野味勾引著,難得沒去注意鬼藤的話。
    “你看,要山有山,要樹有樹。還有這麼多人陪葬。”
    小花被鬼藤突然冒出的話嚇了一跳,重心終於挪了過來:“鬼哥,你糊裏糊塗的說什麼不吉利的話,咱的事兒還沒開頭,你怎麼就想著結尾了。”
    “結尾?”
    “是啊,反正人總得死吧。”
    鬼藤愣了愣,突然覺得可笑,和銀狐走得近,連著自己都不正常,每個人當然都會死,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覺得銀狐會有那麼一天,雖然偶爾覺得他死了也不錯,但是真的毫無迎接那一天到來的準備。
    “不過我比較看重過程。”
    未等阮木回話,鬼藤話鋒一轉,用墨黑的眼睛望著阮木,認真而緩慢:“那你打算有怎樣的結尾?”
    “……沒想過。”小花茫然又無辜的眨巴眨巴。
    要一個才十五歲出頭的少年考慮死亡,確實有些苛刻,因為懷裏的孩子是狼崽子,就總是忘記對方的牙也沒磨鋒利,鬼藤的眼尾微微揚起,注目於一點,寂然不動。平日裏,鬼藤不論笑不笑,眉角總是輕微的彎著,以至於不論心情是否明朗,都給人一種生動邪煞的錯覺。這為“鬼”的稱呼,奠定了一定的基礎,鬼藤本身也喜歡這個名字,當然,這都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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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飯。”
    柏遣早就注意到這裏不正常的氣氛,太……太沉寂了,不論是氣氛抑或是心情。這樣十分危險。打斷了鬼藤的放空狀態,“雖然周圍幹淨,但是並不是代表安全了。”
    “柏遣哥,”小花不滿的亮出犬牙,“精神緊張之後是需要休息的,高度集中會很容易累。這樣堅持不到最後。”
    柏遣無聲的望著他。一種屬於狙擊手的氣勢。
    小花喘了幾口小粗氣,愣是杵在那裏不挪窩,像極了那啥小動物。
    “好不容易有蛇吃,蛋白質一被煮熱就變質了。你們要暗送秋波能不能換個時間段兒,天還沒黑呢!”肖曉明不耐煩的揚聲催促,“雖然我不介意運動的時間,可好歹不是群P,沒看見這兒還立著喘氣兒的麼!”
    小花從來沒有聽說這麼長一段葷段子,對方還不帶歇息的,再加上之前一段不愉快的開場。當即臉一陣紅一陣白。
    柏遣轉身就走。鬼藤也拽著小花踱步過去。
    因為不能暴露位置,所以這份蛇肉配野果是被燜熟的,原汁原味卻不易控製溫度,而肖曉明意外的很好掌握了烹飪的精髓,愣是把一道隻是為了攝入蛋白質的午餐做的美味異常。這是所有變態的基本功嗎?鬼藤一邊啃著肉一邊苦苦思索。
    很不客氣的坐在銀狐身邊的肖曉明,似乎滿意大家對於午飯的積極表現,語氣輕鬆的提議:“我和你們都不熟,要不趁現在都說清楚了。免得以後有事端。”
    D出來的人,都是簡單明了,能不藏著絕不彎下自己腰板,專業,無情,同時又懂進退,雖然每個人的性格迥異,但是幾條大綱對比下來,肖曉明和銀狐真的有幾絲相似。
    柏遣沒意見。
    鬼藤啃著蛇肉,眼眸滴溜溜的圍著銀狐手中的那塊死勁的轉。
    後者感受到了那無法忽視的視線,抬頭,晃眼的水光灩灩,碎石爍亮。
    小花原本是不願意的,他認為自己完全不想和對麵的那個變態熟悉起來,奈何老大沒出聲,自己還能反對什麼呢。
    “鑒於相互的原則,而在場有五個人,那就每個人被問四個問題吧。”
    他也沒有點明每個人可以問幾個問題,隻說被問的需要回答的數目,其中意思再明顯不過。
    “怎麼,都沒意見嗎?”肖曉明故意板著臉,“那就從我開始問吧。”
    從他開始問,而不是被問,可是明明最不被知曉的便是他。
    果然是心理戰好手嗎。鬼藤啃著一塊別人的蛇肉,吃的特別香。
    “銀狐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D裏的等級製度也森嚴的不得了。
    “問。”
    “在床上,你是1是0?”
    “……”鬼藤盯著肖曉明,覺得他異常的不怕死。
    “我不是同性戀。”銀狐輕描淡寫的避開了這個實在不知道有何用意的問題。
    果然是心理戰的鼻祖嗎,鬼藤笑著繼續吃肉。
    肖曉明嘴角抽搐了一下,調頭看向柏遣:“你最想和在場哪一個做,愛。說明原因。”
    “……”柏遣完全沒想過對方一本正經提出的熟悉彼此,是指熟悉這個方麵,要不是甩手走人顯得太娘們,他也許……“我喜歡女人。”
    “嗯。”肖曉明占著自己坐在其身邊的地理優勢,含笑用食指挑過他的下巴,“但這和做,愛沒關係。”
    沒關係?怎麼沒關係,他又不濫交。柏遣雖然有些抗拒,掙脫了挑撥開始認真考慮:“銀狐。”
    “喔?原因。”肖曉明和在場的人都好奇,銀狐,之前是對手,之後是默認的上下屬,怎麼會……他還以為是小花或者鬼藤,畢竟喜歡女人的男人,習慣性的都會挑選更偏柔性纖細的代替品。
    “因為他讓我有挑戰欲。書上說過,挑戰欲,也是一種欲望。”
    該死,肖曉明看著對方一本正經的嘴臉,竟然有一種不妙的感覺。他低嘖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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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我問。”銀狐不動聲色的瞥了某人的褲襠,“肖曉明,特長,禁忌,喜好。輪個回答。”
    “各類大型作戰器械,槍械不特別在行。”肖曉明想了想,“機槍可以,狙擊完全不可以。”
    “禁忌。”
    “禁欲。”他狡黠的笑了笑,“我,無肉,不歡。”
    “喜好。”
    “一切和……”
    “你認真一點。”鬼藤打斷他,“是個男人都喜歡肉和身體的愉悅,我想知道你更深層的東西,總是心理來心理去,你不累我也累。攤開說不好嗎?”
    “舉個例子?”肖曉明有些迷惑,這是他不熟悉的交流方式。
    “說實話啊,比如我認為你今天的蛇肉做的很好吃,明天還想吃。”
    “……”
    “比如,你作為第三把手,為什麼從D出來,你應該對D處理叛徒的手法和追蹤手段不陌生。”銀狐麵無表情的接過話茬,鬼藤抿著嘴盯著銀狐那雙平靜到幾乎死寂的眼眸裏,分明有著還未來得及消散的笑意在翻飛。
    “嗯,是啊我知道。”肖曉明很罕見的皺起眉頭,似乎是在困惑如何回答這個棘手的問題,他契入骨髓的等級觀念直接使他無法使詐,不過,他似乎也不想那麼做,因為他的確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給別人,也給自己一個解釋,“出來就是死,不,生不如死吧。我肯定會被抓住的,不說你們直係出馬,就是蟲那群家夥也足夠在我有生之年讓我明白背叛的代價。可是,我總覺得,我非出來不可。”
    “為什麼。”銀狐再次開口,他知道答案,可是他必須逼迫對方自己說出口,這是一個瓶頸,是一卷項圈,是一條狗鏈。你掙脫了,就是野獸,放棄了,注定一生都是家畜。動物世界,這就是動物世界。
    “為什麼?”肖曉明莫名地瞪大眼睛,他想起自己手裏捏著的人命,想起指尖觸碰過的溫熱液體,想起他淩虐別人時摩擦耳膜的嘶嚎,為什麼?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特別茫然。他,豺三,也會有這種時候嗎?
    “為什麼。”
    總是這樣,銀狐每到這種時候,聲線就會變得特別蠱惑人心,磁性的一塌糊塗。鬼藤瞥了一眼那個男人,那個連瞳孔裏都燃燒著地獄和天堂的火焰,那種熱度似乎蔓延開來,在金色的陽光下,折磨得令人頭腦生痛。
    “因為……我偶爾也想為自己活一次看看。”肖曉明揚起臉,滾燙的視線聚焦在銀狐身上,那是對方引燃的火花。
    鬼藤抬手丟下最後一塊骨頭,滿意的抬頭望著逐漸深邃下來的天際,這裏果然是個好地方,蠢貨都在半路死掉了,留下或精彩或狠毒的生命,等待自己去發掘。不論自己最後是森然白骨之一,還是直接被丟入地獄,他都仍然相信生命的掙紮,那種被厚重簾幕層層遮掩的原始執拗,就是一個人最驕傲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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