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緣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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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初識她,是在浮雲街中段的一家綢緞莊,他記得那家輔子叫七彩布莊。她垂著眼在看一塊珍珠粉緞,勾著紅唇溫溫柔柔的模樣,安靜地聽著店家的講述。那恬靜而柔美的氣息令甫入輔子的他怔在門口,生平第一次失了儀態。
(一)
“秦姑娘。”
忙碌的手微乎其微地顫動了一下,秦馨將收拾妥的包袱打了一個結提在手裏,這才回過身來,對上站在門口的俊雅男子,柔柔一笑,喚了一聲:“大少爺。”
漆目掃了一眼她手中的藍布包,後直直對上她溫潤的雙目,古板垂在身側的手掌微微一緊,又鬆了開去,淺聲道:“這便要走嗎?不多住幾天?”
斂目輕搖頭,“不了,在此叨擾了近半個月,該回家了。”三天前,古三小姐方才與秦簫締結姻緣,那對新婚夫妻也相偕出遊去了,她也沒理由再留在古府。
近似貪婪地瞧著她柔美的玉顏,古板暗暗吐了口氣,揚起唇微笑道:“我送你回去吧。”
她驚訝地揚眸,“不勞煩大少爺了,奴家就住在——”隔壁……僅僅隔了條街而已……
“我知道!”他衝動地打斷她——他當然知道她家就在隔壁,他隻是……隻是……想多看看她而已……
惱怒於自己的情不自禁,他率先轉過身去,“走吧。”
秦馨微怔,無言地跟了上去。
???
龐大的古府與秦家的小門小院之間的那條街叫紅柳街,約莫也就十來丈寬,首尾為南北相連,故終年大部分時間都是陰暗潮濕,少有照得到日頭的時候。
古板緩步跟在秦馨身後,走至紅柳街中部一戶門口停下,雙目從她瘦弱的雙肩移至她按在門上的右手,瞧著她將簡陋的木門推開,回身朝她施了個禮,“大少爺,奴家到家了,多謝——”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他負手淡淡打斷她。
秦馨當真生生錯愕住,揚著柔潤的水眸怔怔地望著他。
古板微微擰了一下眉,一個甩袖霍地轉過身,“若然不妥便罷!”說罷也不停留,大步朝原路往回踱去。他自然不知道,怔在門口的秦馨在他轉身之際抬起欲挽留卻又無聲無息收回去按在胸前的手,以及那雙水眸底小心翼翼藏起的留戀。
(二)
古家是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在江州城內雖算不得最富有,但其名下的產業——譬如茶樓、點心坊以及酒坊可說是有聲有色,在附近一帶有著非常良好的口碑。而古家大少爺古板,同時也是古家產業的繼承者,自十八歲開始接掌自家產業,至今五年時間,已將古家的生意擴至周遭十幾個縣城,甚有些穩定的北方大客戶。其經營手腕可見一斑。而他本人也是溫文爾雅,長得雖不比古三少爺——也就是古三小姐——那麼晶瑩剔透般標致美麗,卻獨有一股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清貴素雅,半分沒有普通商人的銅臭之氣。
隻是這樣一個清貴的俊雅男子,卻是對酒色絲毫不感興趣。
江州城內偷偷為他傾心的姑娘莫不是由戀慕轉化為怨懟,直呼此人乃榆木轉世。
她們豈知,這樣一個不解風情的男子也是有情不自禁的時候。
???
炯目如影隨形地注視著那輕移腳步來回挑選布料的藍衣女子,他無法自製地舉步踱進了七彩布莊。
一臉諂媚的店家立馬迎了上去。
“喲!這不是古大少爺嘛!今兒個怎麼有空光臨敝店,有什麼需要吩咐一聲即可,小的自會送上門去,何苦親自來這一遭。”
古板淡淡看了一眼店家,淡淡道:“不用煩勞了,我且隨便看看。”說罷再次將視線轉向那唯一入了他眼的女子,正巧對上她驚訝的雙目。
他勾唇朝她微微一笑。
“大少爺?”聽街坊鄰裏相傳,他最近很忙,如何會出現在這裏?
“好巧。”他說,向來冷淡有禮的麵容微微融化了些。
事實上,他早晨出門之時正巧瞧見她自家門而過,猜想她定是來這布莊添些刺鏽的綢緞,情難自禁地放下一堆工作一路跟了她來。
自那日後,他們五日未見了。
秦馨正抱著一匹雪白錦緞,聞言笑了一下,“是啊,好巧,大少爺也是來買布的嗎?”
古板皺了皺眉,漆目定在她唇畔那抹柔笑,道:“阿典既已與秦簫成夫妻,你又何需再喚我大少爺?”
秦馨訝了一下,隨即失笑,“是了,我當真犯傻了。”頓了一頓,她輕聲喚了一句,“古大哥。”隱在布匹後的纖手微微握起,麵上卻是一貫的微笑。
漆目有一刹那轉為濃黑,他瞧著她柔笑安然的玉顏,餘光卻睨到耳畔那一抹淡淡的煙紅。
勾唇,他了然地笑了。
原來她並不是無動於衷的。
“我娘讓我來選一匹適合鏽喜鵲鬧梅圖案的錦緞,不如你來幫我選吧。”
秦馨微怔,“喜鵲鬧梅?”古家……有喜事嗎?
“是啊,選好之後怕是還得你幫忙鏽,可行?”
瞧著他笑意滿滿的雙目,她暗自咬唇,勉強一笑,“自然可以。”這般高興,果然是……有喜事了嗎?
(三)
兩人再一次一前一後地緩步走在紅柳街上。
到得家門前,她停了下來,卻沒有轉身,“我到家了。”她輕聲說著,雙手下意識地抱緊胸前的布匹。
“大概什麼時候能好?”
手一顫,幾乎捧不住手中沉重的布匹,這麼……急嗎?
“給我……半個月時間,一定趕出來。”
古板微微皺眉,看著她纖細的身子幾乎僵硬在門口,“你沒事吧?”
暗暗吸了口氣,她揚起溫柔的笑轉身,“我沒事,正好昨天忙完陳大嬸要的鏽品,明天就可以開始動工了,半個月時間足夠的,到時我會直接送到府去的,古大哥放心吧。”
她的笑容無懈可擊。
古板瞧了她半響,微微垂眸,視線落在她手中的布匹上,“那就麻煩你了。”說罷轉身離去,勾起嘴角微微笑了。
這個……傻瓜!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抓著布匹的手指都泛白了。
偏生又什麼都不問!她休要他告訴她,除非她自己來問!
???
秦馨自小就沒有母親,父親也在五年前撒手人寰,留下她與孌生哥哥。那年冬天的時候哥哥被一個奇怪的江湖人相中,說是要收他為徙,正巧哥哥也有心學武,便隨那人去了,留得她一人在家,這些年下來她漸漸習慣了一個人處理所有事。
比如,她的婚事。
兩年前開始便陸續有些鄉親給她做媒,卻被她一一好言婉拒了,隻道哥哥還未娶妻,她不好先嫁。
隻是如今,秦簫已與古典成眷屬,那麼她還能拖到何時呢?
“哎呀!秦家妹子!你可回來了!”
抬眼看到站在自己家門口的灰衣婦人,秦馨苦笑——又來了。
“秦家妹子,告訴你一個不得了的好事!城東劉老板可還記得?上個月你還幫劉府鏽過一副龍鳳呈祥屏風,那個手藝啊真是沒得說!劉老板可喜歡了!”
“朱大嬸,還有別的事嗎?”不止是來誇她手藝的吧?
“唉,你聽我說完嘛,劉老板的小兒子可有印象,上次我陪你送鏽品過去的時候在大廳見過一麵的,端得是俊雅非凡,與秦家妹子簡直就是一對金童玉女啊!是不——”
揚起疲憊的苦笑,“朱大嬸,如果又是我的婚事,可否不要再說了,我說過我現在不考慮這件事。”
“我說秦家妹子,你哥可都娶妻了,你自己也說,等哥哥成親了你就會考慮,這劉家少爺的確是個不錯的對象,你幹嘛又拒絕?你也過十八了,女孩子這麼大早該生娃娃了,就不要再挑下去了吧。”
是啊,她也十八了。劉家少爺她是見過,雖然印象不深,卻依稀記得那個清秀的少年對自己溫和地笑時,眼中那單純的欣賞與驚豔。
像她這種普通女子,能得那般大富人家公子的傾慕,在別人眼中,是上輩子才修得來的福份吧!苦笑著垂眼看著手中抱著的布匹,她隻得道:“朱大嬸,我剛剛接了個事,人家急著要,我得半個月內給人家趕出來,現在真的沒空談這個事。”
朱大嬸也看了看她手中的布,這才好生遺憾地垮了臉,“那我去劉府問問,半個月後再來跟你談談,如何?”
“到時再說吧。”她現在很累,前所未有的疲憊。
古家的喜事……是因為他嗎?
(四)
新曆年漸近了,鄰裏間也有好些提前掛起了紅豔豔的燈籠,院子裏偶爾還有些隔壁孩子玩著鞭炮,穿著平日裏根本舍不得穿的紅棉襖,追追打打好不歡快。
喜鵲鬧梅錦緞這兩天就要完成了。
近半個月來,她很少再出門,偶爾出門添些吃食,便是在家趕著那副他要的鏽品。
也……有半個月沒見他。
停下忙碌的手,她轉眼看向一旁的線籃,翻找著最後一色——褐色,卻一直找不到。
“沒有了嗎?”低喃著,她放下紅籃,揚眸看了看窗外漸漸沉下的天色——還是去買回來吧,不然今晚完成不了,明天就到期了呀。
一邊想著一邊起身,繞到內室取了些碎銀,她鎖好門繞過門前玩得不亦樂乎的孩子們,出了院子,往大街走去。
???
因為一直以來的鏽線都是在浮雲街的一家老店買的,所以當秦馨回到紅柳街的時天已經有些暗了,寒冷空氣中傳來些許燥熱之氣令她頗為不解,她舉目望了過去,驚恐地發現自家的院子上空有火光竄出!
著火了嗎?
提起裙擺奔了過去,小院門口擠了一堆人,正是她的屋子門口著火,火勢還不是很大,但若再不滅火,隻怕她的家會被燒得精光,她家裏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有的隻是——
糟了!大少爺的鏽品!
驚慌失措地搶過一個壯年男子手中的水盆,將冰冷徹骨的水從頭淋遍全身,她顧不得周圍人的驚呼聲,提起絆腳的裙擺便衝進火屋中。
一開始並沒感覺到熱,隻是徹骨的寒,衝進門的秦馨正巧躲過屋頂燃起而掉落的橫梁,直接往右邊的鏽房而去——那塊錦緞隻剩一個顏色沒完成呢,古大哥還急著要的。
鏽品沒事,火勢還沒蔓延到鏽房內,她很快就找到了那副紅緞,心喜地找來一塊薄被將鏽品小心包好,她半分沒有遲疑地往門口衝去。
卻沒想到,唯一的大門此時卻被大火阻了個嚴嚴實實!
???
“你說什麼?!”
剛坐下的古板因著下人的話驚得站了起來,一把將那人扯到身前,“再說一遍!”
“是……秦姑娘……家裏著火了……他們說……秦姑娘還在裏頭……沒出來……”
幾乎窒息般疼痛,刹那間毫無預警地在胸前炸了開來,他丟下被嚇得麵如土色的下人,破門衝了出去!
她家著火……
她在裏麵還沒出來……
老天!別跟他開這種玩笑!
一路衝到她家門口裏,火勢已經大到無法控製了,十幾個人隻是徙勞地提著水在滅著火,他心驚地瞪著那直衝開際的火舌,搶過身邊一人的水桶淋了一身涼水,片刻不停地衝進了火中。
“秦馨!聽到回答我!秦馨!”
屋內已是煙霧迷漫,他一手捂著口鼻,一手揮著擋住他視線的濃煙,心急如焚地到處找,一邊喚著她的名,企望她能回應自己。
“秦馨!”
瞧著左邊火勢不是很大,他衝了過去,腳下卻碰到軟物,他低頭,瞧著那個抱著一團不明物昏睡著的女子,幾乎心膽俱裂!
忙彎身將她抱了起來,顫抖得不成樣的手靠近她鼻尖,感受到那輕微的氣息,他險些落淚。一手揮開屋頂不停往下墜的火星,他護著懷中人衝出火海。
(五)
秦馨醒過來的時候,因著那陌生的淺藍床幔怔了好久,她半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想動的時候,她終於發現了趴在她床邊沉睡的男子——古板。
眨了眨眼,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她不可置信地喃道:“古大哥?”莫不是這是古府?她怎麼會在這裏的?水眸又眨了眨,昏睡前的記憶緩緩回到腦中——
家裏著火了……她衝進去救錦緞……
“鏽品!”她驚慌失措地跳起來,卻因背上的灼熱之痛又跌了回來,冷汗直流。
古板被她驚醒,驀然睜開眼看她,正好瞧見她因疼痛而慘白的小臉,當下握起她的手急問:“怎麼了?很疼是不是?大夫說你背上有輕微燒傷,得好生休養,不可亂動。”
“古大哥……”她眯起淚眼看向他,目光首先觸到的卻是他紅腫起泡的右手,她瞪大眼驚呼:“天啊……你的手!”
急急按住她阻止她又一次地起身,他幾乎是怒吼道:“叫你不要動!你沒聽到嗎?!”
因為受傷的是背部,秦馨是側趴著的,他這一吼真真令她錯愕了好久,呆滯的水眸緩緩移至他一臉暴怒的俊臉,不明白他的怒意何來,“古……大哥?”
似是受驚一般,他驟然放開她站直身子,居高臨下地瞪著她,“我聽你鄰居說,著火的時候你屋子分明是鎖著的,做什麼不要命地衝到火裏去!你那家裏有什麼東西會比你的命還重要嗎?”他真要……被她氣死!
秦馨怔了一怔,瞧著他怒不可遏的模樣,越發覺得不解——她可以私心地以為……他在關心她嗎?“那副喜鵲鬧梅快完成了,而且你急著要,我不能讓它被毀了呀。”她難掩心酸地低低解釋著。
古板一震,想到她昏在火中緊緊抱著的東西,狠狠咬牙轉過身去,聲音莫名嘶啞,低叱道:“笨女人!”一個甩袖,他舉步離去——再呆在這裏,他難保自己不會因為暴怒而傷了她!
???
秦馨清醒過來的第二天,古府來了個誰也沒想到的人——劉家少爺劉琪。為免失禮,秦馨忍著傷口的疼痛穿妥衣衫,瞧著古板冷著一張臉將劉琪帶到她暫住的房間,冷目掃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
“秦姑娘,你怎麼起來了,傷好了嗎?”
秦馨微微一笑表示無礙,看著他清秀臉上明顯的關懷之意,暗自苦澀——她要的又豈是這個人的關心?“劉少爺,你怎麼來了?”
“你家著火的事朱大嬸告訴我了,得知你住在古府,這才過來看看。”
朱大嬸?
秦馨苦笑,沒想到她還沒死心。“我已經沒事了,隻是院子裏的小孩玩鞭炮燃起了屋簷下的枯柴,這才引起火災,反正家裏也沒什麼東西,不要緊的。”
劉琪定定瞧著她淡然微笑的模樣,心思一動,便衝口道:“秦姑娘,我可以照顧你!”
秦馨訝了一下,抬眸細細瞧著眼前脹紅著一張臉的清秀男子,緩緩搖頭,和聲道:“劉少爺,我自己的事能顧好的,勞您掛心了。”
“不是,我的意思——”
“劉少爺,我想休息一會兒了,你且安心回去可好?秦馨感激你的探望。”她不能讓他說下去了,這個男人很好,但她現在不想這些事。
劉琪納納地看著她,長歎一聲站起身來,隻得拱手離去。
秦馨輕垂眸看著桌上那塊鏽品,咬著唇將它鋪陳開來——新配的最後一個顏色就放在鏽品中央,她緩緩將它拾起來——不能再拖了吧,她得盡快完成它。
(六)
一個日夜,秦馨將喜鵲鬧梅完成。這期間古夫人和古老爺來看過她一次,什麼也沒說,隻是要她好好休息,她猜想許是兩家已是親家關係,他們對她的關懷之意才會那麼明顯。除此之外便是時常來給她換藥的丫環。
古板——未曾再出現。
他可是……還在生氣?
可她委實不明他到底在氣什麼。
另外一件事她更是不解,他讓她鏽這樣一副錦緞不是因為古家有喜事的關係嗎?這兩天也沒見有什麼動靜,這是為何?
“綠兒,幫我把這個送去給古夫人吧。”
待得綠兒給她換妥藥後,她捧起桌上的紅緞交給綠兒,嚀囑道。
“是。”綠兒接下轉身出門,順手幫她將門關好。
傷口慢慢在結痂,很難受,即便擦了藥,那股鑽心的痛癢依然難受得緊,她老是忍不住想抓,想著待傷口好了之後大概會留下疤吧。
回到內室,她背對著銅鏡坐在鏽凳上,緩緩褪去外衣、中衣,側過頭從銅鏡中瞧著背上一大片紅紅白白的傷口,右手繞過去撫上痛癢的傷口,想不顧一切地抓——
“你在幹什麼?!”
暴吼聲驟起,有個人如風一般卷了進來,右手腕立刻被握住。
秦馨錯愕地回眸,睇著他繃得死緊的臉,那雙漆黑的眼眸狠狠瞪著她,卻在接觸到她隻著墊衣的模樣時轉為濃黑。
她瞬間回神,急急掙開他退了好幾步轉過身去拉妥衣服,聲音不可抑製地發著顫,“你……你怎麼來了……”天……他怎麼可以就這麼闖進來……
古板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僵硬的嬌軀,猶自懸在空中的右手掌緩緩握緊,他抿著嘴沉著聲音道:“你應了劉少爺的婚事?”那日他在門外聽到劉琪對她講的話,卻沒有勇氣聽她的答案而勿勿逃走,這兩日也不敢來見她,就怕聽到她說要許嫁他人的話。
顫抖著扣衣的手微微一頓,她咬著唇輕聲回道:“那是……我自己的事。”隻盼他快些離開吧,被他瞧見衣衫不整的模樣已經很羞愧的她好沒臉見他……
她豈知她的話讓古板好不容易壓下的怒氣又湧了上來,他一個大步上前抓著她的雙肩便將她轉了過來,“你的事?!你該死的再說一句!”她分明並不是對他那麼無動於衷,她休要逃開他!
因為太緊張,扣了半天都沒扣好衣扣,又被他這突來的舉動嚇得傻眼,秦馨在他掌下劇烈地發抖——是……因為冷嗎?她模糊地想著。
“放開……我……”他到底怎麼了?
掌下一緊,他顧不得控製力道,“你休要我再放開你!”
疼……
秦馨臉色煞白,冷汗直冒,眯著眼模糊地看著他發怒的模樣,喃喃道:“你說……什麼……”眼前一黑,她沒聽到答案,在他驚恐聲中昏了過去。
(七)
“……你是白癡啊!明知道她受傷還那麼大力!”
小古……的聲音?
“典兒!”哭笑不得的男嗓——是大哥。“哪有當妹子的這樣罵哥哥的。”
“我有罵錯嗎?分明就是喜歡秦馨,偏生還那麼不知道疼惜!本來傷口都愈合了的,這下可好,被他一扯又給裂了!不留下疤痕才怪!”
誰……喜歡她?
視線裏慢慢有光線透進來,秦馨動了一下手指,感觀立刻告訴她,她的手正被一隻大掌牢牢裹住。
“出去!”平板冷峻的聲音如此道。
“不要!我要等她醒——”
“出去!”
“好了好了典兒,讓你大哥在這邊守著就好,我們出去吧。”
一陣奚碎聲後,房內靜了下來。那包裹住她手的大掌微微有些顫抖,這讓她好生訝異,正待睜開眼瞧清是不是他時,便聽到他低啞的聲音在說:
“馨兒……”
她心一滯——這個人……是古板嗎?他叫她什麼?
“阿典罵得對,是我笨,隻顧著自己生氣,卻傷了本該好好疼惜的你,對不起。”
羽睫輕顫,她緩緩睜開眼,水眸注滿不可置信,凝著他垂著頭一臉愧疚與憐惜,她問著昏倒前同樣的問題:“你說什麼?”
他明顯一震,霍地抬頭,漆目透亮地對上她,“你……醒了……”
視線轉向兩人交握的手,她呐呐開口:“古大哥,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生氣?”
抿緊的唇畔微微勾了起來,古板緩緩笑了,“氣你啊,分明有問題想問卻悶在心裏,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錦緞連命都不顧,還莫名其妙答應人家的提親!”
她怔怔地看著他的笑顏,第一次發現,他原來也會笑得這般開懷,“那錦緞是你急著要的……”她頓了頓,又道,“而且我也沒答應人家的提親,那是朱大嬸——”
“我知道,”他打斷她,輕聲道,“我知道了,是我氣昏頭了才會誤會你。”
她嚅了嚅嘴,想說什麼,卻終究沒開口。
他看到了,隻得長歎一聲——她就是這般,什麼事都悶在心裏。
“馨兒,嫁給我吧。”他睇著她說。
秦馨震驚地揚眸,詫異地看著他一臉柔笑,對上他專注的漆目,急急轉開臉去,“你莫要隨便亂說些——”
“馨兒!”他將她的臉扳過來,不容她逃避,“我不是隨便說說的!”
她避不了,隻得麵對他,水眸瞬間模糊不清,“是因為方才你看到……”我那副模樣才想負責嗎?
急急捂住她的嘴唇,“你莫要胡思亂想,我是認真的!在七彩布莊第一次瞧見你的時候,我就控製不住自己突來的情感,卻一直膽怯地裹足不前,還因莫名的怒意傷了你,馨兒馨兒,我——我是真的喜歡你,嫁給我可好?”
冷淡有禮的古大少,別人眼中清貴素雅的男子,江州城眾多少女口中的榆木,大概從來沒有這麼緊張急切、小心翼翼過吧?
秦馨溫潤的水眸緩緩漾起笑意,微微勾唇,她淺聲應道:“好。”瞧著他泛起點點驚喜的漆目,她險些失笑出聲——他這模樣,好像小孩子呢!
“古大哥,那副喜鵲鬧梅是鏽給誰的?”
他眨眨眼,輕輕笑了,“你說呢?”
自然是……鏽給她自己的!
這個傻瓜!
嗬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