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 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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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對於古府三少爺來說,在他十八歲這一年中發生的事沒有一件是好的!首先,為幫被爹娘禁閉在家的姐姐逃出府,他在事後不僅被爹娘狠狠叱了一頓,還被告誡必須在三個月之內尋回早已不知所蹤的姐姐;然後,在苦苦尋找了兩月之後得知姐姐原是跟心儀之人私奔後,夾在姐姐與爹娘之間不知所措,到得最後,故意在外拖延時間的他又被大哥給提回家,說要在他十八歲生辰之前將他的親事定下來。
(一)
“定親?!”
古府大廳,古老爺與古夫人端坐於主位,古家大少爺古板則負手站在一旁,三人臉色如出一轍的冷淡,仿若根本聽不見那似要將屋頂掀了去的暴吼聲。
“再過半月就是你十八歲生辰,你也該定下來了。”古家大少聲音平平,一副無可爭辯的模樣。
“我不要!”
古家三少——古典生得一張精致明豔的麵容,晶亮的漆目此時瞪得很大,紅唇抿得死緊,秀眉緊緊蹙了起來,一副倔強的模樣。他穿著一襲月白輕衫,身形修長,看來卻是偏瘦些,與他大哥高大的形象完全不同。
“這事由不得你,”古老爺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說,“你也玩了這麼多年,自古婚姻都由父母做主,你隻管等著嫁就是了。”
咦咦?嫁?
是了!整個江州城怕是沒有人知道,古府三少爺古典其實是個女兒身,這位小姐自小便愛男子裝扮,還時不時愛打抱不平,又因他生得俊俏,整個江州城待字閨中的姑娘的芳心已是被這三少爺騙了個遍。
“我不嫁!”
又一聲暴吼,虧得古府屋頂夠結實,忍受得了三少爺——哦!是三小姐——自小便奇大的嗓門。
古夫人好生無奈地長歎一聲,正待開口,卻瞧見大廳門口被她不肖女嚇呆的清秀女子,當下站了起來不再理會古典,笑臉盈盈地迎上前去。
“秦姑娘。”
被喚“秦姑娘”的女子一身水藍衣裙,雖瞧起來舊了些,但此女子生得很清雅,特別是她回過神來對著古夫人彎嘴微笑的時候,幾要將所有人視線吸了去。
古典便是其中之一。
他——不對,是她——轉過身來,探尋的視線在對上秦姑娘柔順的目光時,當下怔地張大了嘴。腳下急掠上前,古典驚訝地抓住了對方的肩,“你是誰?”
翦眸輕扇,秦姑娘微微一笑,和聲喚了一句:“三少爺,奴家姓秦,單字馨。”
古典眨了眨眼,咧開嘴笑了,“你認識我?我怎麼不認識你?”說罷轉過頭去看古夫人,又道:“娘,為什麼我不認識她,您怎麼認識的?”
“這不是你該管的,你給我乖乖回房去!一會兒我讓丫環給你送些名單過去,今天一定給我選出個滿意的人來,不然就由我和你爹給你決定!”
古夫人瞪她一眼,轉眼看向秦馨時又是一臉笑容可掬,“秦姑娘,多謝你能來一趟,我那副牡丹鏽品還有好些地方沒弄好,一會兒你幫我瞧瞧。”
“沒問題的古夫人。”秦馨微笑著點頭,卻能明顯感覺到旁邊那位少爺毫無顧忌的放肆目光,當下輕場美目以詢問的目光迎上他。
古典笑眯眯地湊近她,語不驚人死不休,突然冒出一句令在場所有人都險些打跌的話——
“秦、馨,我、要、娶、你!”
(二)
幕靄沉沉,古府漸漸掛起了紅燈籠,照得一地紅暈迷離。
夜幕下的古府屋頂,有個黑影幾個起落躍進了一間院子,就著那邊廓上懸掛的紅燈,可隱約瞧清那人一身玄色緊衣,身形修長,烏絲極長,手中提著一柄細劍。
他站在一間房門口,舉起手正待敲門,那合起的門竟“吱呀”一聲自己開了,門後出現一女子含笑的麵容,和聲對他說:“進來吧。”
“馨妹,你怎麼會在古府?”
兩人進到內室,就著桌上的燭光,可清楚看清那提劍的年輕男子一臉俊逸,仔細瞧來,竟是與一旁的秦馨非常相似!
“我找到你一直在尋的那個姑娘了。”秦馨笑眯眯地看著他,“哥,我找到她了。”
剛坐下的秦簫當即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瞪著自家小妹,“你找到了?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你更是連她模樣都未見過,如何找的?她是何人?現於何處?”
險些失笑,秦馨看著一向沉穩的大哥這般失態的模樣,輕歎一聲,緩聲道來:“我見過你為她畫的畫像啊,如何不知道?是你太笨,隻記著與她在京城相遇,卻怎也想不到,她也是江州人呢!”而且還隔得很近哦!
“當真?那她是何身份?”
秦馨神秘兮兮地對他眨了眨眼,笑道:“她就在這古府,這便是我為何會出現在此的原因。”
秦簫愕了一下,“古府?她是……古家小姐?可是……古家小姐不是離家出走了嗎?”
秦馨輕笑一聲,搖頭,“她不是古家小姐,而是……古家少爺,嗬嗬!”
???
“你說什麼?”
後花園的涼亭內,古典剛吞下一顆提子,連籽都來不及吐,便瞪著眼看著那個言笑晏晏的柔美女子,輕呼出聲。
“我說,我前些天剛過生辰,比你大半個月,所以你該喚我聲姐才行。”
嘴一撇,古典轉開眼去,拒絕,“不要!我要娶你!”
秦馨眉梢一挑,輕問:“為什麼那麼堅定要娶我?你分明是個女兒身。”
“那又怎樣?我喜歡你啊!”理所當然的轉過頭來,古典笑眯了眼,“你很漂亮,很溫柔,很好,我就要娶你!”
失笑出聲,秦馨隻得無奈搖頭,轉開話題去,“小古,你一直都是男裝打扮嗎?”
扔顆提子進嘴裏,開口,“是啊,我一直都穿男裝到處跑。”
“有沒有人見過你女兒裝的模樣?”
搖頭。“沒有。”
秦馨勾唇,“當真沒有?”
古典好生奇怪地看著她,晶亮的漆目眨了眨,“你幹嘛?這個問題很奇怪嗎?”
“不,隻是好奇而已。”她若當真沒著過女裝,那麼她家大哥見到的又是何人?
嗬嗬!這丫頭說謊。
(三)
古典沒有說謊。
她隻是忘了。
忘了自己曾敗在一個男人手裏,然後心甘情願地為那個男人穿了一次女裝。
所以當秦簫站在她麵前時,她僅是因他那酷似秦馨的麵容錯愕地怔了好久,然後若無其事地轉身離開。
“原來你是古家三少爺。”身後的男人這樣說。
古典皺了一下眉——她很少皺眉,在她的記憶中,隻有一個人讓她皺過眉——那個硬被她纏著要比武的不知名男子,在贏了之後要求她穿女裝給他看,不過她忘了他長什麼樣子了。
於是她轉過身去,將身後男人再次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覺得好生麵熟,便揚聲問道:“你是誰?”
秦簫苦笑——原來她忘了他。“秦簫。”他歎息著將名字報上去。
古典又皺了一下眉——因為這個男人嘴邊不及收回去的苦笑。“秦簫?我認識你嗎?哦——”她“哦”了好長一個音,聽起來像是想起什麼,豈知她語音一轉,又道:“好像沒聽過這名字。”
秦簫非常認命地點頭,道:“我是秦馨的孌生大哥。”兩年的時間是太過長久了吧?那次的相遇,也隻是勿勿的兩日而已,她不記得他應屬正常。
古典眼睛一亮,俊俏麵容漾起大大的笑容朝著秦簫逼近了幾步,“秦馨的哥哥?”
秦簫疑惑地看著她,遲疑地點頭,“是啊。”
漆目精光一閃,古典笑眯眯地拍上他的肩,甜甜地喚道:“秦大哥,有件事,你一定要幫小弟,好不好?”嘿嘿!有這內應的話,秦馨還不手到擒來?
秦簫靜靜看著她笑得好生歡欣的模樣,勾唇跟著笑了,“若能幫上的,我自然會幫你。”
???
“心上人?”
秦馨愕然看著眼前笑容滿麵的少年,又揚眸瞧了一眼跟在少年身後的秦簫,放下手中正鏽著的錦鍛,這才問道:“小古問這個做什麼?”
“當然是為娶你啊!你若是有心上人,我也好去會會對方嘛!”
她還沒放棄?
秦馨哭笑不得地看向秦簫,見他也是一臉無奈——她的大哥,怎也跟著小古胡鬧?既找了兩年,何以不做任何表示?
“阿典。”
古典滿臉黑線轉過頭去瞪著走近的古板,“不許這樣叫我!”
秦氏兄妹相視失笑,齊齊看向緩緩踱近的古大少,他斯文俊雅的麵容揚著淡淡的笑意,深邃的雙目看了一眼秦馨,轉向古典,又道:“有人找你。”
“找我?誰找我?”
“城南的薛老爺為他的第三子,向你提親。”古大少四平八穩地拋出一句驚悸人心的話。
“什麼?!”
聽聞的三人齊齊變色,當下朝大廳直奔而去。
徙留一臉高深莫測的古板看著三人消失的廓角,低低喃著一句:“心上人……嗎?”
(四)
三人奔到大廳時,薛老爺遣來的媒婆早已離開,大廳內三三兩兩擺滿了一堆聘禮,秦馨看向眉頭深鎖的秦簫,暗暗歎了口氣。
“爹!這是怎麼回事!”古典秀眉倒豎,指著那一地的聘禮質問著坐在一旁的古老爺。
“什麼怎麼回事?這些都是聘禮,你也該嫁了。”
“我說過我不嫁!”
“我也說過,你若決定不了人選,就由我和你娘做主!”
古典不可置信地瞪著那個一臉怒容的老爹,狠狠一咬牙,一個甩袖暴吼:“要嫁你自己嫁去!我不嫁就是不嫁!死也不嫁!”轉身,她衝出大廳,秦簫隨即追其而去。
“這個不肖女!”
“古老爺何必迫她如此?”秦馨微笑著開口,“小古還小不是嗎?”
“唉!秦姑娘有所不知,”古老爺長歎一聲,續續道出原委,“想必姑娘也有所耳聞,我那二女兒離家出走之事,她之所以離家其實是為了躲避進宮。”
秦馨一怔,“進宮?”
“是,每隔三年,宮裏都會有人下江南來選美,今年十月正好選到江州來,老夫不得不將小女的畫像呈了上去,隻盼不會被選。”
“結果,今年竟是一個都未選出。”古老爺歎了一聲,眉間鬱結。
秦馨疑惑,“既然如此,又與小古有何關係?”
“唉!就因為未曾選出一人,皇上竟微服私訪下江南,月前小古在外尋她二姐時,巧遇皇上,這才被皇上看中,現在正到處尋她呢!”
“所以古老爺急著將小古嫁作人婦,為避過此劫。”秦馨了然地點點頭。
“是,薛府是個不錯的人家,薛三少為人溫和,長得也還可以,將小古嫁過去,我很放心。”
“可是小古是迫不得的呀!”秦馨輕歎,隨即勾唇笑了一下,問道,“古老爺是否在意門當戶對?”
“是否門當戶對並不重要,重要是對方能給小古幸福。”
秦馨長舒一口氣,伸手無意識地撫著一旁的箱子,笑盈盈地望著古老爺,道:“那麼,古老爺是否可以考慮一下家兄呢?”
古老爺一怔,抬頭看她,“咦”了一聲。
???
古典這一衝,直接衝到馬廄,隨便拉了匹馬便破門而去。
看得心驚的秦簫立即牽出一匹馬跟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城,一路奔出二十幾裏,古典才慢慢停了下來。她回頭瞪了一眼跟在身後的男人,撇了撇嘴,一個躍身落了馬,將僵繩隨便往一旁的樹上係住,然後一屁股坐在樹下,兀自生著悶氣。秦簫見她停了下來,繃緊的俊容緩緩鬆懈下來,係好馬,他學她一般往樹下的枯草上一坐,靜靜陪著她。
一時間四周竟是什麼聲音都沒有。
古典扭頭看了一眼一臉平靜的秦簫,當下跳起來發飆,吼道:“你不是跟過來安慰我的嗎?做什麼一句話也不講!你在發什麼呆啊!”
秦簫站起身來,對她一臉怒容僅是微微一笑,“我以為你需要安靜地想清楚。”
沒想到自己一陣牽怒得來的竟是他毫不在意的微笑,古典當場脹紅了一張俏臉,她霍地轉過身去,沒好氣地哼道:“想清楚什麼啊?”
“薛府下聘而你爹收下了不是嗎?你……”秦簫頓了一頓,覺得心裏一陣鬱結很是難受,“你可願嫁過去?”
“你存心氣我啊!”古典一個轉身瞪他一眼,“我說過不嫁不嫁,死都不會嫁!”
悄悄放鬆那屏住的氣息,秦簫回複一臉微笑,柔聲道:“那便不嫁吧。”
“你又不是我爹!”小聲嘀咕一句,她坐回之前的樹下,雙手抱膝望著西方快要沉下的日頭,動也不動地開口:“喂!女孩子就一定要嫁人嗎?”
秦簫重新坐回她身邊,看著她布滿憂愁的側臉——即便分離兩年,他依然清楚記得她神采飛揚近乎發光的麗容,她永遠那麼精力充沛,永遠那麼開心,這麼憂鬱的神情原本不屬於她。
“你爹是為你好,一個人雖然自由,但終會有寂寞無依的時候,有個人伴著不好嗎?”
“我知道啊。”古典非常難得地歎了口氣,側過頭來看著他一臉溫柔的神情,突然皺了一下眉,“為什麼我老覺得好像在哪見過你?難道是因為你跟秦馨長得很像的緣故?”後麵這句她是低喃著說的。
她哪知道,她這句話卻今秦簫心跳加快了好幾拍——她對他是有印象的!
“你……”聲音莫名嘶啞,他輕咳了一聲,接道:“你可曾著過女裝?”
古典奇怪地看他,“你跟秦馨問的問題幹嘛一樣?這個問題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她若想得起自己為誰著過女裝,怎麼可能不識得他?
“你……著過嗎?”
古典將下頷頂在膝蓋上,眯了眯眼,輕聲道:“著過一次,我還記得那件冰綠色的長裙險些拌得我摔跤,要不是輸得心服口服,我才不會答應他——”埋怨的話語突地止住,古典慢慢地睜大了眼,緩緩地將頭一點一點地轉了過去,待對上秦簫笑意滿滿卻含著寵溺的雙眼時,她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吐出兩個字:
“是……你……”
(五)
古典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她完全被秦簫嚇壞了。
兩年前的她比現在還要囂張任性,一身白衫一柄銀劍,帶著除暴安良、打抱不平的雄心壯誌滿江湖跑。遇上秦簫的時候正是盛暑荷花開遍護城河的時候,她一身男裝孤身進京城,被號稱“天下第一盜”的神偷手摸去了家傳的寶玉,秦簫便是這個時候出現為她追了回來,她驚豔於他高超的武藝,死纏難打地要他跟自己比武,秦簫拗她不過,便以若輸了要她著女裝給他看為注與她比武。
結果,不出二十招,她慘敗。
他為她買來一襲冰綠色長裙,她認命地穿上,第一次以女裝現於人前,而他那驚豔的目光她至今還記得。隻不過第三天,她被大哥派出的人尋到,二話不說將她提回了家。
兩人甚至來不及互報名姓。
???
怎麼就忘了呢?
古典懊惱地敲著頭,嘟著紅唇暗暗咬牙——她完全把那家夥的模樣忘得一幹二淨。
“小古,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啊?”茫茫然抬起頭看著一臉困惑的秦馨,“什麼事?”
秦馨狐疑地眯起眼,失笑地看著她,“你在想什麼?小古?”
“呃!沒什麼!”急急搖頭,古典揚起笑臉問道,“你剛說什麼來著?”
“我說,你爹之所以這麼急著將你嫁出去,是因為怕你被皇上招進宮,月前你救過一個人對吧?”秦馨看著她有些迷糊,隨後又恍然的模樣,長歎一聲,“那個人就是皇上,他現在正四處找你呢!”
“有沒有搞錯!他找我做什麼?我為什麼要進宮?”一拍石桌,古典站了起來,“反正我不可能嫁給薛少爺,也不可能進宮!總之!我不嫁!”
“事情哪有那麼簡單?人家是皇上,容得了你不允麼?你不怕連累古老爺和古夫人受罪?”
“那我就必須嫁人以逃過此劫嗎?”好生哀怨地趴回桌上,“那個薛少爺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圓是扁,這不很可笑嗎?”要嫁也選個認識的人嫁吧?
秦馨掩嘴輕輕笑了,湊近她耳邊輕問:“小古,你覺得我哥如何?”
古典一怔,扭過頭看著她一臉溫婉笑意,眨了眨眼,“你哥?”唇角緩緩掀了起來,她笑眯著眼看著秦馨,詭異道:“我有辦法了!”
秦馨故作不知,無辜地眨眼問:“什麼辦法?”
古典一躍而起,“以假亂真!”說罷便衝去找秦簫了。
???
“你怎知她會用這個方法?”
不曾回頭,秦馨歎聲問著身後走近的人。
“我是她哥,”古板擒著淡淡的笑意看著她的側影,一貫沉穩的嗓音緩緩道:“何況,對相識不過兩天的男人便應其要求著上女裝,阿典怕是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對你哥的不同吧。”
“你覺得這個方法有用?”秦馨回過身來看著他,問。
緩緩點頭,古板目視她沉靜溫和的雙眸,淺聲道:“秦簫尋了她兩年不是嗎?阿典既要以假亂真,他若夠聰明,完全可以假戲真做。畢竟到那個時候,阿典怎麼樣都逃不了的。”
輕笑著點頭,秦馨轉眸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鏽品,笑道:“那麼我要快些了,這副鴛鴦戲水早些鏽出來送給小古當嫁妝吧。”說著便伸手要拿起那片錦鍛,豈知指尖剛碰到那紅豔的鏽線,纖手便被一隻溫熱地大掌蓋住,繼而牢牢握住。
她震了一震,愕然地抬眼,對上他深邃透亮的雙目,突然失措起來,“大少爺……”
“什麼時候……”他緩慢地啟唇,勾唇笑看她,“你要為自己鏽一副呢?”
她睜大眼,近似發呆地看著他透亮的漆目中那個清晰完整的自己,腦空一片空白……
(六)
古府三小姐要出嫁了。
這個消息一傳出,整個江州城隻差沒翻了天。
古家哪有三小姐?分明隻有一個小姐!古家排行第三的明明是少爺不是嗎?
結果可想而知,古家三小姐的婚禮有多轟動,看看整個江州城萬人空巷就知道了,幾乎全城的人都擠到城北的古府去了,想瞧瞧這三小姐是何許人。
在得知那俊俏的三少爺竟是個姑娘家,江州城待字閨中的姑娘莫不是一副天塌地陷的痛心模樣,而男子呢?自然是一副悔恨自己眼瞎心不明的懊惱模樣。
秦簫在一瞬間成了眾矢之的。
不過他自然不會在意這些,滿心歡喜地迎向為他著上紅嫁衣的古典,帶著她一步步走往大廳,就著司儀的高喊拜堂敬茶,最後牽著紅鍛彼端的新娘走往新房,嘴邊禁不住揚起溫情脈脈的笑意,想起三天前氣喘籲籲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古典,他忍不住暗歎——
“秦簫!你娶我好不好?”
他依然記得自己當時錯愕得回不了神的傻樣,難得他當時沒被喜悅衝昏頭,冷靜地問她原因。
“與其嫁給一個連是圓是扁都不知道的男人,不如嫁給你啊!我們先騙過我爹娘,然後等皇上知道我已為人婦死心回宮後,你再把我休了,這個方法是不是很妙?”
她的回答當真令他苦笑連連,難受得心都擰痛了。
他正考慮著拒絕,小妹卻告訴他,“何不假戲真做?”令他霍然開朗。
是啊,他為何不能假戲真做?
這便應了她的要求娶她。
???
房門剛合起,古典便將頭上的紅蓋一扯,半分不曾停地翻箱倒櫃找衣服。
秦簫委實被她的舉動驚了一驚,忙靠過去接過她抱出來的一堆衣衫,“怎麼了?”
“逃命啊。”
秦簫當真無奈了,“你既嫁了我,何須再逃?這不就是你之所以嫁我的目的麼?”
扯出一塊大布攤開鋪在桌子上,她抱過他手中的衣衫,勿勿回道:“那又怎麼樣?我們都知道那是假的,趁我爹娘還沒發現,我們先逃走吧。”
忙碌的手被他一掌按住,牢牢握起,古典奇怪地看他一眼,“幹嘛?”
秦簫暗自歎息,“今天是你生辰,記得麼?至少,你讓我為你慶生之後,再考慮離開。”今天還是他們的新婚之夜,這丫頭大概完全沒自覺——她眼前的男人已是她的夫。
“慶什麼生,不就是生辰嘛,以後有的是機會。”快速抽回手,她轉過身隱起泛紅的臉,佯裝找東西似的左翻翻右翻翻,就是不理他。
真奇怪!不就被他拉了一下手,臉紅個什麼勁!
暗暗嘀咕著,古典找出幾樣首飾放進包袱中,右手一勾提了起來,這才回身笑道:“走吧!”
秦簫苦笑,緩緩坐了下來,看著另一張桌上準備好的酒杯和四果,“典兒,秦簫此生隻與一人拜堂,隻進一次洞房,今天對我來說,不是兒戲。”
古典震了一震,那一聲“典兒”令她腦袋“嗡”了一下,瞧著他苦笑不已的麵容,她納納地放下了包袱,皺了皺眉,“我們明明說好的。”
漆目輕揚直視著她,她被瞧得心髒似要跳出胸口,趕忙將眼轉開了去,隻聽到他說:“我尋了你兩年,當年你不告而別,隻留下那一套冰綠衫裙,我以為你是京城附近人氏,這兩年來一直在北方徘徊。”
因他的話而緩緩將頭轉了回來,古典看著他含著淡淡笑意的眸子在紅燭的反射下發出迷離人眼的光芒,她咬了咬唇,往他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撇了撇嘴,道:“我被我哥抓回來了。”
“從馨妹口中得知尋得你的下落,我驚喜交加,連夜趕回江州,這才知道我們原來相隔僅僅隻是一條街道而已。”
她輕笑,接道:“因為你根本沒想到我是古三少爺。”
他也笑了,隨即卻又蹙起了眉心,“隻是我沒想到你會把我忘得那麼徹底——”
“我沒忘!”她急忙解釋,瞧著他皺起眉憂鬱的模樣,心裏莫名地難受得緊,“我沒忘記你啊,我隻是……隻是不記得你的模樣,但是但是!我記得你這個人啊!我……”
安撫地拍了拍她,秦簫微微一笑,垂眸看著她置於桌麵的小手,大掌蓋了上去,“聽聞你要嫁我,我有多高興你一定不知道,我不論你如何想的,但是,你——古典,已是我秦簫的妻子,這個事實,誰也改變不了。”
她整個人一顫,咬唇轉開眼,“你在告訴我,這場婚姻是真的?”
“再真不過!”
輕哼一聲,她抽回手回頭瞪他,“所以一開始你就騙我!”
秦簫勾唇,“我隻是將計就計。”
俏臉瞬時怒不可遏,她一把抱過包袱,扭頭就走,“反正我今天非走不可!”
秦簫低低笑了起來,倒也不急,側目瞧著她往門口走去,輕輕開口:“兩年前你便是我手下敗將,可曾忘記?”話落時,桌上的紅綢鍛在他的一拋一收之間將那個正要開門離去的女子拉回他懷中。
“秦簫!你欺負人!”暴吼——哦!似乎還帶了點撒嬌的味道。
“我怎會欺負自己的妻,我愛你還來不及了。”
“你……你瞎說!你愛我的話,幹嘛不讓我走!”古三少好難得結巴呢!
秦簫拴緊懷中掙紮不已的人兒,側目瞧了一眼房門方向,湊近她耳邊輕笑道:“典兒,我們一起逃走好不好?”這新房不太安全呢!
敏感的耳畔被他突來的靠近染紅,她眨了眨眼,“你方才不是不跟我走嗎?”
他幾時說不跟她走了?他隻是想跟她講清楚,這場婚姻於他不是兒戲。
勾唇詭異一笑,秦簫將她攔腰抱起,在她的輕呼聲中自窗台躍身離去——
他們的新婚之夜,可不希望有人來打擾。
就讓新房門口那些等著看戲的人慢慢等去吧。
哈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