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決定的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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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意識到過自己的外形會令人產生這種錯覺,霎時間連話語都凝絕了。
凝碧轉首看向鏤月時的表情與遠古陶俑十分神似。
“……我不像女人……麼……”頹然,厲鬼附身狀。
“女人有這種裝束的麼?”鏤月隨手將主人不明的鐵骨扇扔到一邊,居高臨下(?)一指,“長袍居然絲毫沒有飾物,發髻也是什麼都沒有,胭脂眉黛花黃朱丹要什麼沒什麼——”
凝碧受打擊狀碎碎念:“居然是這樣嗎?!——我是垃圾……我果然是笨蛋……我果然一無所取……我……”
羽宮淡漠闔眼,聲線浮如清風,置身事外與己無關的姿態:“——錯了。他是男人。”
“呃——?!”鏤月表情僵硬一度,扭頭,“男?”
“嗯。男。”肯定答複,附加一個小幅度點頭。
“——怎、怎麼會——??!!”明明不像女人還害她糾結了許久,好容易下了判斷卻竟然錯誤得“剛剛好”。
……
鵝黃絲衣的少女在沒有持續到一眨眼的踟躕後暗暗握拳,仿佛下定了決心,意誌不可改變:
“不行!‘她’是女的!我已經決定了,——所以這就是真相~!”
話說這世上還有“決定了就成為真實”甚至不惜改變實際的事麼?有麼?如果有,那麼羽宮此時真的有幸一見了……
“……怎麼辦……被揭穿了啊……文琮大人會滅了我的啊啊啊啊~~~~~”某人無視鏤月的決定,如今正碎碎念、抱頭驚惶失措中。雙目張開成充分表現恐懼感的線條,一副陰暗得看不見未來的可憐相。
“呃……你沒事吧——”鏤月嘴角小抽幾下,心裏升起些許憐憫之感——
文琮對待直屬屬下的態度可是苛刻到無以言語呢~
“所以……果然還是要將你們擾亂演武會的事情如實上報啊——”緩緩抬起頭,凝碧些微扭曲地笑著,嘴角咧開詭異的弧線。
鏤月臉色頓時黑了大半。
——傳說中的變臉輪番上演。
“這人的邏輯好像……”有點——不,是非常脫離常識誒……
“說來,朔大人很難得露出這種表情呢。”龍析唇角一揚,笑著插嘴道,“上次是在和羽宮談話的時候吧……?”
“——有•嗎?”眼角刺出一道精光,背景仿佛有一行墨色的大字,曰:“龍析最近很閑啊~~~”
於是龍析不得不立即毛骨悚然地自覺退後一步,以表示自己存在感已經降低到一定限度,已屬於可以無視的範疇。
於是之後這位“偉大的”朔大人這才鼻音很濃地“哼”了一聲撇過臉去,仿佛因心虛生氣了似的:“再敢說出關於我的事情的話,小心我扔掉你哦~!”
“嗬嗬,還是這樣子心口不一呢,朔大人。將我扔掉的話您今後就不得不親手擺平那些無謂的雜事了啊~~”心中默默念著這句話,嘴角的笑不自覺地加深,龍析轉身,動作謹慎得如同托著滿滿一碗水不令其濺出點滴。懷裏唯一的親人正睡得不省人事,看來以那樣的速度與力度對決算是拚上了他的全力,如今倒是就連醒來都十分困難了吧……
“不過,已經很努力了呢,——我唯一的弟弟。”
即使再任性、即使再倔強,也依舊是唯一的手足,從未真正責怪過誰,也不會真的那樣無法原諒。一直以來都不曾忘卻分毫孩童時的記憶,所以才更加希望能變強,——強到可以保護自己,可以保護……家人。
這是一出生便共同存在的羈絆,不是嗎?
“記得要照顧好小凜溪哦~”
聞聲回首,鏤月其實並未看向這邊,但話語確實來自這抹鵝黃色翩然的身影。隨後輕笑,龍析闔目低語:
“也還是一樣多事啊……”
“說的是我嗎?”挑眉,笑得頗有陰險狡詐之意味。
“誰知道——?”龍析一身黑衣拍蕩,留下一句撇清之語結束了毫無頭緒的對話,也不知究竟是要說給誰聽。
待龍析走後,鏤月搖頭聳肩,無可奈何地輕歎:“這世道……屬下都敢頂撞‘首領’了,還要不要人活啊……”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做“首領”還是凶一點、淩厲一點才好……唔,是這樣的吧?要有做“首領”的威嚴和氣勢才對吧?對吧對吧??你看人家文琮就是一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例子,不苟言笑、法則嚴苛,不就將門人們馴服得妥妥帖帖?還有那境華派掌門,還有那……不都是威嚴巍巍如山之人麼?
可是……實在是沒有辦法狠下心不對著這幾人笑誒……
鏤月在腦海中一一回放著幾人在一起的時光,不覺欣然。——有趣的人,正因為一種尚不得知的理由聚在一起。今後會出大事也說不準。但有既然這樣的回憶的話,其實也不錯呢——
“羽宮,”焦距移向遠空,濃墨重彩的發縷在風中徐徐揚起,“你可知道清回先生那日對我說了什麼有趣之事?”
“那邊已經開始了。”白衣獵獵。既沒有好奇,也沒有回應,隻是吐出這麼一句斷言。鏤月知道,這是他一向的習慣。
“統治江湖者,是仁君抑或暴徒,皆在此一著。”
少女微微頷首,對羽宮平淡似水的話語並無半點驚色,精致的側臉洋溢著與以往狡黠相異的光彩。
“我會去的。我會找到適合之人。——以我顏家第十九代傳人之名義發誓!”
“我……期待著。”期待你辦到那件事,更是期待你為其付出的過程。羽宮凝視那漆黑卻亮如星的雙瞳,唇角悄然浮起無人能夠覺察的弧度。
在我們的前方,路還很長很長,長到天涯,長到無垠,可是,我們還是期待著下一步,期待著一路上記憶的無可替代,期待著你我會有怎樣的際遇穿插。即便前方困難重重也無妨。
這是命運嗎?
——不。這是決定。
在心中定義自己的前路,這感覺頗有些微妙呢……
“……繼承這身份與職責,不會覺得辛苦?”
“為什麼會覺得辛苦?”鏤月歪頭,眨眨雙眼道,“有事可供消遣吔~——爹留下的口信我已經收到,所以,我也要開始行動了呢~嗬嗬……”
“有關繼承者之口信麼?”發絲如墨勾勒,恍惚間仍然是謫仙體態。四周人早早已看得癡了,因而人群滿聚的演武場上幾近靜謐。
拍拍不染纖塵的衣袖,鏤月垂首細瞧著自己腳下堅硬光滑的青石地磚:“口信是文琮傳達的,所以細節得不到。但是意思是要我們停留冥陽門幾日後便前往琅香夫人居處,以得到有關盟主之戰的具體事宜。——好了,回去看看小凜溪罷……”
“嗯。”
“我們不在的話,也許兩人也可以相處。隻是——”要想讓他們不再吵起來,依舊需要有人在一邊做著調劑,“有我們在時,話題似乎才會豐富起來呢~?”
“……”怎麼了?為什麼,會無法想到應該出聲的話語?看著眼前輕笑得溫暖純粹的少女,一時間有寸許恍惚之感。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才會擁有這樣的表情以對待一切?
稍微,有點好奇。
她的道路,究竟算是誰的決定?
……不過,也罷了……至少現在,的確是她的決心。
輕巧轉身向羽宮鉤鉤食指以示“請稍微反應靈敏”,正準備自自覺退出一條道路的人群中經過,得到的卻是指上多出一物的突兀觸感。
——斜月煙淪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