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夢殤 第六十五章 一片冰心在玉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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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不下心……”風慕琴雙眼氤氳,泛著淡淡的光澤,柔和而又朦朧,“明明不是琴兒的錯,為何她要承受那樣的詛咒?每一世,隻要遇到漣,她就必定要經曆刻骨之痛……刻骨之痛嗬……即便最後能夠與他相守,也要經受重重磨難曆練。你要我怎麼安心,怎麼安心轉世?”
“那也是她命定的劫數,你又如何能夠改變?而且……”林進言語之中含著無盡的落寞與感傷,“你不是不知……她的靈魄早已碎成三瓣,你又要如何守護……”
風慕琴慘淡一笑,修長的手指帶著無盡的眷戀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風瑤蒼白柔軟的臉頰,“這我自知,在琴兒的一瓣靈魄轉生時,我已將她送入另一個世界,那裏沒有漣,沒有詛咒,自然她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另一瓣靈魄,我盡量使她遠離漣,嗬,即使遇到也沒關係,我早已對漣的轉世下了鎖心咒。”
“你——”林進雙目睜大,指向風慕琴的手不住地抖動著,“你瘋了!你知道這樣的後果麼?”
麵上露出一個極具嘲諷的笑容,風慕琴滿不在乎地抬頭看了看天空中那輪圓月,天下之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中,唯獨對置身懷中的女子,滲透著訴不清的慕戀。“我不過是一段記憶,存在的意義,也隻是為了她……”
“鎖心咒……”林進喃喃自語,垂下手來取出腰間的鈴鐺,鈴鐺發出空靈清脆的聲音,讓他感到愈發的迷惘,“鎖心咒,真的能夠阻止的了……麼?”
傳說,被施下鎖心咒之人,將永遠不會愛上自己前生最愛的人……即便那份愛,曾經刻於骨、銘於心……
可是,真的能這麼簡單就可以淡忘這份愛麼?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它也就不配被稱作……愛……
“你現在還剩多少時間?”平靜下自己複雜的心緒,理智一點一滴地恢複過來。
風慕琴一怔,“你究竟是何人?為何對這過往一切,都如此了解?”
“我是何人與這些無關緊要,”忽然記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林進打斷風慕琴的疑問,焦急的神情浮現出來,“我隻想知道,少主的病是否還有得救?”
“少主?”風慕琴詫異,眼光掃過林進手中的覓魂鈴時,恍然,“魂歸離麼?”
說罷,不等林進作答,抬起一隻手,掐指算了算,而後闔上眼,臉低垂於發絲之間,隻看到他緩緩地搖了搖頭,“你若是知道轉生之事,自然也很清楚,這一世魂歸離的靈魄隻存在於一個人體內。若是用杯碗之量去盛江湖之水,會有怎樣的後果,不必我解釋吧!?”
“這麼說,真的沒辦法了麼……”林進神色劇變,原先還存著的一絲僥幸也蕩然無存,眼中布滿著深深的絕望與痛楚。
“凡人的身體太脆弱了,根本無法作為承載神靈靈魄的容器,因而在轉生時,靈魄一般會陰陽分之……”風慕琴眼中帶著一絲憐憫,“漣便是如此,琴兒,不知為何……但至少她可以很好地活下去……而魂歸離……”話語未盡,林進卻已知道他想要說什麼。
二人沉默相對許久,空寂的夜晚餘下低低的呻吟聲、濃濃的愁思與迷惘。
一陣夜風吹過,輕揚起風慕琴散落的發絲,其中幾絡不經意間掃過風瑤的麵龐。懷中的女子朝裏縮了縮,感覺到這輕微的動靜,慕琴悲戚的眼中飄過一絲笑意,琴兒原本被清風劍所傷的神元已漸漸恢複,她從昏迷轉入沉睡,醒來之後應該就能恢複如初了罷!?
想著,抱著風瑤的雙手向上攏了攏,讓她睡得更舒服一些。而後轉身背對著身後之人漠然說道:“告辭!”
“等等!”一直處於沉默之中的陳羽突然開口說道,捂在胸口的手沾滿了鮮血,不知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
聽到這個聲音,風慕琴原本平淡無波的臉上立刻滿是戾氣,頭也不回地問道:“何事?”
陳羽頓了頓,感受到風慕琴的敵意,他有些奇怪,自己與這個人從未有過接觸,為何會感到他對自己的憎惡?“請把瑤兒留下!”不顧陳然阻止,陳羽咬咬牙,站了起來。
方才他與林進的對話,自己一句也未聽懂,隻覺得匪夷所思,二人的表情似乎根本不屬於人間。但這又如何?此刻的自己,滿心滿意,隻有瑤兒!
暮然明白這一點時,便決定此生再不放手,再不會重演數年前的悲劇。
鎖心咒沒用麼?風慕琴一震,內心沒來由的襲來一絲恐慌,不會的……為了杜絕這宿命的一切,他甚至不惜一切代價地和那人做交易,想要斷絕所有漣與琴兒的羈絆。
是羈絆太深了麼……深到無論自己怎麼阻隔,都無法扯斷的地步了麼?苦笑一聲,風慕琴頭也不回地向遠處飄然飛去,就算是逆天而行,隻要能夠扭轉既定的一切,自己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看到風慕琴越來越小的身影,陳羽欲跟隨在後,卻在邁開一大步時“哇”地一下突出一灘血,整個人幾欲倒下,幸而陳然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陳然,我們追!”反握著陳然的手,陳羽的視線依然注視著遠方。
從陳羽方才的一舉一動之中,陳然已猜度出他對風瑤的感情,也知道此刻根本無法勸阻他,隻是現在的陳羽,連行走一步都萬般艱難,何談去追?略帶乞求的眼神看了眼林進,希望他能夠勸說陳羽。
“二公子且放心,風慕琴定不會傷害姑娘的!”林進淡淡說道,其實目前而言,風瑤在慕琴手中,反而是最安全的。說完笑笑,對著長孫凡一席人又道,“沒想到一直不問世事的東瀛望海君也會聽信江湖之中的傳言,覬覦這七國的寶座!”
一直處在愣神之中的長孫凡被林進一語所激,無力地朝著風慕琴消失的方向看了看,嗤笑一聲,“天下之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戰亂紛爭數百年,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是時候有人出來一統天下了。我對那王位寶座並不感興趣,自然也不信那些流言飛語,隻不過想借助這股力量罷了!安知二公子不是如此呢?不,應該說,夏瑾默,楚湘夏族皇室最後的繼承人!”
陳羽一心惦記風瑤,聽林進說不必擔心時,雖未完全放下心來,但看那帶走風瑤之人不似有想要傷害瑤兒的意思,略略放下心來。正欲同陳然離開,卻聞長孫凡之言,感到甚是刺耳,接過陳然手中的清風劍,插於腰間,“彼此彼此,望海君不也如此?雖貴為東瀛皇子,卻不得不處處提防皇上猜忌,權利漸失。”
陳然目瞪口呆,他沒有想到長孫凡竟一眼看出二公子真實身份,更沒有想到二公子早已知曉長孫凡是何方神聖。而長孫凡手下之人因清風劍重創,各個神情呆滯,氣息虛弱,根本無法思考他們之間對話,隻顧慮著主子安全。
這一來一往的交鋒讓林進失笑,都什麼時候了,怎麼看都很孩子氣。“罷了,你們都快回去療傷罷!雖說各自道不相同,但不足以視為敵人,在下就此告辭了!”
“等下,瑤兒(丫頭)呢?”見林進轉身欲離開,陳羽和長孫凡不由而同叫出,兩人瞥了一眼對方又立馬移開視線。
林進一怔,沒想到他們還是念念不忘嗬!鎖心咒,果真鎖不住真心!
側身淡淡瞥了一眼,他們想要的答案,自己也不知曉,隻能輕輕說道:“隨緣罷……”
若是真的有緣,那麼一定還會再次相遇……如果真的無法扭轉天命的話,就這麼順著下去好了。
因為終有一天,所有的死結,都會解開……
終有一天,所有的愛慕、憎恨與思念,都會煙消雲散……
終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猶如浮雲飄過,隻留下一道蒼白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