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羽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發生在眼前的事情，一如數年之前“她”死在自己麵前一樣，隻是這次，侵入身心的不再是痛入骨髓的撕扯，而是絕處逢生的喜悅。
    一個白色的身影晃過眼前，在風瑤下墜的最後一刻接住了她，抱在懷中。那個身影在空中旋轉著，猶如晨間的精靈跳著最輕盈的舞蹈，而後借著屋簷一角的雕龍躍到對麵的屋頂出，回身時隻看到如水的月光傾瀉在他瀑布般青絲上，襯得整個人如天仙下凡，不染塵埃。
    不同長孫凡身著白衣時的飄逸，白色在他身上是如此的輕盈靈動，天與地之間任何色澤都在這之前，黯然失色。仿佛白色，注定便是為他而生。
    風瑤安穩地沉睡中那人懷中，看不清她的麵龐，隻能看到她弱小的身子，垂下的衣角。
    “二公子！”一聲驚叫傳來，陳羽修長的睫毛顫了顫，像是渾身鬆懈下來一樣，爾後一口血猛地噴了出來。
    看到那滿地斑駁的血跡和歪歪斜斜躺了一地的人，陳然又驚又懼，萬般後悔自己冒然離開，讓陳羽獨自麵對陷阱。他飛身而來，慌忙趕到陳羽身邊將他扶起，暖流隨著搭在陳羽肩上的手注入體內，陳羽頓時感到自己舒服了許多。
    “沒事罷？”陳然擔心地問道，目光落到他胸前衣襟上的那潭血跡上，攙扶著陳羽的手微微顫抖著。
    陳羽搖了搖頭，雙眼始終注視著對麵屋頂上，抱著風瑤的男子。
    “竟然用自己的內力阻止清風劍，你瘋了麼？”一聲冷笑溢出，這才發現陳然身後跟隨著另一個男子，那人拾起地上的清風劍，不停摩挲著劍身。
    沒有接口那人的挑釁，陳羽左手捂著胸口，按息著體內洶湧的氣息，使之逐漸恢複平靜。
    “沒想到劍未出鞘你也能運用自如，不愧是——”半晌不見陳羽理會自己，那人自言自語道，隻是話到一半，無意間瞥見對麵之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整張臉像是被扭曲到了極致，身子竟瑟瑟發抖起來。
    “林進，怎麼了？”覺察到他不對勁，陳然問道。
    “風慕琴？！”話語中充滿著無限的恐懼與不信，眾人都疑惑地看了看林進，又看了看那白衣男子。
    那男子雖隔得很遠，但似乎聽到了林進的叫聲，隻輕輕一躍就跳到了眾人的麵前。沉默地盯著白衣男子，他身上並沒有殺氣，為何林進會如此驚恐？
    但是在看清來人麵龐時，所有的人都不由抽了口冷氣，天下之大，竟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他，是人麼？
    抱著風瑤的他，高高站著，猶如神靈一般注視著地上或跪或躺之人，眉宇間淡淡的神情根本不像是人會擁有的，而那俊秀飄逸的氣質更是如天空那般飄渺無依，夜幕那般神秘空靈。隻是一個帶著濃濃憂傷的眼神，已經將所有人生生震住，無法開口講一句話，更無法挪動一步。
    害怕他，但更多的是敬畏！
    “你，知道我？”風慕琴微微開口，那一言猶如天籟。
    “你真的是風慕琴？”想要退開幾步，想要逃離他視線的範圍，但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為他的氣勢所鎮。
    “我隻聽教主提過一次，以為不過是個傳說，沒想到竟真的存在。”沒有辦法逃走，林進隻得硬著頭皮答道，神色閃過一絲恍惚，一絲疑惑，“你不是已經死了麼？而且你早應該落入輪回、再世為人了！”
    問出口時才發覺失言，周圍的人因這一“死”字而張大嘴，完全聽得一頭霧水。
    風慕琴微微一笑，恍若九天雲開，霞光滿撒，看得人都癡了。“我死了，好讓你們不斷傷害琴兒麼？”一言嘲諷，目光幽幽掃過風瑤死寂的麵龐。
    “這，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林進低下頭，眼底一陣黯然，繼而又猛然抬頭，想起什麼似的雙手緊握成拳，按耐住內心的不安問道，“你隻是一段記憶，對不對？”
    風慕琴一怔，顯然未料到林進會這麼說，麵色驟然沉了下來，抬起一隻手輕撫過風瑤的麵龐。
    他沒有回答自己，便是默認了！林進歎了口氣，緊繃的神經舒緩下來，眼中滿是同情，“風琴早已輪回幾世，她的靈魂也不斷被凡人的靈魂同化、蠶食，如今的她，記憶中根本無你，你這又是為何？不如隨她一道輪回，興許還有可能……”
    視線移開，見左右之人早已一臉驚呆，如同在聽天書，隻愣愣看著他們二人，感受到林進無不同情的話語，和風慕琴止不住的傷悲，卻始終不明白他們究竟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