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椿去春來(四)椿樹婆婆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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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燦的眸子看向我,“死者的發稍有些微燒焦,手指成為灰白色,他是電死的!也就是被雷劈死的,屬於自然死亡。”
“啊?”眾人個個聽得目瞪口呆,無法接受這種小幾率事實。
“況且,這位姑娘若是殺害他的凶手,為何還要隨身攜帶他的屍身,還要細心地進行處理。能使這位姑娘如此對待的,恐怕……”說完滿含深意得笑笑。
這個恐怕停得很好,沒有點出什麼真相,卻讓留給眾人各自發揮想像的空間,明了的點著頭,再看我時的表情……讓我又一次想用拐杖!
“你是衙門的差官麼,真是斷案如神!”女店主一臉崇拜地看著那男子說道,竟然滿臉含春!
“恩?不是,我是做棺材的,看多了死者,比較了解罷了!所以……”
“啊?切!今天真晦氣!”眾人一聽他說了自己的職業,立馬紛紛散去,如避邪晦。女店主也換上了訕訕的笑,嘿嘿兩聲跑遠了。
他卻並不在意眾人的反應,倒是換上了副憨笑,向我走來,“所以買個棺材吧。亡者已逝,還是讓他入土為安的好。恩,我免費幫你尋一塊地,幫你葬了他吧!”
看著眼前那個一臉笑意正在奮力地挖土的家夥,我徹底無奈地歎了口氣,想不通為什麼當時沒有直接揮手了結一切,想不通為什麼我會讓他碰我剛辛苦弄的新“晦”,想不通為什麼他能死皮賴臉地追著要我買棺材,想不通為什麼我竟沒拒絕還在這看著他挖了足有兩個時辰的大坑……
看著他依是那麼副自得其樂地把土重新填埋,不慌不忙地插上一個木製的墳碑。我動了動自己僵了的脖子,站起身走過去,扔下一個錦袋,轉身走人。
“喂,等等。”後方響起一陣略帶焦急的聲音。
停住,卻沒有轉身。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繼續走……
“我沒零錢找給你,你又不說姓名……”一晃眼,他已經跑到身邊,笑嘻嘻地說著,露著一絲得逞,“所以我隻能先跟著你,等有零錢時再還了!”
“不用找。”
“恩,我們現在去哪裏呢?”
“別跟著我!”
“反正我也在外遊曆,我們互相也好有個照應。我們去梅城吧,聽說那裏的冬季梅花很美。恩,不錯,雖然有些遠,不過現在隻是春季。”
“……”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啊!決定了去梅城!”
看著他興奮地臉,我卻升起一絲哀傷。本可以用輕功將他甩掉的,卻連我自己也不知為何要用這種小題大做的方法去驅趕他。
輕輕舉起玉質拐杖,幽幽開口,古老的咒文如一曲詭異的歌謠,喚醒著這片土地上深眠的死者。
在大地一陣微弱搖動中,剛埋好的那個墳破了土,從裏麵掙紮著出來了原本的屍身。隨著歌聲的蕩漾,更多的墳前伸出了或是手,或是頭,或是腳,或是正在腐爛的惡臭屍身,或是僅僅一堆白骨……一時間這裏成了死者返生的盛宴。
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得出正在竭力用發軟的腳支撐自己瑟瑟發抖的身軀。他低著頭,看不見神情,但是我確定明朗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
止了聲,收了拐杖,那些個屍體便如突然斷了線的木偶,一個個趴倒在地。我淡淡地轉身,心中一片空白,白得連剛才發生了什麼也想不起。
“我一早就知道你是屍控者!”背後傳來的聲音仍透著驚懼,“那具屍體裏麵放的是混淆草,能讓一般的人意識迷糊,精神錯亂,卻也是防腐的好填料,更是……”
更是屍控者才能采集之物,他需要擁有靈性的人才能發現。
“真是糟糕呢,好好的墳都被挖了似的,不要嚇壞了膽小鬼。幫個忙吧,恩,把這些‘人’弄回去!”他緩緩地走到我身邊,雖然腳步仍有些顫抖,但是顯然已經盡他最大的力扯出友善的笑容。
“你笑得……真難看!”
……
那一日,他問我叫什麼。我說,我是椿樹婆婆。他嗬嗬直笑,說那他就是冥靈公公。我知道他是開玩笑,可是,這次我並不急著把所有事都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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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即使是穿著一身小廝衣服,也不容人小窺的身影竟真的追我入了鬼家。是和她玩玩嚇跑她,還是讓她成為……
還是前者吧,雖然那時我也驚訝自己突發的善心。可是後來的談話讓我突然感到自己沒有“行動”是正確的。她,的確是一個特別的孩子。
把平日自己的工作一股腦兒地交付與她,樂得在一旁看著她忙活。明明是那麼小的人兒,竟顯得自己有多“懂事”,一樣一樣得做,也不惱也不怨。
她有靈性,那日小黑黑的親近說明了她的屬性是火。蛇,冬日是長眠於洞穴的,可是火的溫暖能讓它們誤以為春日的到來。
我突發奇想地想收她為徒,可是說了“甚至,我的一切,都可以告訴你”後,又隱隱後悔。不過幸好,她竟然說她隻對珠子感興趣!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但她對世人追求的“長生不老”也沒興趣,或許也不會在意屍控術吧。
她問我真實年齡。這是她第一次問我問題(其他的都是我忍不住和她說的),可是我回答不上。因為……因為這一直都是“他”幫著記的。“他”根據我的描述和一些史記,特別地推算出來的。
我在發呆的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在幹什麼。然而那日暴雨前,我卻發瘋了,把她當成了“她”,竟差點殺了她!
我和他相戀了,整日膩在一起。
他的家業的確是製作棺材,他的擅長是驗屍,推理與斷案,他本想考取功名作一神捕的。
但那是“本想”,或者說,是如果沒遇上我。
在他真的知道我已經活了兩百多年的那日,他隻是緊緊摟著我,仿佛下一秒我們就會分離永不相見。他用帶了胡渣的下巴抵著我的頭,喃喃道:“我一定不會再讓你這麼孤獨了。”
他在外待了好多年也沒去考功名,他的家人急壞了。可是,最後追過來的竟然是他的未婚妻子!她深愛著他,我知道,她在家等了他十年。一個女人最美麗動人的青春,她全用在了等待。
可是我也愛著他,我經曆了兩百年的等待才能與他相見!我怎麼能將這愛情讓與他人!
然而,我,讓了。
自從他知曉我的“長生”後,便不要命地在找製作“長生不老”的藥方。眼看著日子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飛過,他簡直被逼瘋了!這麼多年來,他嚐試了千百種製作方法,把自己整得已經沒了人樣。我真的心痛了。
那日他又喝下了一種據說是能長生的藥,醒來後卻變得瘋瘋癲癲。那女人見此,淚流滿麵,早已顧不得對我的恐懼,直叫我放了他。
是我一直沒放手,才把他弄成這樣的麼?要是我不出現,他,他就還是那個明朗爽快的男子,他的眉間仍是自信飛揚……我默然地走出那,卻又走了回去。
“你……你想幹什麼!”那女人見我又回去,死死抱著冥靈。
“七日後你再來此接他。”我沒有什麼表情地走去,見她仍不肯鬆手,直接一揮袖,將她彈出門外,“別讓我再見到你,否則,定叫你如!墜!地!獄!”
以內力封住大門,讓那女人消失在我眼前,否則……我會嫉妒得在下一秒,殺了她!緩緩撫上他那蒼白病態的臉,我放你走,我,還你一個原本的你。
本以為自己或許終可以死了,卻發現這還生之術竟隻是叫我一瞬染白了頭發,看著他終於有了些血色的臉頰,浮出了心痛的笑意。
當我終於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再身邊了。黃昏印染了天際,為屋內瞄了金邊,一片寧和。
想起之前醒來的時候,她正捂著鼻子,用“化屍水”處理院內的狼藉,不由輕笑。淡淡看著胳膊上的白淨的繃帶,她,沒事,真好。
我對她說了關於“他”的事,她隻是淡淡神色,好一會才賭完氣,開口問我可知他現在情況。
我隻能說已經有二十年沒見過他,但是,但是他沒有娶那個女子,好像跑到兀非山上去了。
她聽至此,喃喃說道,曾經看到一隻鹿屬,氣息奄奄,看上去離死不遠。不過她還是把它帶回了家好好照顧,隻當是送它最後一程。
看似無關的話,卻一下子解開了多年的心結。
對於他,人生苦短,所以他滿心希望能求得長生伴我左右,我亦貪戀他的溫暖,恐慌著失去他的冰冷。
可是,如若連此刻能珍惜的時光我們也隻是徒然浪費,還可笑地如何相伴永生?珍惜已經獲得遠比貪戀奢望遙不可及的夢更實際!
不過,她竟然把“他”比作了一隻畜生,看來氣得不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