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出來買宵夜的也真的隻有我一個人了。這段日子雖然天氣比較暖和，小區裏的人依舊沒增多，而像現在這個時候在外麵溜達的也隻有為數不多的兩三人了，偶爾有點聲音的也是過路的車輛呼一聲飛馳而過。我一路踢踢踏踏地走，把路邊的小石子一腳踢到沙井裏。嘿，又是一個大嘴巴。最近的小偷真是猖狂，前幾天才新裝上的沙井蓋又被偷走了，一不小心就會栽倒路人，這年頭賺這些黑心錢的人還不少。世態炎涼，人情淡薄啊。
    走過幾個轉角，就看到那間餐館，廖聞風正在門口幫忙卸貨。他抬頭看見我，微微一笑。
    “這麼晚了還出來？”廖聞風幹完活，拿著兩杯飲料走過來，在我麵前坐下，輕輕遞了一杯給我。
    “謝謝。”我接過來禮節性地抿了一口，“你也不是這麼晚了還在幹活嗎？”
    他笑了笑：“沒什麼，周末晚上我一般都會過來幫忙。”看到我四處張望，他又說道：“晚上這裏一般都會變成咖啡廳，人比較少。”
    “哦，是這樣。”我把視線收回來，“你還挺乖的，好像看你經常過來過來幫忙。”
    “沒什麼，純粹是過來積累一些經驗而已。”
    “經驗？你以後想往這個方麵發展？”我突然間很好奇，可是，這樣的問題似乎太私人了，“嗯，隨便問一下而已……”
    “我曾經有想過開一家自己的咖啡廳。白天工作累了，晚上就在自己的咖啡廳裏彈彈琴，聊聊天，放鬆一下心情。就算有一天被公司老板開除了，也可以有退路不怕餓死。”他輕笑道。
    “你的理想……”想了一下，“嗯……很偉大。”的確沒有別的形容詞了。眼前的這個男生，且不論他的家境，就憑他在學校裏叱詫風雲的樣子，居然會擔心自己的未來。
    “是嗎？”他聞言笑了，“既然英雄所見略同，那以後我請你當經理，你幫我賺錢，我可以更好地偷懶。”
    “這樣子啊，我可能會把你的咖啡廳變成大排檔啊！”我心情不錯，也開始開玩笑。
    “這樣子的話，我隻好把你的薪水全部扣掉了。”他作出無良老板的表情。
    “那怎麼可以呢，我隻好借助媒體追討血汗錢了，順便讓你出名一下，讓那些被你美色迷惑的小妹妹知道你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我換上娛樂記者八卦的表情。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會先用我的美色把你迷惑掉。”他突然變得一臉奸詐。
    我心裏一震，打哈哈掩飾過去：“別傻了，你那熊樣，我還不如去跟周扒皮打工……”
    “我有那麼差勁嗎？”他摸摸自己的臉。
    我笑了笑，借著喝東西轉移視線。
    “你的甜酥餅。”店長笑眯眯地說道。雖然早知道店長是廖聞風的小姨，可是親眼目睹她的廬山真麵目的時候還真的嚇一跳，眼前的大美人哪像三十多歲的樣子嘛，就像剛剛畢業的大學生！“阿姨您真漂亮！”我不由得讚歎道。
    “喲小妹妹真會說話呢，三十多歲快‘奔四’的人了，別說出去笑死人了！”女人都是受這套的，眼前的也不例外，“小妹妹有空多來玩啊。小風你送送同學。”
    “不用了，謝謝您。”我看一眼廖聞風那樣子，敢情老天爺分配基因就是不公平！幹嘛把所有的優良基因都砸到他們一家子上去呢，分一點點給我也不算過分吧。
    我擺擺手，道別離開。
    才走出去一條巷，就聽到廖聞風在後麵叫我。我回過頭去，疑惑地看著他，有什麼事啊。
    他走上來，拿出一串鑰匙對我甩甩：“這是你的吧？”
    我接過來一看，又摸摸口袋，抬起頭說道：“是我的。真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送過來，謝謝你啊！”
    “瞧你那迷糊勁。這次幸好是我撿到了，萬一被壞人撿到就不好了，下次不要太大意了。”他笑著說完，朝我伸過手來，我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
    他一愣，轉眼又恢複笑容：“再見！”
    “再見！”我說道。
    看著他轉身離開，我也回過神來繼續往回走。剛走出去幾步，沒注意到腳下的路，一腳踩空。
    “啊——”
    。
    我坐在醫院的急診室裏打點滴，廖聞風幫我去辦手續。
    話說我到底是怎樣掉到沙井裏的我想了很久就是想不明白。明明記得沒有井蓋的沙井離我的腳還有好幾步遠的，這麼一回頭就踩空了呢。直到廖聞風趴在井邊上叫我才反應過來我真的是掉到黑咕隆咚的沙井裏了。幸好我掉到的是地下電箱的枯井裏，不是下水道，沒有臭水和垃圾，也沒有什麼尖尖的大螺絲釘，井也不算很深，我掉下來就是擦破一點兒皮還有扭到腳。後來廖聞風是怎樣把我弄上來的我也想不起來了，隻知道當時我都嚇蒙了，坐在井底一動不動。
    然後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在醫院裏，廖聞風幫我掛急診，急診室裏那位“醫術高明”的醫生我會一輩子記住他，記住他剛剛是怎樣把折磨我的腫腳。他完全不顧我痛不欲生的臉，狠狠地把我的腳動來動去，再拿長長的針紮來紮去，疼得我眼淚嘩嘩直流。要不是我還有一絲理智用手緊緊抓住床單，可能麵前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就會慘死在我的“九陰白骨爪”下。折騰了好久，他滿意地看著我的腳變成木乃伊，徐徐說道：“你這是閉合性軟組織損傷，半個月以內切忌亂動……”之後說得什麼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再後來，我就被護士狠狠地紮了一針。
    話說我還要感謝那無良的的小偷，讓我在一個月內進了兩次醫院。我在心裏狠狠地問候了那無良小偷的祖宗十八代。
    “想什麼呢？”廖聞風回來坐在我旁邊。
    “想那害我掉到井裏的王八蛋！”我咬牙切齒狠狠地說道，要是肇事者在我麵前，我一定會撲上去咬死他。
    “對不起——”旁邊的人說道。
    “什麼，傷害了我一句對不起就算了？我要咬死你！”一句道歉就可以彌補我的痛苦嗎？不可能！絕不原諒！我幻想著那位罪人就在我麵前，伸出手去把他抓過來狠狠地撕咬。
    麵前突然伸過一條胳膊，我才反應過來旁邊還坐著廖聞風。糟糕，剛才我罵人的話他該不會完全聽去了吧？我的形象啊！
    “嗯，那個，謝謝你啊。”我小心翼翼地說道，希望你沒有聽清楚我剛才說的話。“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麼辦！”
    “嗯？”那人一愣，“你……不怪我？”
    “我為什麼要怪你？你還救了我呢，我怎能恩將仇報？”奇怪，他說什麼啊。
    “我是說……”廖聞風欲言又止。
    “什麼？”我看著他。
    “嗯……我送你回家吧。”
    。
    公交車站離我家還有一段路，我不得不痛苦地拖著傷腿在廖聞風的扶持下三步一停頓地慢慢挪回去。見鬼，平常兩三分鍾就走完的路怎麼變得那麼長！腳上傳來的疼痛讓我冷汗直冒。
    “要不要休息一下？”廖聞風輕輕地說道。
    “不用了，回到家就好。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一整個晚上了，真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你。”腳下一頓，疼的我“噝噝”地叫。
    “我背你回去吧。”廖聞風突然前跨一步站到我麵前，微微蹲下身子。
    什麼情況？我嚇一跳。“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趕緊拒絕。
    “不要逞強，這樣走下去你的腳會廢掉的。”他不由分說地把我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把我背起來。
    “這……”我還能說什麼，“嗯……謝謝你！”
    “沒什麼！”他慢慢地往前走，回過頭來輕笑道：“看起來你的身形和重量不符合啊！”
    “什麼嘛！”我臉一紅，剛想說話，頭頂上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把她放下來。”
    我和廖聞風同時一怔，抬起頭來。隻見頭頂上空有一團紅光緩緩下降，我定睛一看，是姬禦天。
    姬禦天渾身發出紅光，張開巨大的羽翼緩緩降落，站在我們麵前。他的紅色羽翼抖幾下，化作點點亮光消失不見。他的臉上掛著嚴霜，眼神冷得傷人，聲音也是我從沒聽到過的冷酷：“我說，把她放下來！”
    廖聞風被鎮住了，一時沒有反應。我拍拍他的肩膀輕聲叫他，他才反應過來，慢慢把我放下來，小心地扶著我站好，眼睛也是冷冷地盯著眼前的人。“那個……什麼……”我試圖打破沉默。
    “你究竟想怎麼樣？”姬禦天一副像吃人的樣子。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你是什麼……人？”廖聞風把我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前麵這個打扮奇異的，人。廖聞風還真厲害，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怪物還能如此鎮定，想當初我第一次見到姬禦天的時候差點嚇死。
    “滾開！”姬禦天突然說道，徑直走過來拉我。
    “你想幹什麼，哪裏來的瘋子！”廖聞風一手扶著我，一手擋住姬禦天伸過來的手，然後轉過臉來對我說：“小然你先走，去報警。”
    這種情況下我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眼前兩個人的戰爭似乎一觸即發，周圍一股火藥味。“廖聞風我……”
    “不要怕，有我在，你先走吧。”廖聞風轉過臉來對我笑笑，“別擔心。”
    姬禦天似乎被激怒了，一把推開廖聞風，我失去支持重心不穩，加上腳上一陣劇痛，我吃痛不住，往地上倒去。姬禦天一驚，連忙抱著我，一轉眼，我掉到一個熾熱的懷抱裏。“你怎麼了？”看到我緊皺眉頭，額頭上流下冷汗，姬禦天不禁擔憂地問道。
    “好痛……”我呻吟出聲。
    廖聞風看到我被一個“怪物”抱住，連忙跑過來拉我。姬禦天臉色一變，恢複冷酷的表情，伸出右手一甩，然後一道紅光從指尖射出，直直穿過廖聞風胸口。廖聞風往後麵一倒，再爬起來時，嘴角流出鮮紅的血液。
    “不要傷害他！”我大驚，想跑過去把廖聞風扶起來。可是腳上一動，劇痛襲來，我不禁往地麵跌坐下去。姬禦天連忙扶我坐下。
    “你……究竟是什麼怪物？”廖聞風用手撐著身子坐在地上，不可思議地看著姬禦天，不知道是因為驚慌還是受傷，聲音發抖地說道：“你不要傷害小然！”
    姬禦天正在查看我的傷腿，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大聲質問：“你對他幹什麼了，你要害人嗎？你，你……”我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姬禦天眼神一冷，嚇得我連忙鬆手，他轉臉盯著不遠處的廖聞風，再次揚起右手，一個火紅的光球突然出現在他手心。我一驚，馬上撲過去抱著姬禦天的右手，對廖聞風喊道：“快走！”
    姬禦天手上的火球偏離了方向，直直打到廖聞風身後的一棵大樹上，一陣巨響，一人合抱粗的樹幹被火球打斷，樹幹起了火，熊熊燃燒。
    “小然你要幹什麼？”姬禦天吃驚地問我，“我差一點就傷了你！”
    “是我要問你幹什麼！”我尖聲叫道。真是不敢想像要是剛剛那個火球打到廖聞風身上會是什麼後果。我竭斯底裏地拉著姬禦天的衣袖質問道：“你瘋了，你瘋了，你想殺他嗎？……”
    姬禦天抱著我：“你怎麼了，你難道要袒護他嗎，他傷了你，我在為你報仇！”
    “你走開，走開，你這個怪物，走開，離我遠點！”我用力推開姬禦天，往廖聞風那邊爬去。我顫抖著雙手把他扶起來：“你怎麼了，怎麼了……”我很不爭氣地哭了，眼淚嘩嘩地流。差一點，就差一點，一個活生生的人就死在我麵前，我不敢想象，完全不敢想象，剛剛還活蹦亂跳的人一眨眼的時間就變成冰冷的屍體。
    “我沒事……”廖聞風勉強地朝我露出笑容，輕輕握著我顫抖的雙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不要哭了。”
    “你到底對小然做了什麼，為什麼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姬禦天強行壓抑著憤怒，聲音不帶一絲溫度，一個小型火球在他手中慢慢成型。
    我心裏一驚，連忙擋在廖聞風身前。“你還想殺他？你這個魔鬼！”我奮力喊出這句話。眼前的姬禦天不再是我熟悉的那個小雞，喜歡絮絮叨叨地說話，喜歡打擾我生活，喜歡跟著我走來走去，可以隨便讓我欺負。眼前的這個姬禦天渾身散發著殺氣，讓我陌生，讓我害怕，就像，就像一個魔鬼。我到如今才算了解真正的凰族，那是一個強大的種族，有著強大的力量，我在他麵前，就如一棵芥草，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把我毀滅。種族上區別，本質在於力量的懸殊，我的負隅抵抗，就如蚍蜉撼樹，螳臂當車，可笑自不量力。
    “我恨你……”也許在強大的敵人麵前，恨，就是掩飾害怕的有力工具。
    “你說什麼？”姬禦天一驚，手中的火球突然消失掉。
    “我，恨，你！”我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句話。
    眼前的姬禦天似乎一下子頹廢下來，身上的紅光完全消失，仿佛一瞬間老去，站在清冷的月光下，落寞而無奈。“小然……”他淒然地喚我。
    “也許從一開始收留你就是一個錯誤。”我壓下心底的恐慌，“我本以為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異族，可以和我和平相處。可是，異族就是異族，兩個完全不同的種族根本不可能平等相處。今天晚上看到你的力量，我真的好害怕，害怕哪一天一不小心惹你生氣，我就會死在你手裏……”
    “小然，不是這樣的……”姬禦天向我走過來。
    “你不要過來！”廖聞風趕緊擋在我前麵。
    “可惡！”姬禦天身上又散發出刺眼的紅光。看到我情不自禁往廖聞風身後躲，他又變得莫名的悲傷：“我真的，對你來說……那麼可怕嗎？”
    “你不要過來……”我抓著廖聞風的胳膊。眼前的這個人真是太可怕了，在他麵前，我感到無法排解的壓抑。我顫抖著聲音說道：“你走開……走開……我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姬禦天臉色蒼白，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看了我很久。他火紅的眸子讓我背脊發涼，我微微偏頭，躲在廖聞風後麵。
    一陣紅光閃過，廖聞風徐徐倒下。“你……”我瞪大眼睛看著姬禦天。
    “明天早上一覺睡醒，他就會忘記今天晚上發生的事。”他深深地看我一眼，“給你造成困擾了，我很抱歉。”
    他走過來蹲下身子，朝我伸過手，我嚇得馬上往後退，驚恐地看著他。看到我如此，他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
    良久，他站來，展開巨大的羽翼，背過身去，緩緩飛上天空。
    “他走了？”廖聞風醒了，抬起頭，看著夜空中漸漸變小的紅點。我點點頭。
    “我送你回家。”半響，他輕輕說道。
    。
    。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一整個晚上，似乎有淒涼的笛聲環繞在我的耳邊，哀怨纏綿，不知名的曲子，蘊藏著巨大的悲傷，令人不禁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