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買盡天下的極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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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極極公子不斷攬鏡自照,神情非常高興。
觀他氣象,氣態翩翩有名公子之儀,目光燃炬有天照破霾之光,行步之間,如蓮花拂風,假使他卸下多餘飾物,則顯氣態清和,夏中冷月,溫潤如玉,彷佛從畫中走出來的上品雅士,可惜,他總愛將名貴寶物佩戴身上炫耀,以至於多了三分咄咄逼人的華冶氣息。
“你說這羽翎笠好看?哼,擱下吧。我著實看膩了。”鏡中人影華麗無雙,這是他第一百三十九回拉整自己的衣領,抬高下頷,掐住領口:“別催,我知道時候不早了。”
這日,金銀豹最寵愛的孫子準備出門遠行,本該於卯時啟程,從昨晚開始盛裝打扮,行頭齊備,惟缺一頂稱頭的頂戴,比女子出門還要講究,因看膩了羽翎笠便將之棄留,這會兒又被侍衛催促了半天,終於邁開腳步出門了。
三個答應長相無懈可擊,皮膚如女子吹彈可破,眼是眼,鼻是鼻,百看不厭之相,一路伺候,一個伺棋茶,一個伺百寶行囊,一個伺支出,暗處還有隱形護衛小心翼翼跟隨前往淹州買船。
淹州內有個九鼎之城,以愛搞噱頭聞名中原,名堂繁多,眾人被交代絕對不能進城。
有誰知,這主子早就看膩家裏那些金雞銀雞與白孔雀編成的羽翎笠,出門前興起添購新帽的打算,不顧反對專程拐到九鼎之城,故意踏進城內最有名的帽子店。
北地貂蟬貴,南地冠冕尊,一塊金字匾額寫著《北貂南冠》,是方圓百裏最昂貴的帽子館。此館裝潢精致華麗,陳設高級鋪張,店員一身金翠華貴,專寵上等客人。
極極公子,極有錢,極有閑,武功很普通,不喜動刀弄武,對人情世故不看在眼裏,對世間絕妙好物卻看得比人命還重要,經常說:“人品物品天下品,誰能與我極極公子較量鑒賞之能呢,沒人了。”
品味獨特,慧眼獨具,品功一流,傲視天下,凡所鍾愛之物,一擲千金亦在所不惜。
上一回,他帶了準備買船的錢興衝衝前往淹州下訂單,經過這間北貂南冠帽店時,隨處掃射,入室張望,旋即看上一頂由白色孔雀製成的羽翎笠,真是賞心又悅目!二話不說,當下銀貨兩訖,不惜將買船的錢揮霍一空也執意要買下一頂笠。
這日,輪回總愛重複上演,似已忘記前次教訓,此行,他領命帶著一筆巨款前往某個叫什麼來著的館,經過這一所帽店時又因多望一眼,看上一團白茸茸的東西,三個答應哭喪著臉,催促著快走,那店家派出寵人部隊專寵客人,左右發動寵人攻擊,頓時將極極公子寵上了天。
極極公子眉飛色舞,對著一頂帽子發出驚歎之語,“哇!好個謫仙妙物,我要將它收藏在我的寶庫,管它是天價、無價、還是破產價,你們誰也別攔我!”
京都慕氏,家大業大,乃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富商,雖非中原首富,亦不遠矣。
慕氏家門豪華壯闊,七彩琉璃瓦為頂,飛簷走獸為飾,穩穩地矗立在京都一角。
極有錢,極有閑,寶物極多,極極公子乃鳳雛聯翼當中最不會算錢卻最會花錢的公子,被其他君子少爺戲封為極極公子。
夢這夢那,有夢最美,在他身上無有一夢不靈驗,有錢能使鬼推磨,極極公子的美夢就搭在這黃金之上一個又一個實現。
好個雪狼帽!
平生最愛白茸茸之物,似是著了魔道,極極公子兩眼發直看得目不轉睛。
商家的寵人部隊已達無堅不摧之能為,應著這位公子爺的心性順著毛摸:“慕公子氣色飽滿,乃當世福星降世、心想事成之非凡人啊,公子爺真是好眼光,這乃是北海之北那嚴寒極地裏,一隻不畏風寒的純善雪狼帽,活躍在廣袤銀白天地中那萬中選一的白雪狼王,此狼乃萬獸精靈,千裏迢迢來到了大人您的眼前,隻為求一份相知與相惜。”
“牠不是死了嗎,還能與我相知相惜?”
“此物雖死,但遇上了像您這樣懂牠的人,必會舍不得世間再度重返,靈魂依寄,也等於是活物,既是活物,自然了解您的心聲了。”
一張死狼皮毛隨後又被描繪成寶王爺必備的生活用品,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極極公子陷入沉醉難以自拔。
商家繼續催化死帽通天威能:“北原之北的白雪狼所製成的白帽,隻有以至善之心下凡人間的靈物賢人才能相配,人與物齊,天設地造,若非下凡塵的神仙人物是會折壽,若是爺這樣的人物則會大顯妙靈,您瞧這仙氣,多好的仙氣。”
商家對著散財童子說著仙氣,極極公子想著神氣,我若擁有此物,那蟬吟少君與三公子肯定不及我了,三位答應惱著抱成一團,極極公子一雙黑白頓時炯亮,“此帽是我的了,多少錢?”
比出一根手指頭。
“一百兩?”
商家搖搖頭。
“一千兩?”
商家搖頭。
“一萬兩?”極極公子麵有難色,黯然將雪狼帽放下。
商家點頭:“就一萬兩吧,不能再少了,這可是獨一無二的好貨呀。”
惦惦自己帶了多少錢,身上的確有一萬兩,不能花用,那是專款,他謹記著不能挪用公款的教訓,難掩失望步出了帽子店。
走了十裏路,心懸雪狼帽。
又走了五裏路,心懸萬一雪狼帽被哪個識貨之人挑走了,讓他如何睡得著覺。
又走了三裏路,腳步越來越慢,心懸那頂舉世無雙的雪狼帽討一份相知與相惜,放眼神州大地,唯有我極極公子才夠資格擁有。
立刻調轉馬頭,對侍從道:“隨我回去,免得遭人搶先一步。”三名隨從強行攔住,“咱沒錢,老爺有交代,不能動這筆錢。”求爺爺告奶奶,求天又求地,不斷苦苦央求。極極公子不管不顧,說:“錢既然在我手上就由我決定怎麼花用,先買再說。”苦的是那天天背黑鍋的小奴才,嚷嚷著:“公子已經有三百七十九頂帽子了,一年天天換也就夠了。”拉拉扯扯成何體統,當下板起青臉:“誰說買東西是買來使用的,我極極公子買東西向來隻為了一時高興,況且牠孤伶伶隻身無伴,甚為可憐,還不快走!”
半路折回,加快了馬蹄。
***
極極公子被敲了竹杠以天價買下一頂雪狼帽,身上的錢花得一毛不剩,侍從問,大人還要送錢嗎?
“錢囊已空,送什麼錢,先打道回府再說。”滿心歡喜,渾然忘卻此程的目的,主仆等人駕駕數聲,望府邸去了。
中途於客棧內停留,他捧著這頂雪狼帽舍不得戴,將它抱在懷裏當成寵物,溫柔撫摸間,對桌來了兩個江湖人。
那二人麵如黑土,身上刀劍齊備,各騎了一匹黑鬃馬,霍辣辣進入客棧,也是來投店,吃酒間都是武林閑話,輕鬆舉酒論武,一來一往,原本安靜的客棧頓時活潑生趣,不論坐在哪個位子皆能聽見他倆在談論些什麼。
“何謂江湖?”
“以武服人,即是江湖。”
“何謂得江湖?”
“以武服人,即得江湖。”
慕錦看那二人一副以江湖正道高人自居,哀哀歎了一口氣。啜飲之間,不禁小聲喃喃自語:“他們都錯了,如何得江湖,花錢買呀!”
一旁掌管支出的侍從在身上掏呀掏,掏出一些碎銀,同主子說,“付清這頓茶資之後,四個人加總起來隻剩下一文錢。”
“一文錢?!”
隨從全都苦喪著臉,巴巴望著主子,這下子全要喝西北風了。
這位公子爺眉頭不皺不緊,顯然不知一文錢的大小,翩翩起身,對懷中物噓寒問暖,“與這些江湖人同室論武林真是玷汙了我的品味,聽你們計較一文錢再次汙辱了我的耳朵,小雪狼,咱回府去吧,管他什麼江湖不江湖。”
買賬離店,瀟灑逸去,一身氣華芬芳,行止皆是煦麗風采,引起那兩江湖人的注意,狐疑著,現今在武林上走動的江湖人沒有一個穿著如此華貴,鳴珂鏘玉,呼喚著逼人來搶,這小哥是誰?
不看則已,一看頓時屏息,氣質輕世傲物,隱隱流露出一股傲睨自若性格,如冷鬆之華自成一格,再看這小哥身上的行頭,指上戴著一顆晶瑩剔透的青龍駕雲珠,腰上係著一條金絲繡雲帶,衣冠楚楚,刀在腰,劍也在腰,懷裏還抱著一頂毛茸茸的帽子,所駕之馬乃是全身白毛雪花駒,勁壯有餘,忽聞小哥喝喝兩聲,才知他手中所握的韁繩材質不曾見過,莫非是由十九色揉合而成的江湖名繩舞雲韁?再搭配此人衣著裝束,人與馬渾然融為一體,閃閃金質,神風煥發,光耀得令人目不轉睛。
怎麼是他!
一人問,“那是誰,不曾見過?”
另一人答,“金銀豹寵出來的廢物,慕府的敗家子,狂言買盡天下的……極極公子慕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