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知了聲下,步步驚險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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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返回大白寺,迎向一個人的老死。
    未久,又傳來精妙布局,動魄且驚心。
    我以為天地不仁已經夠了,未料,這隻是個開始。
    吾之不仁,吾之不義,吾良心被狗叼走,吾生命扭曲變形。
    無言者誰?
    汝雖本善,也非後來純粹。
    若有人問我十年前的武林風貌,我不會告訴你身處其中的我南北奔波之辛苦。
    那些皆比不上大白寺蟬鳴的夏天,我所麵臨的步步驚險。
    吾不在乎你,不在乎他,吾隻在乎一口無言的劍。
    風雲石交會剎那,火花如星,我已然觸摸到冰冷的它沸騰的劍心。
    我竟癡心妄想它懂我的心,我確定,我已然瘋了。
    ***
    雲璽自視甚高,武功憑借眾多手段凶狠的高手恃強淩弱,誰敢造次,就連他上大白寺來看兄長的衣冠塚也是一臉凶狠戾氣,發起狠來經常將寺僧打傷。
    這東衛無人住在大白寺經常浪跡天涯出門走走,拜服在玄英門雲子桓膝下,駐足他之密室,穿梭南北江湖,傳遞機密書函,猶如鏢局的鏢師,又如特任的使者,而這一切隻在地下秘密進行,東衛無人將劍藝超群絕倫的玄英門主視為自己的親人,未料,南盟準備集體將之圍剿,殺個血流成河。
    十年前,那年的夏天暑溽難熬,東衛無人在他二十五歲的夏日裏目睹雲璽滿手血腥,再難忍受,東衛無人自外返回,他在大白寺中照顧住持,一幫燭龍門屬下送來一車黃金白銀,這是雲璽為照顧兄長之墳特別捐給寺方的善款,年邁生病的住持已經臥榻三個月,看起來快要不行了還喚著雲璽,東衛無人內心不是滋味,在他耳畔說:“師父,我對你千般好,你惦念的居然不是我。”
    一段低聲駭人的爭吵內容實在不堪入耳,師父的目光已濁耳朵已聾但心底清明,似在掙紮著什麼抓向東衛無人的手,拚命地從嘴角噓出幾個字:“我要打死你,我要告訴雲璽,你!你!”斷氣時那雙布滿皺紋的手還抓著圈住脖子的厚掌,東衛無人一時失手,搖搖身子,拍拍臉頰,聽聽心跳,然後退了幾尺遠,當場雙膝一軟,緊緊抱住將自己養大的住持不放,放聲大哭。
    他做了什麼?
    窗外,夏蟬鳴著知了,知了。
    寺前巨鍾響起,圓寂典禮上,雲璽與東衛無人雙雙行至樹下,對望良久,見四下無人,雲璽道:“我南盟要圍剿玄英門雲子桓,你若不參加,我就將住持非自然圓寂而是死於非命之事揭發。”是掌背上一塊塊抓痕瞞不了,還是東衛無人過於奇怪的態度引起雲璽狐疑。
    “你要我做什麼,說吧。”
    “隨我去殺雲子桓。”
    “我拒絕。”
    雲璽在企圖心、血統身分、以及武學能力上皆為數一數二的佼佼者,底下附庸組織一字排開,八個尉九個令,包括那一流的殺手組織南州令,拳拳服膺者絡繹不絕。雲璽聞那江湖遊俠之間彼此串聯,再問東衛無人:“你是不是在外麵交了些朋友?”
    “吾之朋友?”
    “我都知道了,風雲石,……你很厲害嘛。”
    “萍水相逢,比不上你之八尉九令。”
    “若吾想將風雲石一起收編,你可有意見?”
    “你想做什麼?”
    “別緊張,你隨我去殺雲子桓,證明你我多年兄弟情誼,你可聽他們說,有人在雲子桓的地盤上看過一個神似你的人,若要人不知你殺了大白寺住持,就隨我一同前往,這也是你澄清自己與雲子桓毫無瓜葛的機會。”
    “你認為我與雲子桓有往來?”
    “這是我給你的機會,這機會稍縱即逝。”
    “你想拿住持之死來威脅我?”
    “任何有益於消滅祿馬台勢力的機會,我都不會放過。”
    “先除掉雲子桓,下一個倒黴的又是誰?”
    雲璽望向寺僧,“我希望不會是你。”
    濃密樹葉遮下熾熱的陽光,知了知了,每一聲都似向凶手控訴。
    東衛無人靜默,無言,掙紮於這複雜的蛛網千絲。
    ***
    此時,那二十五歲的雲璽整裝出發,誓言合圍雲子桓,揚言挑下對方的項上人頭。他身穿錦繡紫金蟒,內套連環魚鱗甲,腳蹬鹿皮靴,兩道青眉如畫,腰仗一口天璽寶劍,目光炯炯有神,光彩耀人,雲端蓋下一枚王印,在當時,的確是睥睨人間的江湖小霸主。
    一個力量非常強大的主子,也是威脅祿馬台最可怕的人物之一,江湖上人人都說,能扳倒祿馬台者,能在武林翻江倒海者,能顛覆既有秩序破壞一切者,少不了雲璽一份力。
    雲璽從仇恨中一躍而起,人人忌憚,日日記掛著兄長之死,雲璽漸漸轉變模樣,本事不小,殺性非常,坊間傳說,雲璽自從哭完衣冠塚之後,改吃人肉,改喝人血,改玩人骨,兩口鐮刀尖銳地穿出他的身體,一口在他的左眼,一口在他的右眼,這兩口鐮刀非天生擁有,仇恨讓他變成如此。
    著魔似地酷愛血腥,無謂外界流言,雲璽與祿馬台多年不和,彼此互有殺親之仇,你殺我的哥哥,我就要殺你的人,雲璽對天發誓有朝一日定要將祿馬台剁成肉醬,讓它徹底從武林上消失。
    “祿馬台,我來了,用你卑微的膝蓋跪下來迎接我吧!”
    頂峰涼亭,一抹不壞善意的笑容垂涎著北方。
    這玄英門與之掛勾,暗中倒戈,容不得呀!
    奔騰的馬,壯麗的刀,剽悍的人,向天所宣之誓如一支會飛的箭,目標準確,馳向千裏之外。
    豪氣幹雲的雲璽聲勢不斷竄高,憑借強大實力不斷壯盛燭龍門,隻要再幾步就能登上南盟之主,之後再收服周邊江湖小門小派創建一個比祿馬台規模更龐大的南域聯盟,我雲璽絕對辦得到,他足躡絕嶺,峨峨英姿,以風雲為披襟,拉一條金繩牽著蒼穹一路馳騁而去,即將迎接南域最高權勢。
    此夢非幻,已然觸手可及。
    八尉九令派出精銳組成一支勝利隊伍,凱旋而歸,東衛無人也混在其中,他一臉惆悵,沉默寡言,高崗上,清風拂麵,無比清涼,東衛無人不打算回大白寺,雲璽在一棵樹下私下與他道別:“不去大白寺你還能去哪裏?”
    “這是我的事。”
    “雲子桓是你私下拜師學劍的師父是吧。”
    東衛無人一愣,將眼珠子一張,全身陷入警戒。
    “你若不希望你噬師一事在江湖上流傳,往後,必須奉我為主。”
    東衛無人全身抖了起來。
    “這是我給你的機會,這樣一來,除我之外,就沒有人知道你是何等陰險的殺人凶手。”
    東衛無人看著毫無人性的青梅竹馬,一瞬不移。
    “你想殺我?”
    東衛無人看著年少輕狂消失得一寸不留的昔日玩伴,目光含恨。
    “我說過,任何有益於消滅祿馬台的機會,我都不會放過,東衛無人,你最後除了編入我八尉九令,還能去哪裏呢?別忘了,我隨時都可向大白寺坦白你的一切。”一聲得意狂然的笑,雲璽恣意亂綻,他敞開雙臂迎接即將而來的勝利,開懷長笑,他的嘴擴成了一個大圓口,露出兩排白色狼牙。
    下一個倒黴的人會是誰……。
    一陣狂風呼嘯而過,樹枝搖得很厲害,地上黃沙驟然卷起,惹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忽然,隻聽得一個墜穀的叫聲,啊──。
    勝利隊伍眾人紛紛跑過來查看情況,高崗上隻剩東衛無人遙遙獨立,八個尉九個令,能殺多少算多少,眼看苗頭不對,眾人高喊:“把他給拿下!”麵對排山倒海而來的殺陣,東衛無人陷入瘋狂殺性,一排,又一排,秋風落葉掃不盡,遍野血紅似秋,其餘人等見狀,拔刀的拔刀,出劍的出劍,有些時候,若遇上的對手是一名瘋子,最佳對策就是即刻逃走。
    他已失去理智,想夾著尾巴跑,吾豈能讓你走!
    就連想逃也無門,瘋狂的東衛無人展開玉石俱焚狠勁,渾然不知自己滿身疲累乏力是如何支撐著讓自己最後一個倒下。不存活口,滿目瘡痍,以一人力搏八尉九令精銳,而他也差不多快死了。
    猶記得自己在死前勉強一拐一拐巡視一圈,在這幫人身上一個個補刀,有時補上兩三刀,確定沒有人可以活下來,這才仰頭一倒,壓在一個死人身上。
    ***
    啊──
    淒厲且哀絕,那非發自我東衛無人之肺腑,卻令我永生難忘。
    我將誰推落深壑險穀,誰又反將我拖入閻羅酆都。
    他滿手血腥,我一身罪孽。
    我與他終究是殊途同歸,江湖路,不可行,怎無人向我殷殷叮囑。
    我行至中途想撒手,才發現此路沒有回頭路,前程更苦更遙更不堪行。
    若時光能倒流,吾希望回到倒下之前,與他同墜萬丈深淵。
    尋獲他之生息,在他身上用力補下數刀,看他斷氣。
    是否,他之生路乃吾故意縱放。
    是否因為,折磨他之王牌尚未整裝,而吾想細數他的驕傲如何一點一點流失。
    還是因為,天地不仁,而我東衛無人,更不仁於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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