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我與冷骨劍心之間,究竟差距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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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鹿山莊內,兩位主人相對無言,劍君衣思量甚久,決定斬斷這一屋兩賣的糾葛。
茶亭上,氤氳的焚香飄散空中,他與蟬吟少君二人關係已呈現裂痕。他掏出一張房契,乃正版的射鹿山莊房契,折成四折,一撕,撕成了殘殘碎紙。
蟬吟少君剎然一怔,對他此舉了然於心:“這一回,你真的要走了?”
劍君衣麵無表情,說:“我並不想走,但我留不住我自己。”。
蟬吟少君並不因此而歡愉,相反地,他更加不開心,緩緩抬眼,緩緩說:“你且坐好,我來替你畫一張肖像畫。”
劍君衣穩立不動,讓他恣意執筆作畫。
畫畢,交畢,畫中的人影有一張俊俏的笑臉。
蟬吟少君徐徐道來:“我有一冊名寵大全落在武紅玉手中,雖然停止出刊,市麵上也不再流通,但我還是認為他手中的那一冊缺少了一頁,拿去,翻出那本冊子,置於其間,就當作是作者我自認行筆有漏所做的補遺。”
劍君衣駁斥:“我是人,不是彰顯身分的物!”
蟬吟少君說:“每一個人、每一件物都值得他的主人珍寵,一顆珠,一口劍,一隻貓,一隻犬,以及自己。”
劍君衣說:“你別奢望我的主人會善待我。”
蟬吟少君說:“武紅玉一定會將他所有的財產送給你,包括那本冊子,我隻盼望來日當你閱覽此圖時別忘了善待自己,當你身邊的人都在利用你時,隻有你自己可以寵愛自己,我所奢望者,乃是你劍君衣可以對自己好一些。”
劍君衣說:“我不會再踏入射鹿山莊一步,你可以放心。”
蟬吟少君說:“你走後,我準備將此屋轉手,另尋名山勝景,當一個不涉風波的少君。”
劍君衣說:“你不等我回來?”
蟬吟少君說:“你還能回來嗎?”
劍君衣說:“如果我有了新的去處,我不會邀請你與我敘舊,因為……。”
蟬吟少君說:“你不必說,我懂,因為往後再沒有我所認識的劍君衣。”
劍君衣說:“日後,假使我聲名遠播,叱吒武林,不可一世,……。”
蟬吟少君說:“那時,我將離你甚遠甚遠,遠到我蟬吟少君在你生命中代表著你這一生最快樂的回憶。”
二人久久無語,各自哽咽,說不出話了。
駐守在山莊內那一群祿馬台高手數十雙眼珠子緊緊瞪過來,這或許是能為眼前人做的最後一件事,蟬吟少君低低私語:“你聽好,安流朱奕會調遣三組神鷹飛馬沿路護航,時間約在三日後的午時三刻,接應的人會在神鹽古道一間破敗的屋子與你會合,他們會帶你前往河岸,會有一艘船等著你,屆時我會在此地替你擋住他們,你逃吧,逃得越遠越好,記住,離開之後再也不要回來。”
***
神鹽古道上,響雷頻頻,突如其來落下一場大雨,天空就像被淩虐毆打的女人發出淒厲嘶吼不斷轟向一片百年樹林,恐怖聲音逼退所有路人莊稼,卻逼退不了一抹拔峭的身影。
沒有人知道這名戴笠黑紗遮麵的劍客為何要站在雨中,他望著沿途貼滿一道又一道的通緝令,通緝目標與他無關,但他怎麼看都像是在通緝自己。
──將雲杉給我拿下!
這條通往出口的路充滿了危險,有人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絕對不是真理。
他在雷雨中淋雨,誰會對自己這麼好?祿馬台的武紅玉,射鹿山莊的蟬吟少君,以及神鷹飛馬的領袖安流朱奕?
午時三刻已過,進入未時,進入申時,安流朱奕安排接應的人並未出現。
出了什麼事?
是否還要在此繼續等候?
為此,他居然在雷雨中瘋狂演武,彷佛是乞丐丟失黃金那麼瘋狂,他的臉龐露出極度的悲痛。
躲在屋裏的農家與流民不約而同望向窗外,猜這個人必定是個瘋子。
一間廢棄的林間小屋,一匹健壯無比的黑鬃馬,一身兩袖清風的孑然,暫時棲身於此,眼神淩厲一刻不鬆懈,他好不容易甩開射鹿山莊那幫人,獨自潛逃,射鹿山莊已經遠離,何以裹足不前中途停留?
天色已黑,狂雨更盛,難以移動,一群人又聒又噪陸陸續續奔進小屋避雨,“壯士,快進來歇息,你看你的衣服都濕了,來,我這兒有幹淨的衣服,你快去換上。”這世間還是有許多純樸可愛的好人,劍君衣收理自己,選擇不進屋,他雙手抱胸靜靜佇立在屋外一角,頎長的身子正巧站在一麵破窗前,屋內有許多與他不同道上的人,彼此皆不認識,他們身上的打扮很寒酸,布衣襤褸,蓬首垢麵,無人知道劍君衣是誰,見他行跡奇異,不與人同,難道他不怕被雷劈中,不擔心被寒雨侵襲,這位壯士怎麼了?
劍君衣內心有譜,被雷劈死的機會遠比被冷骨劍心殺死的機會還要低。
在眾人眼中,眼前是恐怖的雷雨,而在他眼中,他已看見這條路的終點將有一場蹂躪心肝的無情風雨。
難以預測的明日會發生什麼事,他不怕死,他甚至覺得活著比死還要痛苦。
眾人見他鬆枝挺拔的背影一身濕漉漉,卻看不見不安的陰影。一個冷骨劍心,兩個冷骨劍心,這些年來他腦海中不停竊滿這個人,劍君衣明白冷骨劍心的本領確實高強。
雨絲霏霏,漸漸消緩,劍君衣打算夜寐簷下,倚著牆,他掐算著一段高低距離。
我與冷骨劍心之間,究竟差距多少?
一對一單打獨鬥,自己的贏麵又有多少?
***
薑還是老的辣,冷骨劍心鐵口直斷,劍君衣必定還會逃走,早有萬全準備。
射鹿山莊遠處百裏之地,秋風肅肅,微雨蒙蒙,兩幫人馬追逐著劍君衣,一幫來自於祿馬台,一幫來自於神鷹飛馬,經過重重樹林,跋山涉水,終於將潛逃的劍君衣活抓。
早來的一方說:“勸你別再反抗,跟我們回去。”
遲來的一方則說:“神鷹飛馬會助你,快站吾等身後!”
如果蟬吟少君身邊的奴仆口風緊一些,就不會被祿馬台小隊長套出話來;又如果小隊長未及時向冷骨劍心通報,蟬吟少君就能演一場戲蒙混過去;但又如果安流朱奕旗下三組神鷹飛馬未在中途與祿馬台交戰,此時的劍君衣已經駕著畫舫駛向他方,徜徉在蒼穹之間展翅高飛去了。
安流朱奕沿途不斷遭到埋伏狙擊,一再延遲,抵達破舊小屋人已走了,劍君衣人在哪裏,他究竟在哪裏?!不見人影,察覺祿馬台主動出擊時,神鷹飛馬已分別在神鹽古道以及渡船口遭受重創,而他自己也受困其中,幸好還有一組人馬故意繞道,才追上祿馬台小隊長率領的追緝隊伍,兩組人馬一前一後幾乎同時追上了一路快馬奔馳的劍君衣。
劍君衣功體受製多日一時難以恢複,太虛交集控製法仍在體內運行,他神色蒼白,麵容憔悴,所騎之馬被追上之後一路被逼著往前走,最後來到森森樹林渺無人煙處,雨絲紛紛,輕霧急湧,他的馬兒忽爾停步,後方追上來的神鷹飛馬也及時趕到,兩方人馬同時舉足不前,然後,他撞見了一個今生最不想見的人。
冷骨劍心。
寂然之身如索命鬼魅,夢中有他,不夢也有他,劍君衣的噩夢從未有一刻中斷。
“你來做什麼?”
“這就是你對我說話的態度?叫師父。”
“師父?哼,你不該還有這般奢求。”
“你淋雨淋得很痛快,如何,清醒了?”
劍君衣不肯再吐一個字。
“清醒了就立刻跟我回去,我不想再聽你任何理由,你這趟出門夠久了,再說,你也無處可去,不是嗎?”
冷骨劍心的鬼劍揚名江湖,其人如鬼,其心如鬼,他的影子也如鬼魅一般陰森出沒。
他拿出武紅玉令牌將所有人出列整隊,英雄麒麟,龍門霹靂,小隊長帶頭發號施令,展現在眼簾的乃是祿馬台一絲不苟的實力。
天降暗星,情同陌路,劍君衣一身衣襟又濕又冷,冷冷以背示人不願再見,身後那如鬼之聲發出厲鬼的吟唱:“一道枷鎖箝製不了你,那我就再多加幾道,我過去實在太仁慈了,對你實在太好心了,劍君衣,你是否正規畫趁著夜半時分再度棄走,我提醒你,你一步踏差就能動搖許多人的未來,我來,是來展開大屠殺,何來的神鷹飛馬,你又結交了不該交往之人,你三番兩次逾時不歸,這回又想逃走,你究竟是忘了惹惱我的後果,還是以為憑你一己之力可以逃出我的手掌心?今日我來此不惜大開殺戒,也要鎮住你!”
此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呼叫無援,而在冷骨劍心後方,忽然奔出一幫來自祿馬台總院的人馬,剽悍如斯,一波劍濤將神鷹飛馬團團包圍。
“你要動他們?”轉身朝神鷹飛馬大喝:“你們快走!”
冷骨劍心眼如磷火,冷冷地,冷冷地,發出一道如自地獄響起的回音:“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