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中在院子裏四處掃了掃，宋清確實不在這，他立馬回屋小心翼翼的穿上衣服，從院子裏溜了出去。
    這個時辰，宋清會去哪兒？
    楚雲中雖然著急，卻走不了太快，一但動作太大就會扯到他身上的劍傷。
    楚雲中貼著牆邊慢慢走著，一邊走一邊尋思，昨天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結果，畢竟昨天他中劍之後就失去意識了，坊裏恐怕沒那麼太平。
    就在楚雲中走神的時候，他直直的跟迎麵走過來的宋清裝了個滿懷。
    “嘶……”楚雲中輕哼了一聲。
    宋清伸手一扶，楚雲中順勢往他身上靠了一下，“沒事吧？你怎麼下來了？”
    楚雲中道:“我擔心你啊。”
    對於楚雲中這般不加掩飾的關心，宋清實在有些不自在，“這種時候不應該更擔心你自己嗎？”宋清停頓了一會兒，道:“我扶你回去？”
    楚雲中蹭的一下站直身體，道:“我能走。”
    究竟是誰嫌棄他逞強繞著圈子幫他的？現在倒是自己也開始硬撐了。
    宋清剛想說話，楚雲中就把他往門口一堵，“我好不容易才下來，讓我在外麵待會兒吧。”
    真拿這人沒辦法，宋清無奈的歎了口氣，“你撐得住嗎？”
    楚雲道:“小傷罷了，不礙事。”
    宋清扶著楚雲中往院子裏走，楚雲中盯著宋清身上那件單薄的衣服，道:“穿這麼少，不冷嗎？”
    宋清眼裏頓時多了些不清不楚的情緒，那顯然不是高興。宋清道:“還好，不太冷。”
    楚雲中沒有錯過宋清眼裏一閃而過的情緒，他解開自己身上的鬥篷往宋清身上一披，順帶把帶子係上了。
    “你……不用給我，我真的不冷。”宋清抬手就要去解係帶，楚雲中摁住他的手，道:“穿著吧。”
    “鬥篷給我穿你怎麼辦？”
    楚雲中笑道:“我身板硬朗的很，不會有問題的。”
    “……”宋清拗不過他，隻好老老實實的穿著楚雲中的鬥篷。
    “昨天的人抓到了嗎？”楚雲中突然問道。
    宋清聽到這話卻突然把眼睛閉上了，全然一副失落的表情。
    那也就是說，這個人出乎宋清的意料了。不，不止，能讓宋清如此失望的，必然是一個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楚雲中猶豫著開口:“怎麼了……？”
    宋清看向楚雲中，道:“抓到了。”宋清分明還有別的話要說，卻生生咽了回去，融成一聲歎息。
    “等會你就知道了。”
    果然，沒過一會，小六子就找到了宋清。
    “坊主，她醒了。”
    宋清眼裏有著說不清的思緒，“我知道了。”他轉過身，對楚雲中說道:“你要是好奇，就跟著一起來吧。”
    秋扇坊有個偏房鮮少有人知道，那裏常年落鎖，平日裏一般不會有人去那。
    這個地方，實際上是秋扇坊的禁閉室。
    小六子推開滿是灰塵的大門，院子裏一片荒涼，隻有滿地的被雪覆蓋的塵土和一排雜亂的腳印。
    楚雲中吸了一口涼氣，這個地方實在荒涼的過分了，就好像已經十幾年沒有人來過似的。
    在往前走，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頭發淩亂，穿著藍袍的女人。
    “晚秋？”楚雲中驚訝的喊道。
    宋清猛地轉頭看向楚雲中，“你們認識？”
    楚雲中道：“盛元節前天晚上，我在內院遇到她了。”見到此情此景，楚雲中清楚地認識到，他被晚秋騙了，“那日，晚秋說她奉你的命令排查可疑人物。”
    雙手被鎖住的晚秋抬起頭來，盯著麵前的幾人，“不錯，是我做的。”她認命了似的笑道：“要殺要剮，隨便你們。”
    須臾，她又一字一頓的補充道：“你們，什，麼，都，別，想，知，道。”
    宋清湊到她前麵。
    他要說什麼？憎惡她的背叛？還是要用什麼手段逼迫她開口？
    宋清平靜的，不帶任何感情的嗓音在院子裏響起，“好啊，你隨意。”
    晚秋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你什麼意思？”
    宋清的平靜反而讓她渾身發冷，哪怕宋清現在對著她發火，或者破口大罵都不會讓她產生這樣強烈的恐懼感。
    可她隻能穩住自己的心境，不讓自己漏出半分怯懦。
    一旦她表現出任何的不安，她就輸了。於是，晚秋惡狠狠地瞪著宋清，等待著他的回答。
    “字麵意思。”宋清的語氣平淡至極，就好像他是在說什麼平常的小事，無關痛癢，“我隻是沒想到，你居然會串通夜燃來對付秋扇坊。”
    “那又如何？”
    宋清輕笑一聲，“那也就是說，藍袍和夜燃本就是一夥的，對吧？”
    晚秋瞪大了眼睛，“你，你給我下套！”
    宋清起身，道：“此言差矣，我何時有逼問過你？”
    晚秋吃了個啞巴虧，哪裏還有辯解的餘地。
    宋清道:“不說便不說，隨你。倘若你真覺得夜燃會護著一顆棋子，那我沒什麼意見。”
    晚秋低下頭，一言不發。
    宋清道:“我記得，你有個弟弟。”
    晚秋突然像是受了刺激，渾身顫抖了一下，隨即小聲的啜泣起來，可她依舊什麼都不肯說。
    宋清歎了口氣，起身。
    “你知道夜燃門下的弟子為什麼都如此忠心耿耿，不惜付出性命也要完成任務嗎？”
    晚秋的指尖都被她捏的泛白，指甲都深深的陷進了肉裏。
    “那是因為，夜燃門下的弟子從入師門的那一天起，就已經被種下了毒。”
    她不想聽了，她不想再聽下去了。她怎麼會不知道呢？那可是能要人性命的，無藥可解的劇毒，沾上了，無異於被判死刑。
    “你勾結夜燃，卻沒有在那把劍上用這種毒，對麼？”
    ……
    晚秋終於支撐不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是迫不得已，坊主曾救我一命，我從未想過害你，也從未想過害秋扇坊。”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滴在地上，留下一片濕潤。
    “可我真的什麼都不能說。”晚秋就差沒給宋清磕頭了。
    她有她的苦衷，哪怕要她豁出性命，她也什麼都不能說。
    一時間，幾人相望無言。
    過了很久，晚秋的哭聲才漸漸減弱。
    宋清道:“什麼樣的苦衷，都不能成為傷害別人的理由。”
    “對不起……”
    宋清轉身，拉著楚雲中就走，“小六子，這兩天麻煩你看好她，按時送飯送水。”
    小六子一俯身，應道:“是。”
    出了門，走到小六子和晚秋絕對聽不見的位置後，宋清道:“我們去趟四叔那。”
    楚雲中不解道:“去找你四叔做什麼？”
    宋清道:“如果晚秋替夜燃做事，那她一定被下了噬心毒。這種毒的特殊之處就在於，被下毒的人跟製毒人能夠產生聯係，一旦被下毒的人被認定叛主，不出三日，就會死的連渣都不剩。”
    宋清頓了頓，“晚秋還有個弟弟，夜燃能讓她心甘情願的做棋子，隻能說明她弟弟恐怕也已經凶多吉少了。”
    “噬心毒……？我記得這種毒根本無藥可解吧？”楚雲中沉吟道。
    “是不能解，但是可以把發作的時間往後推移。”
    “推移……這種辦法隻能治標，不能治本，時間長了還是會發作吧？”
    宋清道：“是，可總比沒有強。”
    “是這麼個理。”
    依舊是那日七拐八繞的路線，依舊是那個不起眼的院子，楚雲中卻從心底升起了一絲敬重。
    雖然宋清的這位四叔看起來隻是個普通的老先生，可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世外高人的氣息，實在叫人難以捉摸。
    兩人到院子裏時，老者正在院子裏專心致誌的下棋，既做黑子，又做白子，好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
    楚雲中和宋清對視片刻，十分默契的選擇不出聲。
    很久之後，老者終於下完了他的棋，伸了個懶腰，“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找老夫什麼事兒。”
    宋清向前一步，俯身行禮，“四叔見多識廣，可曾聽過噬心毒？”
    老者揮揮手，“那哪兒能沒聽過，怎麼著，你小子還好奇這種陰邪的招數嗎？”
    宋清道：“自然不是。”宋清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描述了一遍，“四叔雖然多年不出手，可四叔神通廣大，不知四叔可能解此毒？”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者大笑起來，“就你小子嘴甜，既然這麼好奇，不如幹脆留下來給老夫做徒弟。”
    “……”
    “行了行了，別用那種眼神兒看老夫，解藥老夫倒是沒有，緩解之法倒是有一個。”
    老者神秘兮兮的湊過來，“告訴你也可以，不過老夫要借你這位公子用用。”
    宋清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不可。”
    老者道：“怎麼，舍不得啊？嘖嘖，老夫都還沒說要做什麼呢？”
    楚雲中悄悄的握了握宋清的手，示意他不要擔心，上前一步，作了一揖，“不知先生有何高見？”
    老者故作深沉的歎道：“唉，老夫倒是想說，可惜有些年輕人不肯啊~”
    被調侃了的宋清有些尷尬的扶額。
    楚雲中道：“先生有何要求盡管提，若能幫上忙，在下願意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