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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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出院後第一件大事就安排了祁艾軍的相親。那是一個來自農村的姑娘,離這縣上二十多裏地,在她們鎮上的初中念過一年,後來嫌村裏到鎮上太遠,一年裏風霜雨雪的,又沒有合用的交通工具,所以就不念了,想早點兒嫁人過自己的日子。這姑娘叫遲桂蘭,長得漂亮,所以心就很高,一心想離開農村嫁到城裏。
相親是在祁艾軍一個拐了八道兒彎的親戚家相的,祁艾軍被母親強行打扮了一下,瞅著倒也人模狗樣的——原本人長得也不是特別難看,個子又高,腿也長,再一搗飭,讓人瞅著也挺順眼的。姑娘當場大大方方地就點頭兒了,而祁艾軍連姑娘的眉毛眼睛都沒看,隻是覺得她是個女人,這一個條件他就可以與她結婚的。
結果一細問這姑娘才剛滿十八,距法定年齡還有兩年呢。可祁母的意思就是先結婚,等夠了年齡再去辦結婚證。女方家也同意,可祁艾軍不同意,說可以先訂婚,等姑娘滿二十了再結婚。祁母這回總算沒勉強兒子,就趕著給兩人訂了婚。訂婚很簡單,也沒辦,就是兩親家領著各自的孩子一起在縣城的小飯館裏吃了頓飯,男方家給了女方家過了兩千塊的禮錢,這事兒就算訂了。
訂完婚的當天傍晚祁艾軍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耷拉著腦袋,雙手插在夾克衫的兜裏,靈魂出竅去別的地方了似的,隻剩一具空殼在走——他竟不知道往哪裏去了。
他們住的這一大片趟房往南有一條東西方向的公路,路坑坑窪窪的不太好,也不寬,但那時也沒多少汽車跑在路上,清淨得很,祁就沿著這條路漫無目的地往西走。公路邊有水溝,因為季節正好,水溝邊生長了不少的野花野草。此時的祁就瞅著那水溝——不是欣賞景色,他想一頭咂進去,把自己淹死算了,從此一了百了。
忽然祁艾軍看見小白岩斜挎了一個小書包迎麵過來,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走路,神情寂寥,樣子寡淡,小小的身體彌漫的全是陰鬱沉重的氣息。
“放學了。”
聽見有人問自己小白岩就站住了,同時抬起頭來,仰著脖子看著祁艾軍,應了一聲,“噢。”然後又低下頭,默默走了。
祁艾軍沒走,轉過身體去看著那小小的背影在自己的視線裏一點點移走。
不知道為什麼,祁艾軍的心裏更加難過起來,卻哭也哭不出來,叫也叫不出來,難受得他幾乎無法承受,不做些什麼他真的要死了。
做些什麼呢?祁下到水溝邊上,想了想,脫掉鞋子和外衣,真的一下子紮水裏去了——不過不是自殺,他隻是在裏麵遊了一會兒,然後自己又爬上來了,凍得哆嗦成了一團兒。當晚祁艾軍就凍得發了高燒,燒到三十八四,而且拒絕吃藥,急得祁母哭著罵他。
這一病祁艾軍楞是快一個星期才好起來。而就是這一病後,祁艾軍似乎變了,變得不是那麼愛說話了,兩隻眼睛也再沒有了往日的飛揚跋扈,精神狀態也萎頓了很多。
這中間傅博來家裏看了祁艾軍一回,被祁父祁母強行堵在了門外,祁母用極為惡毒的語言罵他,祁父拿著鎬頭要刨他,一直到最後威脅去找他的父母傅博才沒再來了。當時祁艾軍不知道這事兒,後來知不知道的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那以後祁艾軍天天就隻管沒黑沒白地做生意,整個人累得黑瘦黑瘦的,大夥隻認為這小子要結婚了,所以才這麼拚命賺錢。祁艾軍什麼都不說,人日漸沉默下去,臉上幾乎再未見過笑影。大夥也都說要結婚的大小夥子果然成熟穩重了。
祁的未婚妻時不常的來城裏看看未婚夫和未來的公婆,帶點兒自家地裏出的東西。每回人來祁也是見她的,卻不會說一句熱乎話兒,也不大看她,卻隻有一件事做得好——他的未婚妻一來他就給她錢,數目不小的錢,每回都說是給她買嫁妝的錢。未婚妻以為這未婚夫愛自己,而其實這隻是那個男人在拿錢堵她的嘴而已,隻是她並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