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處於酉時，狄鳴搓了搓因泡水太久已發皺並有些脫皮的雙手，覺得很不舒服，繼而發現渾身都開始不自在，但他清楚，這其實是自己一閑下來心裏就不自在而已，時間會特然放慢，然後會憶過往，想將來，會質疑，會矛盾，會忐忑…。。
    誠然，繅絲坊已準備關門，此時要去的話就算能問到上等桑蠶絲的價錢，也不能仔細看看成品，多番對比斟酌出個所以然，隻能等待明天一清早，等到明天……可眼前這漫長的夜晚要做些什麼才能打發呢？
    佳楠瞥見狄鳴在低著頭，仍未曾陷於迷茫之中，“你還是去睡吧，不要瞎想。”
    狄鳴頓了頓，抬起頭朝佳楠聲音的方向，咧了咧嘴：“先生……。我才剛睡醒，睡不著的……”他突然靈光一閃，“趁未至一更，咱們不如幹點別的？”
    “行吧。”
    緊接著，狄鳴開始翻箱倒櫃，他在佳楠的觀察描述下，開始著手分類整理一些能賣錢的非必需品。
    房間放著一共六個箱子。
    其中三個裝著衣物床品什麼的，另外三個就更為精彩。
    第一個裝滿書籍字畫，有些是樂譜，有些是狄鳴祖父狄遜和一些名家的真跡；
    第二個裝了大半箱首飾擺設什麼的，是狄家敗落後剩下的最後一點東西；
    第三個箱子，一打開，裏麵的東西就傾瀉了一堆出來，因為裝得太滿是硬塞下去的，所以根本接不住，狄鳴有點來氣，幹脆提起箱底讓其盡數倒至地上。然後這一箱的，竟全是雜七雜八的符咒、風水羅盤之類辟邪用的物件。
    這聲響和地上的狼藉一片，不知道的，還以為狄鳴家裏剛入夜就進賊了。
    佳楠瞅著狄鳴沒有細問他第三個箱子的東西就一把將箱子推倒於地，嘲謔說：“怎麼，清點自己的家當還發脾氣了？是嫌多，還是嫌少？”
    “沒有啊，隻是剛剛一掀開箱子，東西就陸陸續續掉下來砸我腳背上，我又攬不住，便有些煩躁了。”狄鳴一麵說著，一麵隨手摸起地上一個八卦盤放回箱子。
    “你還記得這箱子裏麵的，都是些什麼吧？”佳楠有點意外，狄鳴一個樂工為何會藏著這一箱沒半兩錢用的驅鬼辟邪的東西。
    “當然記得的，”狄鳴猶豫了少傾，再說：“佳楠先生一定奇怪我為什麼有這箱東西……我還未失明的前幾個月，我時常，時常會被一些零碎的怪事所滋擾，應該是被鬼纏上了。讓我夜不能寐，沒辦法，隻好去找附近的神婆楊婆婆來幫忙。她接連讓我買下這些東西，說對我有用。
    其實我漸漸也發現這些東西沒有任何作用，但還是按她說的把屋子貼滿了符咒，還擺了個陣，心裏求個安慰。這也是後來我發現琴中的您，也沒多害怕的原因吧，至少先生您是聽得見，摸得著的，而之前的那些……哎！想不到，我目明時害怕獨自麵對的黑暗，如今卻隻剩它是我看得見的……您說，荒不荒唐？”
    佳楠摸著下巴分析道：“你認為遇上我，算不算怪事？”
    狄鳴下意識地搖搖頭，佳楠被他這反應樂到了，笑著說：“本質上，就屬於怪事！也就是說，你之前遭遇的怪事還在發生，這之間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關聯。”
    “那該怎麼辦？”
    “等著，讓它繼續發生，線索多了自然更容易摸索出關聯來了。”
    “這一箱，要扔了它嗎？”
    “怎麼來怎麼去。”
    “退回去？那神婆不會要的吧。”狄鳴似乎愈發適應佳楠的說話方式了。
    “會讓她要的。”
    狄鳴高興地笑著：“我拭目…。。。。拭頭以待。”
    “你就不能換成，翹首以待？”
    “先生教訓的是。”
    屋外晨雞初叫，狄鳴連忙要起床來，他昨晚半夜其實已經餓醒，後半夜一直清醒，很是煎熬，才從床上坐起來，便聞佳楠說：“你昨晚究竟有沒有睡著過？”
    狄鳴嚇了一跳，精神欠佳地回答：“有，有睡過一陣子，醒了就睡不著了。先生在幹什麼呢？”
    “眺望窗外的風景。”佳楠擦著琴，頭卻是望向窗外的。
    “好看嗎？”
    “不好看。”
    狄鳴笑著拉起薄被，小心地挪下床，接著摸著路出房間外的後院洗漱，回來的時候，佳楠把一張紗絹似的物件放他手上，“昨天整理衣箱時發現有個錦袋，取了出來放邊上，方才打開看，原來隻是收著張這樣的東西，還以為什麼寶貝。”
    見狄鳴笑得有點兒傻氣，還在摸著紗絹辨認，又補充道：“你們人不是喜歡”先敬來衣後敬人”嗎？先戴著它出門吧，會比較省事情。”
    狄鳴欣喜地點點頭：“多謝先生的，關懷。”
    “以後不要再跟我說多謝之類的話，我不僅聽著煩，每次還要再回你一句，就更麻煩！”
    “好的，謝謝。”
    “耳旁風了是不是？”
    狄鳴掩嘴笑著，淡淡地說：“這應該是，湘湘金釵之年，送我笛子時外層包裹的手絹。”
    佳楠一麵把琴裝進琴套裏，一麵問：“為什麼？”
    “因為……”狄鳴略帶羞澀地小聲語：“這是她送我的……。定情信物。哎！湘湘也許，現在還被虞叔叔關在房中，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我是問你，為什麼送個笛子外麵還要多此一舉包個手絹！瞧你這答非所問的。”佳楠說著把琴攬過去。
    狄鳴哭笑不得，剛才的傷感頓時蕩然無存，手上抖開紗絹，摸著確認一下長度，這長度的確足夠遮整張臉了，十分適合。把蓋於臉上綁至後後腦勺，他轉過來問佳楠意見，“先生，我用麵紗遮著整個臉容，是否看起來順眼點？”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才回答你這個問題。”
    佳楠先生有時候的腦回路，真的清奇！狄鳴不禁竊笑，“因為我們人，送禮物，在外麵包個封，一來包著好看，二來受禮者更驚喜，三來增添情誼。”
    “附送多一張紗絹，包著好看？更驚喜？還能增添情誼？嘖，你們有點太奇怪了吧！”
    狄鳴摸索到佳楠手上的琴，接過來縛於後背上，“先生，輪到您回答了。”
    佳楠凝視了片刻被麵紗遮蓋著的那隱隱約約的輪廓，皺了皺眉說：“要隻看外觀，那真雌雄難辨。”
    “啊？”狄鳴想起佳楠分辨人容顏的方式方法，便明白這問了也是白問的。

    作者閑話：

    繼續改錯，今天開始旅遊了，為期7天又要延更了，這期間希望還有時間肝出一章。喜歡的話，收藏和推薦一下哦，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