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什麼，半夏，我先走了，下次再來找你。”她的臉仍是紅的，連我要走都不好意思看我，隻是點了點頭。
    滿臉煩躁回到茶館，灌了滿滿一杯芙蓉花茶，
    “媽媽怎麼了？怎麼臉色不好？”杜若顯然已經習慣了南嶺的喧鬧，喝一口茶看看光景也很受用，
    “…不提也罷，”我敷衍的揮揮手，“走吧，帶你去溜溜。”
    沿路經過的每一家店杜若都要進去看兩眼，尤其是一個花露鋪子，她足足在裏麵待了一個鍾頭，我實在不喜這些東西，就在鋪子旁邊的小巷子透透氣，看到了牆上不知誰種的丁香開出了牆外，便墊著腳湊上去聞了聞，
    “有蜜蜂！”
    “啊！”我大叫一聲跳出去三米遠，
    “哈哈哈哈哈…”那人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我這才發現是一位和我年紀相仿的男子，笑的蹲在地上直不起腰。他笑的實在可笑，我也忍不住和他一起仰天大笑，
    “你從哪蹦出來的？嚇我一跳！”我這才細細打量他一番，這小子絕不是個省油的燈。
    “我就住在這個巷子，”他指了指身後的一團黑棉被，“呐，那是我房間，
    “你，就住這兒？”我朝他身後看了看，“你叫什麼？”
    “無名。”
    “…那你靠什麼過活？”
    “你剛才去的那家茶館，就是我的。”他一臉不以為然，
    “你怎麼知道我去了那家茶館？！”我有些不敢相信，“那你就住這裏？！”
    “對啊，那茶館昨天還是我的，昨晚我把他給了剛才滿臉橫肉給你上茶的那個胖子了。”他一臉輕鬆，似乎根本不為生計發愁，
    “那你…以後怎麼辦？”世上還有如此荒誕的事？自己的茶館一句話就拱手送人了？！
    “走一步看一步唄，反正那家茶館我也是一點一點幹起來的。”他隨口答道，上下打量了我兩眼，“你不是南嶺的人吧？看你這打扮…是位媽媽吧？”
    “媽媽？媽媽！”那邊杜若終於逛出來了，一時找不到我，大聲找我，
    “我是位媽媽，”我衝他笑笑，“我的院子叫雲軸空門，你若沒有去處就來找我。”
    “媽媽你去哪兒了？我怎麼沒看到你？”杜若拉住我的胳膊，
    “鋪子裏有點擠，我出來透透氣。”我笑笑，“走吧，前麵還有好玩的！”我回頭看了看，巷子裏沒有人，隻有那團黑棉被。
    “說你呢！”前麵一家糕點鋪吵吵嚷嚷，“你偷了我的東西還摔了我的盤子，這就想走？！”
    站在那兒的原來是個和杜若年紀差不多大的姑娘，她身後還躲著一位更小些的姑娘，
    “你還不承認？！來大夥瞧瞧，她手上還有渣渣呢！”那男子粗魯的把那姑娘的手舉起來，“你們看她的手！”
    “確實是啊…”
    “這小姑娘眉清目秀看著不像會偷東西的人啊…”
    “真是這人知麵不知心…”
    “這位姐姐，”我拉住一名圍觀的女子，“這怎麼回事兒啊？這倆小姑娘是誰啊？”
    “姑娘不是南嶺人吧？”她打量了我一圈，“你有所不知，這倆小姑娘從小無父無母，每日就靠偷啊搶啊的過活，”
    “那她倆是姐妹了？”
    “這還真不知道，不過你看她倆的長相，倒不像是姐妹倆。”女子惋惜的搖搖頭，“若是能從小好好教導，這妹妹暫且不提，光是這姐姐，真真是個冰雪聰明的絕世美人兒！”
    “姐姐何出此言？我看她站著也不說話，也不像是多麼聰明啊？”我故意不屑得笑笑，想套她的話，
    “這你就錯了，你別看她不說話…”
    “哎這位大哥，你先鬆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轉頭一看，是剛才那個小子，他把那小姑娘的手從那男子手中拽出來，
    “這糕點呢，是我偷的，”他伸出自己兩隻手，“你們看，我手上也有渣渣！”
    眾人看了看他的手，確實有，
    “那她手上怎麼也有？”那名男子不依不饒，
    “我這個人啊，善良，見不得女孩子受委屈，這不，她倆沒得吃，我就給她倆吃了。”我笑笑，這小子撒謊不打草稿，還挺憐香惜玉！
    “那既是你偷的，給錢！還…還有我那個盤子，那可是我爹，我爹的爹，我爹的爹的爹傳下來的，價值千金，你…你賠得起嗎你！”那男子本來對兩個姑娘還留了些情麵，現在得知是個大小夥兒，更是獅子大開口，蹬鼻子上臉，越發的胡攪蠻纏，
    “呦，祖傳的？”這小子麵不改色心不跳，“你說祖傳就祖傳啊，你有什麼證據？”
    “你這臭小子！誠心找打是不是？！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訓你一頓！”這男子順手撈起旁邊稱點心的秤砣就要朝他扔過去，
    “這位大哥，”我穿過人群笑著衝那粗魯男子盈盈行禮，“這位大哥先別動手，這盤子，我替他賠了。”
    “你…你是什麼人？”那男子一見我傻了眼，手裏的秤砣也掄不動了，
    “路過，”我看了看地上摔碎的盤子，“要賠這盤子也不是不行，不過這位大哥，你說它價值千金，這我實在是不信呐！”
    “你…”他瞟了一眼外麵七嘴八舌的眾人，“罷了罷了，就算你十兩銀子吧！趕緊給錢趕緊走人！別在這裏影響我做生意！”
    “哎我說，你這個盤子我十文錢能買三個，你十兩一個？！未免也太…”
    “十兩就十兩，”我衝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和這男子廢話，“杜若，給他一塊銀子！”
    身後杜若從腰包裏掏出了一塊二十兩的銀錠子交到我手上，我尋思了尋思開口道，“這位大哥，這塊銀子是二十兩，十兩給你買個新盤子，另外那十兩就算給那兩個姑娘的點心錢，以後她倆再來吃點心你可不許不給。”
    拿男子拿了錢自然乖乖閉嘴，瞅了我一眼灰溜溜的進去了。大家一看沒意思了，也都散了。
    “沒事兒了，你倆嚇壞了吧？”我笑著走到兩個姑娘跟前，大的這個臉歲灰撲撲的可真是個美人坯子，一雙眼睛亮亮的像是會說話，妹妹雖怯怯的但也是極標致的，
    “多謝。”大姑娘衝我點點頭，又衝那小子也點點頭，
    “你多大了？”心裏暗暗覺得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十五。”
    我又轉頭問妹妹，“你呢？”
    “…十歲。”妹妹一開口我差點沒忍住叫了出來，
    “哇，這小姑娘這聲音一絕啊！！”這小子不住口的誇讚，“簡直比歌妓的嗓子好一千倍，一萬倍！”
    姐姐眼裏閃過一絲厭惡，
    “你不喜歡歌妓？”我有些好奇，“還是不喜歡別人誇你妹妹？”
    “歌妓下賤。”她聲音冷淡，眼裏沒有一絲感情，
    “為什麼？”我愈來愈好奇了，她既覺得歌妓下賤，那她定是不肯跟我回去當姑娘了，
    她抿了抿嘴沒說話。
    “不想說就不說，你以後可不能帶著她到處偷到處搶了。歌妓下賤，可她們用自己的本事養活自己，她們不愁吃穿，她們不偷不搶。”我看她眼裏似乎有些動搖，又接著說，“你我素未謀麵，我今日幫你無非是看在這個小子的麵子，這十兩銀子是死的，吃完了就沒了，你若想體麵的活著就得認真找個營生好好幹活。你想一輩子去偷，去搶嗎？萬一被抓到關到牢裏，你妹妹怎麼辦，餓死嗎？”
    她低著頭不說話，默默拉緊了妹妹的手。
    “我開了個院子，名叫雲軸空門，這張名帖給你，你若找不到活計就帶著妹妹來找我。”我掏出一張名帖遞給她，她猶豫了一下收下了。
    “你怎麼不給我啊？”那小子翻了個白眼，衝我伸出手，“我也要名帖！”
    “給給給！”我無奈也給了他一張，
    “雲軸空門，無患。你叫無患？”那小子眨巴眨巴眼，“這名字誰給你起的，還挺好聽。”
    “媽媽的名字也是你叫的！”一旁的杜若嗬斥道，“你隻能叫媽媽，不能叫名字！”
    “那我能叫你無患嗎？”姐姐試探的開口，
    “小美人兒，這可是規矩，這世上可沒有幾個人能叫我名字，”我越看她越美，這小美人兒若跟我回去，風頭定比藍蘼還大。
    “那就是還有人能加你名字了？都是誰啊？誰能叫你名字？”這小子怎麼這麼多問題？！
    “不關你事。”我沒好氣兒回他，“我的馬車就停在前麵，一個時辰後我要回院子，如果有想跟我回去的就到馬車那裏等我。我和杜若有事先去去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