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一章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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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楊隻見銀光一閃,少女手握利刃徑直衝向另一頭男人的方向。他本能地想要阻止,直到自己伸出去的手再次穿過對方的身體,才恍然想起這一切都是在重演過去,而過去恰恰是無法改變的。
看男人的樣子似乎也沒有料到少女突然會有如此過激的舉動,怔愣在原地毫無作為。然而,這隻是表相,就在林楊滿以為男人在劫難逃的時候,視線突然捕捉到他的嘴角倏而閃現一絲堪稱冷酷的笑意。
但之後他卻仍舊隻是站著,看起來也還是什麼都沒有做,企料少女卻在衝到離他僅僅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毫無預警地向後彈飛,緊接著從她身上爭相噴濺出淋漓的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腥紅色的弧線。
林楊錯愕不已,此時的少女已經仰躺在地上抽搐著四肢被外力折斷後扭曲的身體,奄奄一息地瞪大眼睛,喉嚨裏發出“嘶嘶”的殘破的呼吸聲,相信她臨死前的震驚絕不會比林楊少。
可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很快,少女就出氣兒多進氣兒少,林楊眼睜睜看著她一命嗚呼、死不瞑目,關於死亡,她直到最後都沒能想明白的原因,他一樣不明所以。
刹那之間的變故就如同完全喪失理智的她迎麵撞上一輛急速行駛的重型車輛,須臾之間,五內俱傷,身形盡損。可奇異的是,此前她麵對的根本不是什麼莫須有的車,隻不過是個似有若無地冷笑的男人。也就是說,前一秒她還是個瘋狂的行凶者,下一秒卻成了慘死的受害人,實在匪夷所思!
林楊怔怔看著那具冰冷的屍體,更準確的說應該是曾經是屍體的一道殘影,心裏止不住陣陣發冷。
終於,他把頭轉向另一邊,視野中,男人臉上那抹陰冷的笑痕已經消失無影,但從那雙已失去溫度的眼裏投射出的光卻因為過於深沉的瞳孔顏色,險惡地閃爍著。
至此,這人身上原本那種健康親和的氣質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他渾身上下透出的一股危險氣息,哪怕隻是投影,還是會讓林楊感到緊張。所以,當對方陡然將凶戾的目光朝他所在的位置射來時,他並不是懵懂地後知後覺,而是立即戒備地屏息。
如果隻是情景重現的話,作為幻象的男人照理應該不可能發現自己,不是嗎?
林楊雖然這麼自我寬慰,可那種被男人冷硬而凶狠地瞪視的感覺太過強烈,根本難以忽視,更何況男人竟然還緩緩朝他這裏踱步過來。
林楊跟著節節退後,從知道鄭星耀失蹤開始,他就處於一種慌亂忐忑的狀態,連何時弄丟了圍脖都不自知。突然,他裸露在衣領外的脖頸冷不防抵上了一截冰冷的東西,刺骨的涼意驚得他猛回頭,隨即一聲低沉的呼喊便無法抑製地衝破了他的喉嚨。
驚懼的情緒刺激著他所有的神經,他僵直地扭頭看向某處,在那裏剛才還有少女死亡的殘像,不過此刻地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因為她就在他的身後,正直挺挺站著,骨節扭曲的右手晃晃悠悠地平舉在胸前,自己剛剛撞上的,無疑就是對方也已經折斷了的手指。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防備男人的時候,斷了氣的屍體,管它是不是殘影,又是如何悄無聲息地站到這裏的?!
林楊悚然看著她一張青白的臉浮腫不堪,布滿屍斑,七孔中流出的血液早已幹涸,顏色介於暗紅和深褐之間。雖然表麵看起來還算完整,但林楊確實從她身上聞到了陣陣腥臭的氣味,仿佛對它的主人而言這具死透了的屍身腐爛到血肉模糊也不過隻需瞬息罷了。這個模樣實在很像是死了很久之後剛剛才從地府的深淵裏掘土而出。
不對!它不是她!
林楊許是驚嚇過度,心緒翻覆間得出了這麼個堪稱混亂的結論。
眼前的這個既像喪屍又如惡鬼的形象儼然並非是自己不久前所見的鏡像中的少女,它應該是之前公交車上出現在自己噩夢中的那個才對。
屬於過去的片段八成在少女迎來死亡的那一刻就已經到頭了,如果真是這樣,那男人最後投來的陰沉凶惡的眼神以及他的步步逼近又代表了什麼?
男人,對了,該死,還有他!
被自己無端窺得的過往片段雖然光怪陸離,給他的感覺卻非常真實,化身死靈的少女、陰邪莫測的男人,說不清哪個讓他更忌憚,隻有造成的惶恐是成倍的,以至於他顧此失彼,連帶不該鬆懈的戒心都被他拋擲腦後。
男人就在幾秒之前很像從過去的影像中剝離出來一樣冷冷瞪著他舉步走來的場景頃刻間重新湧入他早己被打亂了節奏的心澗,他知道必須趕快回轉身去確認對方是否已到了近前,可偏偏就在他這麼做的時候,變故再臨,他目光所及的全部又一次被黑暗吞噬……
黑暗的深淵無邊無際,連同墜落也變得無止無休,這個過程出乎意料的漫長,讓阿K終究開始胡思亂想,對於自己的處境也越來越沒有底。
他不會是被那個蛇頭人身的傻大個給騙了吧?畢竟他們之間莫名的敵對氣氛從一開始就存在,也許對方就是想借由張筱雲失蹤趁機先滅了自己?要不然怎麼會不等他自己縱身一躍就直接把他給踹了下來呢?所以說這分明就是個陷阱,現在那個怪物指不定會不會是把他丟在這裏另覓他徑自行去找張筱雲了?肯定是的,這麼久了,隻有他獨自在黑暗中越跌越深,完全感受不到對方跟下來的動靜。
阿K無法說服自己不去生疑,甚至不斷在篤定自己的揣度,以至於忍不住破口大罵:靠!張篤棟,你陰我?!
他完全可以確定自己是真的卯足了力氣在咒罵的,偏偏就是沒有聲音,這讓他敏銳地感到這深幽的黑暗遠比他想象中更為駭人,他不斷墜落的空間一片沉寂,宛若沉入深海的最底部,所有的動態都被死死地壓抑著,就連時間的流逝都無法被感知到。
完了、完了!
緊接著,更令他不安的事發生了,當他試圖想要掙紮時,發現四肢既像是被鎖上了千斤鏈條,又好比灌入了萬兩水泥,總之,無形的禁錮堅不可破,令他根本動彈不得。
怎麼辦?
當下,他連掀動眼皮都無法完成,肉身儼然成了牢籠,束縛著他的靈魂,這種感覺似曾相識,飄渺的記憶慢慢回籠,由此產生的痛苦雖然姍姍來遲,但氣勢洶洶,就在他終於要想起來的時候,有個聲音打破了萬籟俱寂的黑暗,穿透他的肉身,於他的靈魂深處嗤笑起來:廢物,我隻是想休息一下才放你出來,沒想到你竟有本事把自己搞成這樣……
“怎麼會變成這樣……”孟晴因為越發虛弱的關係,必須半倚在叢峻身上才能勉強站穩。所以他不僅能很直觀地感受到叢峻因為自己的話倏然變得激動和憤慨,亦能在第一時間看到凝結在對方拳上的銀白火焰。他不由擰起兩道濃黑的眉毛,顯得很是惶惑不安,“你還好嗎?”
叢峻搖頭不語,看似平靜,目光中的驚詫卻無法藏匿,他小心翼翼地把手舉到眼前,銀白色的火焰虛晃著,時不時變換一下形態,卻因為速度太快,叫人根本看不清楚。
“叢峻,你快走吧,真的沒必要兩個人都折在這裏。”孟晴很自然地把發生在叢峻身上的變故歸咎於那四個冤魂作祟的影響,生怕再這樣下去連叢峻也無法脫身。情急之下他甚至顧不得維持平日的溫然姿態,抬手就焦慮地推了叢峻一下。
“你先別急。”叢峻巍然不動,白色的火光在他黑白分明的眼中躍動著,帶給他一種奇異的熟悉感,正是這份感覺安撫了他的心神。
“……”孟晴不知他緣何有此反應,無奈類似貧血的眩暈一波勝過一波,連視野中的叢峻的側臉也生出了層層疊影,他確實自顧不暇,隻能幹著急。
恍惚間,他聽到叢峻用突然回複淡泊的聲線在問他,“孟晴,你還記得我們一齊在林楊的夢境裏發生的事情嗎?”
因為時間離的很近,相信那個古怪的夢魘對他們幾個人而言應該都還是曆曆在目,孟晴自然記得分明。他也知道依叢峻的性格不會無緣無故提及此事,可惜受窒悶和頭暈所累,他正在逐漸失去思考的能力。
不過叢峻也並不是真的在等孟晴的回答,他的目光就好像是離不開那團火焰一樣,定然凝視著它,繼續道,“你肯定還記得的,夢裏的那個我就操縱著這樣的一道光。”話音剛落,就見他突然用力抻開五指,“唰”的一聲細響,先前還在搖曳著的白色火光突然炸裂似的化作一個個小小的光點。
這些光點在沾滿血氣的迷霧中飄忽不定地閃爍著,孟晴手捂住胸口十分費力地喘息,視野也因為眼角的濕潤跟著變得模糊。可即使如此,他還是訝然見到叢峻於半空中揚手一揮,光點轉眼間就又如數彙聚在他手上,它們以光速重新凝結,末幾,在少年的手中的赫然是一把折射著寒光的白色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