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章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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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K一臉不敢置信地瞪視前方,閃電隱去後變得更加凜冽的寒風將天台邊緣本就破舊不堪的護欄吹得“咯吱”直響,同時也吹亂了張篤棟突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詭異生長的黑發,而對方的模樣在他的視野中也已經麵目全非。
暗紅色的紋理形似蟒蛇的鱗紋,阡陌縱橫,讓他的臉隻在須臾之間就如同被無形的利刃從內至外切割得支離破碎。
下一秒,這張臉就真的碎了。
連皮帶肉血淋淋地一塊接著一塊,像是殘垣斷壁上的泥石塊接連從他的臉上脫落,露出森森白骨後頭腥紅的暗影。
阿K看得頭皮發麻,完全喪失了管理麵部表情的控製力,滿臉悚然地向後退了幾步,好不容易強忍住拔腿逃跑的衝動。
他忽的想起不久前吱吱和張篤棟之間你來我往的對話,“臭老鼠”、“該死的大蛇”地相互叫著,恍然頓悟:真、真的是蛇嗎?
蛇會蛻皮倒是他打小就知道的知識點,但無論書本上還是電視裏都不是這麼個光景呀,怎麼可能蛻的這麼血腥!
他的喉節不停上下滾動,身體止不住顫栗,對事態接下來的發展一無所知,隻知道自己真是和高處犯衝,但凡和天台這種地方沾上邊,就必定碰上聳人聽聞的怪事。
好在張篤棟的整個蛻化過程並不漫長,阿K還沒有來得及看清臉上隻剩下白骨的他到底變得有多駭人,新的皮肉又如同他那已經拖到地上的頭發一樣重新長了出來,甚至是以比脫落時快上數千倍的速度迅疾地拚湊出一張詭異的臉。
隻是那張臉過於蒼白,裹著層銀光,皮表凹凸不平,還沒耳朵,長著利牙的嘴咧到了耳根,沒有鼻梁,所以眼球才格外突出。
太醜了……阿K眼皮抽搐了兩下,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本來想讓你看看我的本體有多威武,不過還是人形的身體行動起來比較方便,所以我稍稍控製了一下。”張篤棟卻在這時重新開口說話,連聲線都變了,變得沙啞得好像經過某種變聲處理,每個字都帶著過於低沉的回響。
阿K搞不懂,既然人形更好,他非要換個腦袋作甚,惡心人嗎?當然他沒瘋到對此時蛇頭人身的張篤棟叫囂這些,所以抿緊了嘴唇,隻是在暗自腹誹,隨後靜靜看著麵前這個重度兄控加中二病患者接下來要怎麼做。
“你可以過來了。”張篤棟對阿K勾了勾手指。
阿K滿心抗拒,推動他身體前行的隻是那個曾經奮不顧身想救下他的小警察那天在他心底留下的驚鴻掠影。
張篤棟凸出的蛇眼裏蒙著混濁的光,瞳仁縮成一線,陰惻惻地看著阿K來到麵前,“我再問你一次,你想好了要隨我一起去找我哥嗎?”
“唔。”阿K還是不太想和張篤棟對話,於是含混地哼了聲。
也許是形態的轉變讓張篤棟產生了強者的優越感,看阿K的眼神都帶著倨傲,陰冷的視線在阿K的身上巡回了兩圈,覺得這人從上到下唯一能入得了眼的也就隻有他對張筱雲的這點仗義了。
他眯了眯眼睛,沒再理睬阿K,而是幾步走到水箱跟前。阿K卻緊緊跟在他後頭,為的是遠離地上那堆剛從他臉上蛻下的肉塊。
縱然生得高大,水箱還是要比他倆高出了半頭,張篤棟瞥了眼掛在水泥上的陳舊得生了鏽的窄梯,一言不發地一揮袖,整個人騰空而起。阿K目瞪口呆,就在今天以前,張篤棟在他的認識裏還隻是個嚴重兄控的傻大個,誰會想到基因突變會這麼可怕。他情不自禁地又想到了張筱雲,張篤棟對吱吱說過他哥是人,所以對方應該不會有另一副和那張娃娃臉完全相悖的麵貌吧。
阿K見張篤棟全然沒打算管自己,隻能自行攀上那搖搖欲墜的爬梯,爬了幾格勉強站穩後才扶上了水箱頂部的邊緣。
他身旁化作蛇頭人身的張篤棟行事風格相當粗暴,隻見對方隨手一扳,上了鎖的水箱門直接被掀落,隨即和通往天台的那扇木門落得同等命運,當即就廢了。
“你幹嘛?”張篤棟從口袋裏拿出個小盒子,打開後銀光四溢,阿K見他用拇指和食指沾了點粉末,眼看就要往水箱裏散,立時就急了。媽耶,整棟公寓10棟以上喝的水都打這水箱過,到底什麼情況,怎麼弄得跟投毒似的。
“這還用問嘛,找我哥啊。”張篤棟莫名其妙地瞪向他,眼中的混沌暗潮洶湧,陰沉的目光不帶一絲溫度,跟野生動物園裏那些冷血動物沒什麼不同。
阿K想要阻止的手僵在半空中,隻能憂心忡忡地看著對方把銀粉灑進了水箱裏。張篤棟旋即又打了個響指,不知怎麼弄的,順勢就劃破了指腹,暗紅色的血水珠串似地滴落。
阿K蹙額,還在滿心為公寓的水源擔憂,就聽得張筱雲說了句,“走吧。”
“去哪?”他發現自己實在跟不上張篤棟的節奏。
“下去。”張篤棟不耐煩的口氣加上嫌棄的目光,在他那張醜陋陰沉的麵孔上合成出鄙夷的神情。
阿K沒有在意對方的態度,他完全被自己不經意間一低頭看到的景象震懾住了。剛才還盛滿水的水箱裏此刻黑漆漆的一片,他稍稍探身往裏看,深不見底。
“這、這、這……”他驚異得張口結舌。
“天台是地麵上陰氣最盛的地方,而天台之上屬此處至陰。我試著施法打通冤鬼造出的幻境,沒想到一擊即中。”張篤棟這麼說的時候,眼睛幾乎眯成了一線,像是在思考什麼。
“你剛剛說……下去……怎麼下?”阿K看著無底深淵似的黑暗處,心裏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自己跳下去,或者被我踹下去。”張篤棟被他這打完岔,回過神來,雙手環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他的反映。
阿K咋舌,一時語塞,片刻後問,“你哥確定在下麵?”
“下去不就知道了。”張篤棟聳了聳肩,戲謔的姿態卻轉瞬即逝,催促道,“快點,我哥等不了太久。”
阿K點了點頭,閉上眼睛,正想往水箱裏跳,背後突然被人用力推了一把,整個人猝不及防地一頭栽進了黑暗裏……
孟晴說話時被迷霧中的血氣嗆得輕咳了一聲,叢峻聽出他有點喘,眉頭擰在了一塊兒,又問,“你哪裏不舒服?”
孟晴搖搖頭,沒有向他說明血霧對自己的影響,而是繼續告訴他,“這四個影子乍現我就覺得有點眼熟,隻是剛才一心隻想快點走出去所以沒有去辨認,現在再看……確實很像公寓裏近幾天接連出意外喪命的那四個員工。”
叢峻一經孟晴提醒,腦海中立時走馬燈似地想起了四則聽聞:被電焦的維修工、車禍身亡的管理員、心髒病發的保安還有被路牌腰斬的前台。西霞公寓在某些小眾平台上已經引起了部分人爭相討論。
“你確定嗎?他們不都是意外嗎?……怎麼會有這麼重的冤氣?”叢峻呐呐道。
肺部越來越嚴重的窒悶感讓孟晴的視線也跟著模糊起來,可與之相反的是那四個原本影影綽綽的鬼影卻逐漸清晰,變成了四個形狀可怖的厲鬼。一個皮膚幹癟焦黑,滿身都是綻開的傷口;一個鮮血腦漿流了滿麵,額前有個貫穿的圓孔;一個臉色發青、嘴唇發烏、舌頭發紫,五官都是扭曲的;最後一個幾乎攔腰被斬成兩斷,上半身傾斜的厲害,斷骨後的血肉和髒器像是隨時都要掉落出來似的……
孟晴很快意識到,那是自己記憶在公寓大堂曾看到的影像和此時的鬼影重疊在了一起。
“小心!”
孟晴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恍惚中他竟然沒有站穩向後仰倒,若不是叢峻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隻怕是要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孟晴感到有些眩暈,想必也是因為缺氧,他長籲一口氣,整個人幾乎是倚靠在叢峻的身上。發現到這個狀態,他原本有些朦朧的思緒突然警醒,連忙問叢峻,“你沒有感到不舒服嗎?”
叢峻搖頭,眉目間卻盡是憂柔,“我沒事。但是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好。”
“看來,這霧裏的血氣隻對我一人有影響。”孟晴呢喃似地低語,末幾終於頓悟道,“也隻有我見過它們四個死後的鬼魂,所以這四個冤魂找的是我,你是因為跟我在一起才被困在這裏的。”
孟晴可能沒留心叢峻關於這四個公寓員工死後為何會成為厲鬼宮冤魂的問題,但他推論出的想法也足以讓叢峻眉心一跳,麵色又凝重了幾分。
“看來是我連累你了。”孟晴歎道。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叢峻能感受到孟晴突如其來的虛弱,素來毫無波瀾的俊顏再也繃不住了,仇恨地瞪著那四個看起來不費吹揮之力就能傷害孟晴於無形的鬼影,恨不能衝上去與它們搏命。
隻是談何容易。被冤魂糾纏,一個就足以要人性命,更何況是四個。
他沒有扶住孟晴的那隻手緊緊攥起,因為氣憤而微微顫動,連指甲掐進了皮肉都渾然不覺,咬牙切齒地為連接近它們都做不到而懊惱。
這時,孟晴輕飄飄的聲音傳入他耳中,“沒必要兩個人都送死。你把我留在這裏,看能不能離開這迷霧,或許還能找到救兵……”
“我怎麼可能拋下你!”叢峻有些著急地喝道,“我分明說過會保護你的。”
這一著急,他突然感到自己攥緊的那隻拳頭灼熱發燙,扭頭一看,隻見拳上竟然不知怎麼的霎時被裹上一層白色的光芒,如火焰般在血色的迷霧中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