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鄭星耀和林楊隔壁的那部電梯裏，阿K正目送曉琰依依不舍地走出去。為了打發這個執著的妹子，他不得不故技重施，借口自己有事要外出才下得了逐客令。
    不過這也不全是借口，他很快有了計較。
    關於自己不久前篤定答應張筱雲的事他倒一直記在心上。但畢竟要打聽的是家事，貿然直接敲開人家房門問，“你爸爸是不是瘋了。”想想都不可行。
    他本來的計劃是直接找上官登科攀談，在合適的時機把話題引向上官老爺子。可就在前天，還沒出電梯他就聽到了夫妻倆又在吵架，依上官登科鬼吼鬼叫的氣勢顯然已經無法和人好好溝通了。於是阿K想到了另一個較為曲折的方法，從上官太太那裏突破。畢竟兩人夫妻這麼多年，對雙方的家庭情況總該是了解的。阿K本來也沒指望問得多深入，能打聽到多少是多少就好。
    如此打定主意後又過了兩天，他卻仍舊沒有和上官太太聊上話，這才隱隱生出製造偶遇的機會的念頭。而上官太太上班的時間好像不固定，每天早上都會先去超市采購食材。
    阿K在電梯裏突然想到這點，於是打消了折返上樓的念頭，改按了“1”鍵，打算在大廳那裏溜達、溜達，說不定就能碰巧遇見。
    他很快到了一樓，沒看到上官太太，但見公寓的門外圍了一小群人，還有穿著救護服的人員穿行其中，場麵有些混亂。
    又出事了？！
    阿K皺著眉頭快步走到了門口，兩個醫護人員抬著擔架正好從他麵前經過，往不遠處停著的救護車走去。
    阿K沒看清擔架上的是誰，卻看到物業管理員匆忙地跟在後頭。他左右看了看，苗苗也站在門口，離他很近，臉嚇得煞白。
    “苗苗，這是怎麼了？”阿K踱到她身邊問。
    “出事了。公寓的燈牌壞了好幾天，今天終於和這根電路相通的幾家住戶商量好，臨時斷電好讓我們新來的維修工修理。我們明明是一起拉了電閘出來幹活的，誰知道他爬上去後手一觸到燈牌，就”噼啪”起了火花，他瞬間摔了下來，人在抽畜，臉上焦黑。我不敢碰他，又是打120又是喊人，實在是亂了。我就想不明白怎麼會這樣的，幹活前電閘肯定是拉掉的。”說話的並非苗苗，而是四方臉的保安。他不知像是有感應似的突然從人群中竄了出來，搶在她前頭激動地說道。
    這人應該是沒經曆過這類事故，處理的好不好先不論，到現在看起來還是六神無主、驚慌失措的樣子。嘰裏呱啦地說完這番話，剛喘了口粗氣，又對著苗苗說，“當時你不是在電閘旁邊嗎？怎麼會沒看住的？還是說是你做了什麼？為什麼呀？”
    麵對他的連番質問，苗苗含著眼淚猛搖頭，嚅囁了半晌才委曲地說，“我真的不知道。我手機響了，我就接走開接了個陌生電話，也不知道是誰的惡作劇，電話裏沒人講話。我很快掛了電話，然後就聽到你在叫喊了。”
    “那是誰把電閘推上去的……這……這不是蓄意害人性命嘛！”保安很是後怕地嚷嚷著。
    苗苗臉色更加難看了，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嘴上不斷重複著，“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阿K一言不發，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正在他入神思考之際，蘇娜拎著兩袋食材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神色漠然地經過他背後走入公寓。
    “上官太太。”林楊拎著電腦包乘電梯下到１樓，剛走出來迎麵就看到了蘇娜，主動打了個招呼。
    蘇娜對林楊沒什麼印象，愣了愣神，謹慎地頷首。
    林楊無趣地摸摸鼻子，本想找機會提醒她最近注意看顧小傑的話也不知該如何啟口了。
    他眼睜睜看著對方繞過自己走進電梯，苦惱地撓了撓頭。
    也許通過鄭星耀他們這些熟人提醒更好，隻是他又該怎麼向他們解釋自己的憂慮呢。
    他一路若有所思地走到公寓門口，立時也被外麵的動靜吸引了注意，而阿K正好這時從外麵進來。
    “怎麼了？”林楊指了指阿K身後問。
    “維修工作業時觸電了。”阿K告訴他。
    “啊！”林楊驚呼了一聲，他大三那年曾經親眼目睹過一件觸電的慘案，對方就倒在他和另外幾個同學麵前，當場就斷了氣。現在聽到相同的事件，當時的恐慌即刻又湧上心頭。“情況怎麼樣？”
    “不知道，我隻看見救護車把人拉走了。”阿K挺沉重地說道。
    “但願他能安然無恙。”林楊歎道。
    阿K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裏還是有點放不下剛才在外麵聽說的有關電閘的事。
    而林楊又問他，“對了，你怎麼下來了？星耀已經給你買好早飯了。”
    “哦，我下來是想找上官太太。”阿K對林楊直言不諱，但沒細講原因。
    “她已經回家了呀，我下來的時候看見她的。”林楊也沒多問，隻是趕緊知會阿K。
    阿K錯愕地一抬眉毛，心裏直犯嘀咕：就這麼眨眼的功夫便錯過了嗎？
    “你直接上她家去找吧。晚點再跟你聊，我得去上班了。再見。”林楊好笑地看著他有些誇張的表情，並向他道別。
    “OK。”阿K很快接受了隻能另找機會的現實，他抬手衝林楊揮動了一下，就此與對方擦肩而過。
    當他悻悻然地徑直回到家裏，但不見鄭星耀的蹤影。
    桌上除了早餐還留了張字條，上麵的字跡雋秀、飄逸，內容卻很隨性：你這家夥怎麼就快拆線了還到處亂跑！反正早餐買回來了，懶得等你，我去孟晴家擼貓啦！
    落款處不是他自己的簽名而是簡筆畫的鬼臉。
    他讀完字條後哭笑不得，知道這肯定是鄭星耀肯定是心血來潮故意不發信息寫著玩的。他抖了抖字條，心道，還真是見字如見人。
    孟晴一大早領回來的新住客是一隻剛成年小橘貓，毛色橘白相間，也有一雙好看的藍眼睛，隻是不同於小白那種通透的湛藍，更接近藍灰色。
    按孟晴的意思，本不想這麼快再養貓的，是他經常光顧的那家寵物店聽說小白出事後主動聯係的他。小橘貓也是隻棄貓，被寵物店撿到的時候還生了嚴重的皮膚病，好不容易治愈後卻一直找不到收養人。店裏的小妹自認為它可以和剛失去愛寵的孟晴互為慰藉，加上孟晴性情溫和、安靜，是個難得的好飼主，便三番兩次地竭力說服他收養小橘貓。對孟晴而言照顧小貓似乎比不斷拒絕對方的好意要更輕鬆些，最終還是答應了。
    他早上去店裏抱回小橘貓的時候，小家夥小心翼翼地朝自己靠近，在他腳邊仰頭觀察了許久，試探地蹭了蹭他的褲管。這戰戰兢兢的互動深深觸到了孟晴心底那一片柔軟之地，讓他對自己的這個決定再無一星半點的後悔。
    “這小東西軟乎乎、傻呆呆的，一副很好欺侮的樣子。不錯，我喜歡。”鄭星耀把小貓放在自己腿上，一通揉捏，見它眨巴著眼睛任自己擺弄，愉悅又滿足地感慨道。
    “這大概也算一種認生的方式，說不定跟你熟了，就變皮了。”孟晴正拿著顏料盤在調色，偶爾會瞥向不遠處坐在沙發椅上的一人一貓，臉上始終掛著平靜的笑意。
    “它叫什麼名字。”鄭星耀輕撓小貓的頭頂問。
    “它好像還沒有名字，店裏的人都叫它弟弟。”孟晴沉吟了數秒後說，“要不我管它叫”小橘”吧？”
    “……”鄭星耀先是無聲地翻了個白眼，隨即忍無可忍地吐槽，“小白、小黑、小橘……你能不能不要那麼偷懶，總按顏色取名字。”
    孟晴誠然地一點頭，覺得鄭星耀說的挺在理，於是有了新的想法，“你和它看起來頗為投緣，這也許正說明他的名字應該由你來定。”
    “嗬嗬，你推卸的手法還挺別致的……”鄭星耀朝他斜覷過去。
    孟晴這回權當沒有聽到。
    鄭星耀無法，注意力又回到小貓身上。他惡作劇似的兩手托著小貓兩條前爪的腋下，把它舉到眼前，還輕輕搖了兩下。當然這個過程中對方還是毫不抵抗，反倒好奇地打量著他。
    “叫你什麼好呢。”鄭星耀喃喃地自說自話起來，“傻傻、呆呆雖然和你很般配，但是叔叔又怕你要真這麼叫了，以後在外行走會被別的貓取笑。要不就叫你”木木”？木頭的木，怎麼樣？這個名字還行吧。”
    “木木……雙木？”孟晴適時插話確認。
    “啊……嗯……雙木……”鄭星耀突然醒悟過來，莫名感到了少許心虛，又補充道，“你要覺得不合適，我再取。”
    孟晴停下手上的動作，打量著他道，“不用了，”木木”挺好的。就這麼叫吧。”
    “哦。”鄭星耀重新把木木放回膝上，漫不經心地撫摸著它柔軟的皮毛。
    “”木木”還不如”小橘”呢，你們人類實在是隨心所欲。”嗤笑聲憑空乍響，小黑現身在工作室裏。孟晴能聽得到、看得見它，鄭星耀卻渾然不覺。
    孟晴不動聲色，沒有小黑的示意他並不打算驚動鄭星耀。
    鄭星耀心不在焉地擼了會兒貓，忽然一頓，又扭頭看向孟晴。
    孟晴感覺到他突如其來的注視頓生驚疑，難道是對方發現小黑了？
    “那個，跟你討論個問題唄。”不過鄭星耀的話卻直接打消了他的顧慮。
    “嗯，你說。”孟晴暗自籲了口氣，道。
    “如、果，”鄭星耀一字一頓特別給開頭兩個字加了重音後繼續說，“有個人對你一直非常包容、忍讓、關心……總之非常好，讓你忍不住會猜想他是不是對你有那麼點意思。但、偏偏每次你想試探一下吧，他總是表現得又差了那麼點意思。按你說，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那個，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孟晴安靜地聽他說完，但沒有給出任何回答，清明的眼睛裏鮮有地蒙上了茫然之色。
    “好吧，就當我沒說。”鄭星耀立馬泄了氣。
    “感情的事，我恐怕沒有阿K懂的多，要不你找他問問？”戀愛經驗為零的孟晴麵有難色地建議道。
    “不要！他懂的多不多我是不知道，但趁機揶揄我是必需的。”不等對方說完鄭星耀就直接否了。
    孟晴看他很是苦惱，卻不知如何幫他解困，經過一番苦思冥想，才試著寬慰他，“你若想不明白不如就放下。緣淺緣空還是隨緣的好。”
    “……”孟晴這寥寥數字卻說得和鄭星耀剛才的話一樣含糊，兩人於是隻能相顧無言。
    小黑這時前爪伸直、臀部上翹舒展了一下身體，隨即語重心長地對也能看到他的木木說，“你最好離這些”怪蜀黍”遠一點。”
    “？”木木則天真地把頭歪向一邊，咪咪叫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