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林楊接過鄭星耀遞給自己的咖啡，忍不住瞥了眼阿K緊閉的房門說，“阿K已經在房裏打了快一小時電話吧。”
    “他自從昨天在醫院受了點刺激，話是變多了。”鄭星耀端著自己的咖啡坐到他身邊，半開玩笑地感慨。
    阿K進房後，孟晴也跟著離開，林楊沒回家就是在等阿K出來。
    鄭星耀見林楊手捧咖啡杯仍舊滿臉寫著心事，便尋思著找些話題閑談，“我昨天幫你搬家的時候看到很多書，是愛好還是因為工作？”
    “愛好。”林楊恍然回神，說完便順勢低下頭，漫不經心地把玩起咖啡杯裏的骨瓷小匙。
    “我有個學生也愛看書，有次我去他家送資料，進門就瞧見整麵牆都是書。”鄭星耀連說還帶比劃。
    林楊終於後知後覺，這個青年是竭力在緩解自己的情緒。他心中悸動，也知道對方不愛聽人道謝，於是努力配合剛才的話題往下聊，“你呢？有什麼興趣愛好……”
    不待他問完，鄭星耀就莫名開始忍俊不禁，抽動肩膀笑了起來。
    “怎麼了？”林楊回憶剛才自己的話，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你沒感覺到我們這一來二去很像某個名場麵嗎？”鄭星耀邊樂邊反問他。
    “……”林楊歪著頭，還是跟不上對方總是跳躍的節奏。
    “相親啊！咳，先生在哪裏工作呀？小姐有什麼興趣愛好麼？”鄭星耀自說自話地學了幾句，還問他，“像不像？”
    林楊終於露出莞爾的神情，從手中的咖啡杯裏飄溢出香濃的氣味，他忍不住端起杯子嚐了一口。也許是浮在咖啡表麵的方糖還沒有全部融化，入口竟然不是苦澀，反而甜絲絲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柔聲提醒對方。
    “我這麼活潑好動，愛好當然多啦。運動、旅遊、看電影、打遊戲、和朋友聚會、吃飯、喝一杯，總之，生命在於玩樂嘛。”鄭星耀說著還衝林楊眨了一下左眼。
    “這麼會玩，那你以後帶著我唄。”林楊來不及斟酌，話已脫口而出。
    他擔心會不會太唐突，鄭星耀卻不以為然，毫不猶豫地答應，“沒問題。”
    每回麵對鄭星耀燦爛的笑顏，林楊總下意識地想要在他閃亮的眼裏尋找星星，仿佛真有星子遺落人間，偏偏就落在他的眼底。
    ——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這句話劃過他的心扉，呼之欲出，最後被開門聲打斷了。
    阿K終於從房間走了出來，他大咧咧地往他們對過的沙發上一坐，對鄭星耀說，“我大伯還是那樣，你講你的，他說他的，這天聊得我頭都大了。也給我來杯咖啡醒醒神吧。”
    “打個電話還讓你受累了。”鄭星耀起身去倒咖啡，吐槽完還不忘交待，“物業主頁發通告了，要停水清洗水箱，突發情況，什麼時候好還沒公布。我晚上有課，你要還指望喝咖啡，得空了就去便利店扛一桶飲用水回來。”
    “我去吧。”他話音未落林楊就主動提出幫忙。
    鄭星耀並不領他的情，旋即翻了個白眼，手拿咖啡壺扭頭道，“我說好好先生，你這舍己為人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你家不用水的嘛，你先給自己續上吧。”他拒絕的雖然直接，好在語帶戲謔並沒有惡意。
    至於林楊，早被對方貼上“好人”標簽的他大概已經是被念叨慣了，但笑不語。
    “林楊等會兒和我一起去，我再陪他到處逛逛熟悉環境。”林楊不說話阿K已替他做了安排。這兩個鄰居的行事風格實在讓人很難拒絕，林楊隻得默許。
    “現在，我先說說你的事。”阿K收斂坐姿，語氣一轉，便進入正題。
    “你大伯怎麼說？”林楊也沒心思再管咖啡，把杯子放到茶幾上，也跟著他正襟危坐。
    “他讓我先問你一個問題。”阿K正色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說。”
    “我在公寓裏碰到的事一字不落地都講了……”林楊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什麼，他心虛地用眼角餘光瞟了眼鄭星耀的方向，別別扭扭地說，“除了一個夢。”
    阿K聽後激動地一拍大腿，立刻叫了起來，“有”夢”就對了。你快接著說。”
    林楊和鄭星耀都被他誇張的行徑嚇了一跳，鄭星耀把注滿的咖啡杯端到他麵前時還特別警告，“你有話好好說，別再一驚一乍，沒個正形。”
    阿K不置可否，故意抿緊雙唇接過咖啡。
    林楊繼續自白，“其實在到西霞公寓看房之前，我就經常會做到一個夢，總夢見有人對我說同樣的話。夢裏的場景和我那間房有點像，至於夢中人……”他停頓下來，等鄭星耀又重新坐回自己身邊才說，“我總看不清。”
    “難怪你那麼爽快就決定租下這裏。”鄭星耀頓悟道。
    “嗯，就好像冥冥之中有股力量驅駛我住進來。”林楊沒有否認。
    “聽起來不像是噩夢。”阿K沒留意他們的對話，自顧自地思索林楊對夢境的描述。
    “當然不是噩夢，它雖然周而複始，但很溫暖。”林楊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眷戀。
    “我怎麼看你這樣子還真有點魔怔啊。”阿K卻對林楊做夢的事存有芥蒂，“看來情況和我大伯說的差不多。”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林楊皺起眉頭，滿眼疑問地望著阿K。
    “你大伯是不是認為林楊那些詭異的錯覺和做夢有關？”鄭星耀倒是聽出點端倪。
    阿K立即朝鄭星耀豎起右手大拇指感歎道，“沒想到你和我大伯是一個頻率的。”
    “你快說重點！”鄭星耀照例直接忽略如此不走心的誇讚。
    “我大伯說林楊很可能就是在發夢。”
    阿K直接拋出結論，卻連鄭星耀都有些困惑。“他沒睡著也能做夢？什麼夢會是一念之間，也太玄乎了吧。”
    阿K把雙臂抱於胸前肯定地一點頭：“”白日發夢、轉瞬即逝”。我也問過大伯，他的原話就是這麼答的。”
    “可是我為什麼會突然發夢呢？不管噩夢還是白日夢，又究竟意味著什麼呢？”就算林楊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但心裏還有許多不解。
    “這個嘛……我大伯說的就有點抽象了……”阿K撓著臉倏的赧然起來，清了清喉嚨轉述道，“”夢由心生為念，夢非心生為業，何起何滅、何欲何求，念由人，業未可及。夢中事，見來路、示歸處，通達三界，萬象遍生。若惶惶所係，則惘惘為忌。”……都是原話，我全背下來可花了不少時間，你……應該懂了吧。”
    “……”林楊無言以對，隻管木愣愣地瞪著他。
    “你別瞪我，我大伯真的是怪人中的翹楚，根本懶得跟我解釋。隻說業夢難解難斷，你若是中招，就讓我轉告你發夢時無論什麼情況切記保持理智還有……好自為之。”阿K一臉無辜地對林楊聳肩，想了想又安慰他道，“要不……我去找找還有沒有符，找得到就都給你吧，求個安心。”
    “那我和他都經曆的那件事怎麼說？我也發夢了？”林楊還沉浸在錯愕中，鄭星耀卻發起了又一輪質疑。
    “兩個人如果各自做夢，是不會同步的。我大伯想了半天，覺得最大的可能是你的意識不知為何被拖進了林楊的夢裏。”
    阿K的說法正是林楊最不希望的情況，如果降臨到他身上的真是一場未知的災禍，他最不想連累的人恐怕就是鄭星耀了。
    “哎呀，要我說，想不通的事你們都別再糾結了。既然是夢，記住別當真就好。”阿K看不慣林楊垂頭喪氣的，便俯身朝他肩頭用力一拍。
    林楊吃痛，但也因此精神振作了些。阿K的話乍聽雖然粗略，細思也有幾分道理。事已至此，他總不能一直愁眉苦臉。再想想孟晴，人家可是實打實地見鬼，不也照樣平心靜氣，冷靜得好像對著一桌家常便飯。
    而且……
    林楊一直能感覺到鄭星耀投注向自己的視線，誠摯的關切中還透著憂慮。在鄭星耀那樣推心置腹地講述了自己的往事後，他又怎麼忍心讓對方總是擔心。
    “你還好吧？”鄭星耀哪知道林楊心中百轉千回，隻當他的默然全由忐忑而起。
    “我沒事，阿K說的有道理，知道都是夢以後感覺也沒那麼可怕了。”林楊故作輕鬆地說。
    “他是因為腦筋懶得拐彎，你當作心靈雞湯聽聽就得了。他能找到護身符的話你就收著，等我休假了再陪你去附近的寺廟求求看有什麼其他解決的法子。隻有一條，你但凡感覺到危險，別忘了知會我們。”鄭星耀還是不放心，連聲叮囑林楊。
    “別擔心。”
    這次林楊並沒有欣然接受他的全部好意，鄭星耀雖然察覺他態度有變化，一時又說不上是哪裏反常。
    “對了，還有小白，你會幫它們超渡嘛？要怎麼做？”為了轉移鄭星耀的注意力，林楊刻意追問阿K。
    隻不過阿K一聽他提起這事，神情就變得有些古怪，陰陽怪氣地說了句，“那還得看孟晴怎麼說。”
    小琴昨天剛過二十六歲的生日，沒想到今天剛上班就碰見這麼恐怖的事情。她現在隻要想到天台，腦海中就會出現那具皮膚慘白的腫脹屍體。
    於姐口頭宣布放她幾天假，之後也不知出了什麼變故，回到辦公室後隻顧板著臉聯係昨天輪班的那幾個同事，對她不聞不問，還是娃娃臉的小警察和公寓保安陪她回的公寓。
    張筱雲還留在前台，見小姑娘既便在收拾東西還是哭哭啼啼的，就試著溫言安撫，“姑娘，你別哭了，回去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我們也不會讓凶手逍遙法外，一定會保障這棟公寓的安全。”
    小琴本來隻是嚇壞了，經他提醒，這才想起來還有個殺人凶手可能在這裏出沒，一張我見猶憐的小臉頓時白了幾個色階，哭得更凶。
    “呃……”張筱雲哪能料到自己會弄巧成拙，手足無措地幹瞪眼。
    偏偏在於姐麵前憋著不敢說話的公寓保安這時也終於忍不住在一旁開始加油添醋，“小琴呀，你別怪我多嘴。你沒瘋已經算是幸運了。你還記得老錢跟我說過的這公寓的事吧。今年看來輪到吳師傅了，唉，他算是好不了了。”
    張筱雲雖然上警校的時候成績差強人意，但警覺性還是很高的，從保安的話裏立馬聽出了問題。他清咳一聲，滿臉嚴肅地詢問對方，“你先打住，好好跟我說說老錢是誰，這公寓裏還有什麼事是你們沒告訴警方的。”
    保安察覺到自己失言為時已晚，對著忽然就從溫和無害進化到犀利敏銳的小張警官，他不由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