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鈴鈴！”
    急促的鈴音驟然響起，對原本就心神不定的林楊而言根本是雪上加霜，他嚇得肩膀一抽，連手機滑落到地上都顧不上，急切的想找出聲音的源頭。
    很快他就發現，這間套房的門鈴竟然設定的和老式電話的鈴聲一樣。
    “也是醉了……”林楊虛驚一場，去開門的時候一路都在哀聲歎氣。
    因為篤定是自己的外賣到了，他沒有先問詢來訪者的身份，可當他打開門一看，門外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男人怎麼看都不像是送外賣的小哥。
    “你是哪位？”林楊問。
    “你好。鄙人姓言，恰好就住在你樓下的2303室，聽聞你今天入住，特別來拜會一下。”相比林楊警惕的反映，對方除了講話的方式有些奇怪之外，表現得倒是從容大方，說完還笑容可掬的向林楊遞過一張名片。
    林楊本來對他的到訪還有點摸不著頭腦，待他費解的接過那張名片舉到眼前一看，即刻心下了然。
    言瑞，榮興保險業務經理。名片上的身份足以說明一切，這人明顯是來推銷保險的。
    “你好。那個……”林楊不想剛搬來就得罪鄰居，於是還是把名片收好，搪塞道：“有需要我一定找你。”
    “有機會可以和你聊聊自然最好，想必你今天還有雜事要忙，不用急於一時，鄰裏之間來日方長，鄙人隨時恭候。”所幸言瑞見好就收，並不會死纏爛打。
    “哦，對了。”他話鋒一轉，從手上的公文包裏拿出一盒彩紙包裝的點心，說道：“小小心意，恭賀遷居之喜，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不……這太不好意思了……”
    “搬家也需圖個好彩頭，禮最好不要推拒。”
    林楊想要謝絕，言瑞卻很堅持的打斷他。“那……就多謝啦。”他隻有收下蛋糕，想著日後再做回禮。
    言瑞這才滿意的向他告辭：“那就不再叨擾了，回見。”
    “Bye……Bye。”
    林楊茫然目送他瀟灑的走進電梯裏，門剛合上，隔壁的那部又前後腳上來了，從裏麵出來的依然不是他在等的外賣小哥，而是個在這種天氣仍舊隻穿著單薄的運動套裝，人高馬大、虎背雄腰、膚色黝黑的健壯男子。
    對方也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林楊，昂首闊步的主動上前打招呼。“剛搬來的？我就在你隔壁！”
    他翹起右手的母指隨意往身後一比，說話簡明扼要，聲如洪鍾且氣勢十足。鄭星耀的這個室友和他本人倒是大相徑庭的類型。
    “你好，我叫林楊。”林楊於是再度自報家門。
    “柯駿，大家都叫我阿K。”兩人握了握手後阿K又說：“星耀叫我到家後關心一下你的情況。正好你在，有問題嗎？”
    “他叫你的？”林楊脫口問道。
    “對啊，還特別發短信咧。”阿K告訴他。
    沒想到一看就是急性子的鄭星耀竟然也有細膩之處，林楊有些感動。
    “所以，有什麼你直接跟我講。”阿K見他不說話便又關照了一遍。
    “好，我知道了。其實我……也還在適應環境。”林楊有些心不在焉的說，此時透過柯駿他正好看到2401室的門口，驚疑的感覺再度襲卷而來。
    “你臉色不太好。”阿K挺敏銳，湊近他打量。
    林楊聞到他身上也有淡淡的檀香味，竟然和鄭星耀的一樣。他一時心猿意馬，忘記了答話。
    “啊！”
    阿K見他沒有回應，以為他真有難處，自然想追問下去，誰知突然從樓梯間的方向傳出一聲男人的慘叫。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幾乎同時衝向聲音的源頭。
    林楊跟在阿K身後今晚第二次踏入樓梯間。
    慘叫聲隻有短促的一響，兩人在這層的樓道裏隻看到孤燈殘照，這使得他們不免對於接下來是往上還是朝下走感到躊躇。
    “咦？門開了！”
    林楊抬頭察看的時候發現通往天台的木門敞開著，木板在風中顫動。
    “這門不是鎖著嘛？怎麼會有人上去的……”阿K顯得相當吃驚，不管是門鎖被解開還是有人登上了天台，兩種情況應該都很出乎他的意料。
    “上去看看？”林楊會用疑問句，是因為想起了孟晴的提醒。
    阿K似乎也猶豫了一下，還是率先大步往上走，林楊則緊隨其後。
    兩人相繼登上天台，夜色深沉，冷風呼嘯，天台上沒有燈照，隻能借著月光和周邊的燈火視物。林楊隻走了兩步就感到不對勁，腳下的地麵格外粘稠濕滑，不像是單純的踩進積水中。他慢慢蹲下身想靠近查看，一股腥臭味就撲鼻而來。
    “阿K。”他急忙呼喚走在他前麵的同伴，慌忙告訴他：“好像是血。”
    “我知道。”阿K仍舊背著他，聲音聽起來也很緊張，突然他像是看到了什麼，大步向水箱邊的一處死角跑去。
    林楊知道肯定出事了，也趕緊跟過去，愈發濃重的氣味讓他直惡心，等看清前方到底有什麼，他幹脆扶著水箱嘔吐了起來。
    細雨寒風都不足以讓他像此刻這般戰栗不止，隻因暗夜裏闖入他視野中的場景實在恐怖。
    月光慘淡，一個穿著外賣騎手服的男人倒在地上，臉上青白一片，身下是一片粘稠的血泊。他旁邊除了打翻的外賣盒還躺著一隻渾身被血色浸染的死貓，夜色中根本無法分辨它原本的毛色。更加可怕的是，這隻貓已被開膛破肚，五髒全都暴露在殘破的屍身外麵，血水還在蜿蜒流淌，和著積水被衝到了天台的入口。
    林楊一直到吐出膽汁才罷休，他淚眼朦朧的直起身，迷迷糊糊中看到阿K正在打電話報警。雖說阿K比他鎮靜些，但聲音聽起來也在打顫。
    “那人也死了嗎？”林楊跌跌撞撞地走到阿K身邊扶靠著他問道。
    阿K麵色凝重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看樣子是不太行，我過去一下。”
    “人沒死，隻是嚇暈了。”阿K話音未落，在他們身後倏的又有人發聲。
    兩人一齊回頭，是孟晴再度悄無聲息的現身了，他的神色不及之前林楊看到他時明朗，而是眉頭緊蹙，目露神傷。他接著告訴他們：“小白救了他一命。”
    “那是小白？”阿K驚詫地看向地上殘破的屍體，又看向正感傷的孟晴，也不知如何安慰。
    林楊畢竟和小白有過幾麵之緣，見它的死狀如此慘烈，他心裏也挺難過。除此之外，他還聯想起早先還聽到過淒厲的貓叫聲，他始終覺得那就是小白的聲音，隻不過後來因為看到小白好端端的呆在孟晴懷裏才疑心聽錯了，沒想到現在又撞見小白真的慘死……他心中的疑雲層層重迭，積成了一團解不開的謎。
    “也許小白會有機緣為這人擋下一劫也是命中注定。”隨著孟晴的一聲歎息，三人皆生感慨，各有各的唏噓。
    鄭星耀下班回家看到公寓的門前被警車的頂燈照亮，哪怕夜深人靜還有人在駐足圍觀，不由好奇的加快腳步。
    等他走近又見孟晴和新搬來的林楊各自跟著個民警在錄口供，著實吃了一驚。
    “怎麼回事？”林楊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便衝他招了招手。鄭星耀想過去，被維持現場秩序的民警擋了回來，隻好向對方打聽情況。
    “你是這裏的住客？”民警不答反問。
    “嗯，我就住頂樓。”他如實相告。
    “有人倒在這幢公寓的天台上不省人事，可能還牽扯到虐貓案。多餘的我也不能講，我們還有個同事在上麵取證，希望你配合不要擅自去天台。”民警確認他的身份後才將事情的大概告訴了他。
    鄭星耀連聲應是，然後指了指林楊和孟晴做筆錄的方向問：“那我朋友……”
    “他們是報案人，你要是找他們，可以先在這裏等一等，快結束了。”民警聽到有人喊他，話剛說完就跑開了。
    大樓下的冷風逼人，鄭星耀被吹得直縮脖子，卻還是在原地等著沒有走開。
    林楊看到鄭星耀後也挺著急，問話一結束，一路小跑到他的跟前。
    “我怎麼老是在等你。”鄭星耀忍不住調侃。
    但林楊卻笑不出來，“小白死了。”他先把這個消息告訴對方。
    鄭星耀一愣，臉上驚訝和難過的表情交錯，向他追問：“怎麼會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林楊簡單的講述了自己和阿K聽到慘叫聲後的整個經過，然後有些無奈的說：“我們發現的時候，人倒在那裏，小白已經……我能講的就隻有這些，不過……”他回過頭深深看了孟晴一眼才說：“孟晴，也許知道的更多。”
    ——小白會有機緣為這人擋下一劫也是命中注定。
    他現在回想起孟晴說這句話時的神態，悵然中還帶著些憬悟，實在叫旁人無法看透。
    他把這話轉述給鄭星耀，不料後者卻不以為意，“孟晴平時說話就這樣，喜歡感歎，你習慣就好。他一向很疼愛小白，估計得傷心很久。”
    “實在想不通誰會做出這種事。”天台上的情景在林楊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一想起來除了悸怖還有點忿懣。
    “等那個外賣員醒了就知道了吧。”鄭星耀說著環顧四周，問：“對了，我室友呢？”
    “阿K把人抬下來後救護車先到了，他就跟著一起去了醫院，估計得在那裏錄口供。”一提起阿K，林楊下意識的留意起鄭星耀身上的味道，檀香的氣息比在室內要淺淡卻依然存在。
    “等他回來也許會有新的消息。”鄭星耀絲毫沒察覺林楊略有些走神，自顧自的說。
    適時，孟晴也結束了筆錄，徐徐走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