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吩咐傭人將蘇沅抬進別墅裏，納森醫生匆匆趕到，為他打了麻醉針，將腿中的子彈取了出來。
    “大腿中彈，小腿的是穿透傷，沒傷到骨頭。”納森取下沾血的手套：“已經縫合好了，我明天再過來看傷口恢複的情況。”
    “謝謝您。”管家將人送出去，回到別墅時碰見安霖身著浴袍，靠在樓梯扶手上擦頭發。
    “少爺，”管家道：“怎麼安排這位先生。”
    安霖想了想：“先在這裏養傷，等他傷好了就讓他離開，”
    水滴順著他額前的發滑落在他瓷白的臉頰上，滑過沒有血色的唇。
    第二日，蘇沅睜開眼睛，意識清醒地一瞬，疼痛鋪天蓋地襲來，咆哮著撕扯他的身體。
    他悶哼一聲，雙手死死攥住被子。
    “醒了？”安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喝水嗎？”
    他把吸管放在茶杯裏，遞到蘇沅嘴邊。
    “……謝謝。”蘇沅喝完水，側過頭看他：“昨晚是您救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
    他記得昨夜，有人喚他安霖少爺。
    “不用。”安霖道：“我根本沒有想管這些閑事。”
    “其實……”蘇沅撐著身體想坐起來，被安霖一個眼神製止了：“我還能再求您一件事嗎？”
    兩人都是用中文對話的，蘇沅小聲道：“昨晚，那些有槍的人把我爸爸殺了。我以後沒有地方可以去了……等我養好了傷，您可不可以讓我留在這裏。”
    他看出了安霖即將要說拒絕的話，又立刻道：“我會洗盤子，拖地，做飯。傭人會做的我都會做。隻要您讓我留下，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不需要更多的傭人。”安霖站起來：“現在那些，已經很煩了。”
    “先生！”蘇沅猛地坐起來，顧不得扯到了傷口，急切道：“我不怕露宿街頭，我怕那的是些殺人犯會找到我。他們說不留活口，他們會殺了我！收容所不會收留我，我睡在街邊，巷子裏，被他們找見的可能太大了。”
    安霖冷漠地看著他。
    蘇沅臉頰通紅，心中隻覺得羞恥。
    就好像以前沒有錢付賬，卻一次又一次拿走便利店東西的時候；或是蹲在飯店外麵，等著員工將不新鮮的肉菜扔出來，他衝過去搶的時候。他從來都知道體麵對一個人是多麼重要，可是從他記事起，他就不曾擁有過這樣東西。
    現在，他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不但無法償還別人的救命之恩，還像救命恩人提出無理要求。
    他覺得羞恥，可是卻別無選擇。
    “你先躺回去。”安霖沒有回答他：“你好像發燒了，自己摸一下額頭。”
    蘇沅愣住，半晌才把手放在額前：“沒有……”
    “早知道你是個麻煩，我昨晚應該等著你被打死再動手。”安霖從抽屜裏摸出一個藥瓶，扔到他枕邊。
    “……”蘇沅心情低落，把藥瓶攥在手裏。
    “算了，”安霖道：“隨你吧。”
    蘇沅抬起頭，看著安霖的目光迸射出驚喜。他扯出一個笑臉，剛想開口，就見安霖的眉毛微微皺起。
    他帶著手套的手，捏住他的下巴抬高。
    “臉怎麼腫了。”安霖看了一會兒：“一直覺得你說話說不清楚，是這個原因嗎？”
    “……牙有些鬆了。”蘇沅輕輕把臉側開：“沒關係的。”
    他害怕安霖覺得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麻煩。
    “今天納森會過來檢查傷口。”安霖說：“順便讓他幫你把牙拔掉。”
    蘇沅點頭。
    隻有一瞬，他覺得眼前的人有些奇怪。話語表達出對他的存在反感。可是又能觀察到他發燒了，說話說不清楚。
    “就這樣吧。”安霖收回手：“養傷。”
    蘇沅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安霖再沒來過。
    等傷差不多養好了，他能夠下床活動了，便走出房間透氣。
    管家說：“安霖少爺這幾日去了法國，他走之前交代過讓你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