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白做了一段時間的DJ，對電子樂有了新的看法。
    電音合成讓一首流行歌曲變得簡單，幾條音軌隨便疊加，再不濟就加個鼓點，配上人聲。
    他用自己的想法給路路的總譜潤了潤色，楠笙拿到的時候非常驚豔。
    “慕白，你的萬人什麼時候開？”
    “這周六，已經在籌備了。”
    楠笙拿著NS，興奮的叫到：“我一定要去玩兒，我還沒跟那麼多人一起蹦過迪。”
    慕白笑笑：“放心吧，你們直接去就行。”
    萬人，萬人空巷。
    MaskMo。要重新舉辦萬人的消息在圈子裏不脛而走，前一次放鴿子也被舊事重提。
    雖然前次的咕咕事件在Facebook上引起軒然大波，但是也為慕白積累了更多的人氣。
    很多不了解DJ的人開始找大師的神級現場聽，逐漸了解到DJ是一種像音樂人一樣的正經職業，各種混雜的電子音在他們手裏拚接，把一些經典樂音重塑。
    大多數人把DJ和蹦迪認為成一群非主流的人搖頭，土嗨。
    譬如把月亮代表我的心1。5X加速後加上鼓點，你是我的情人2。0X再加上重低音。
    哦，對，DJ設備前麵坦胸露乳的美女是靈魂。
    其實這隻是把電子樂對大眾的迎合，以及DJ的技術不到家。
    真正的DJ他們會把一首樂曲升華，加上采樣元素，增加樂曲的多樣性。
    其中忽而靜謐，忽而炸裂的節奏玩弄，各種效果按鈕的速度切換是一個DJ必備的素養。
    當然更重要的是靈感。
    司慕白那張臉站在DJ設備前，論吸睛，跟坦胸露乳的美女比絲毫不差。
    “沒想到MaskMo。居然這麼帥！”
    “遮住了一半臉，你能看到什麼？”旁邊的男性不滿女友這樣花癡。
    女友不滿的瞪道：“你遮住下半臉還能看看，遮住上半臉完全沒得瞧。”
    “MaskMo。是真的帥，隻不過看起來好像未成年。”
    “世界頂級DJ未成年，你可給其他DJ點存生空間吧！”
    “好想摘下他的麵具啊！”
    “……”
    一聲擦碟的巨響，司慕白開啟了今天的萬人秀。
    他戴著耳機，手上的動作沒有停。留白間抬頭看向碧朗晴空，心中悵然。
    慕白看著摩肩接踵的觀眾中心生恍惚，忽然想到那個大雨中逆行的身影。
    台下的聽眾被慕白嫻熟的技巧和出其不意的花樣捉弄的高。潮迭起。
    是不是把T恤拋到高空中，隨著司慕白的節奏大聲咆哮。
    現場被司慕白的指尖揉捏到了沸點，每一滴汗水的浸潤都是濕噠噠的情。欲。
    司慕白俯視台下，隨著音樂的呼吸而呼吸。
    翔哥，沒有你我也走到了頂峰。
    四個多小時的萬人秀，觀眾換了一波又一波，隻有少數堅持到了最後。
    最後一首歌，司慕白選擇了daydreamer的歌，楠笙在王浩然的懷裏興奮的不像話。
    最後一個音落時，王浩然吻上了楠笙激動的唇。
    朦朧間，司慕白仿佛又見到了沈翔。
    離舞台最遠的位置，脖子上的瑩亮一閃而過。
    “幹杯！”慶功宴上，姚竹謙帶著司慕淩姍姍來遲。
    啤酒的泡沫在空氣中爆破消失，幾個人酒杯相撞，黃色液體在燈光下躍出曼妙的曲線。
    “恭喜慕白第一次萬人秀圓滿成功！”vocal路路清涼的嗓音在別墅裏響起，語氣裏全是開心和雀躍。
    “同喜同喜！”慕白很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熟悉的蘇式微笑又綻放在麵頰。
    “我們四專麵子太大了，居然能請到這種頂級Dj！”顧楠笙感歎。
    正這時，司慕白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
    他抬起了椅子，避免了離席的摩擦。
    N市的春風隻有名字裏帶著春，絲毫沒有一點暖意。
    慕白的發絲浮動，他緊了緊外套。
    “喂？你好！”
    “白白，我是爸爸，方便見一麵麼？”
    沈海滄桑的聲音穿出，隱約還有打火機得聲音。
    司慕白心裏猛地一怔，沈海？
    這是要全家見麵的節奏麼？
    但是他現在並不想跟沈家有任何的交集。
    蘇慕白的母親和沈海是戀人，沈海一個粗人，愛上的卻都是極其文藝優雅的女子。
    沈翔的媽媽是樂團首席，蘇慕白的媽媽是戲劇演員。
    所以無論是沈翔還是慕白都剛剛好遺傳了母親的音樂天賦。
    慕白的媽媽得知沈海已經有了家室時，果斷和沈海分手。
    沒有幾年，慕白的媽媽不幸得了絕症，慕白被送去了福利院。
    那段日子是小慕白最陰暗的時光，吃不飽飯，備受欺淩。
    四歲時，才被沈海接到家裏，過上了豐衣足食的生活。
    蘇慕白是沈海的私生子，也是束河和沈海離婚的誘因。
    束河一代才女，期待的是一生一代一雙人，可沈海許了她這樣的夢，又破壞了這個夢。
    和沈翔如出一轍。
    沈海選擇了一家私人會所和慕白見麵，這裏足夠安靜，也足夠私人。
    沈海拿出了一紙合同，德文。
    “白白，你看看吧。這是我背著翔翔查到的。”
    會所的燈光垂下，照著沈海筆挺的五官也加深了沈海皺紋的陰影。司慕白想起了過去的爸爸，高大的像他的救世主蒞臨人間，給他一個有爸媽有哥哥姐姐的家。
    沈海嘴唇翕動，緩緩說道：“當初我隻為了知道他帶著蘇慕白的遺體去做了什麼，想確定骨灰盒裏是不是我的兒子。”
    “沒想到卻查出了這個。”
    司慕白並沒有動那看起來厚重的德文合同，隨便掃了一眼，是屬於戴比爾斯的業務。
    戴比爾斯，世界上最大的鑽石開采公司。
    他不想看，不想看關於沈翔的一切。
    司慕白微微抬眼：“是沈翔讓你來的麼？”
    沈海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幾年不見，沈海有了發福的跡象，額角冒出了幾根銀白。
    他囁嚅了一會，不徐不緩似懺悔似立誓：“雖然我依舊接受不了你和翔翔的關係，但是我不會再逼你們誰結婚……”
    “當初是我的錯，你們可以怪我……”沈海微微垂著頭，沒有直視慕白的目光灼灼，看著桌子上的那份合同，滿眼心痛。
    沒有一個父親能接受兩個兒子的亂。倫，司慕白理解沈海。
    可理解歸理解，同理心的前提是當事人不是他。
    “都過去了。”司慕白打斷了沈海的自責，自責隻是尋求他人原諒和自己內心救贖的理由。
    對現在的司慕白來說並無用處。
    沈海抿了一口幹紅，體味單寧和他的味蕾充分糾纏，像是他和兒子們不停博弈的曾經。
    他緩緩說道：“當初翔翔跟我要過你的領養協議。”
    “領養協議？”司慕白從來都沒聽過這個詞，沒有聽他們任何一個人提起過。
    沈海點點頭，露出了無奈的笑：“是，你以為隻有你自己認為這段感情見不得光？”
    他繼續道：“這也是翔翔的一根心頭刺。他一直都想帶你領證，但是隻要有領養協議在，你們就是兄弟，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會承認你們的關係。”
    司慕白脊背一僵，全身的汗毛孔都投入了備戰狀態。沈翔也想跟他領證？
    不，不對！沈翔明明說過那一紙協議沒什麼用，甚至不願把我們的關係公開……
    他想領證？怎麼可能？
    司慕白不願相信，可他潛意識裏已經相信沈海說的是真的。
    他忽然冷笑，困獸猶鬥：“這隻是您的猜測。”
    沈海又拿出了一致協議，覆蓋在之前的協議之上：“這是翔翔為你重新聯係的領養人。”
    司慕白迅速伸出手，可又在即將觸碰到合同時遲疑一瞬。隨後他緩緩拿起那幾張薄薄的紙，手顫抖著，仿佛重若千金。
    他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看到了乙方的簽名是沈翔的。
    不是他前世能仿造的那種，這是沈翔親筆寫出來的，他一看便知。
    司慕白的心頭驟然猛縮，這是真的麼？
    沈翔並不是不在乎他們的關係，而是也想給他應有的法律地位。
    曾經的不在乎那張紙隻是對兩個人無法得到的無可奈何，是安撫也是勸解。並不是真的不在乎。
    他的”容不下第三個人”不是說說而已麼？
    沈海看慕白有所動容：“是我低估了翔翔對你的愛，我當時綁架了你們團的路路，可翔翔並沒有答應。”
    “有的時候你親眼看到的，並不是真相。”
    沈海遞給司慕白他的手機，頁麵已經滑到了一年多年的聊天記錄。
    “公司股票被做空，虧損兩千多萬沒有讓我妥協，綁架路路也沒讓他妥協。”
    “讓他妥協的是，你的領養協議。”
    “我曾威脅他，他不結婚我不會轉讓你的領養協議。”
    司慕白看著聊天記錄心裏湧起驚濤駭浪。
    翔哥是這樣麼？
    他的雙手顫抖，看著沈海遞給他的一個個證據。
    沈翔是為了改變他們兄弟的關係才答應結婚。
    用結婚證換他的領養協議。
    司慕白心裏忽然想到了沈翔，想到蘇慕白走之前看到他的焦急心切，想到沈翔在大雨裏落寞的背影。
    想到沈翔在雪地裏滿臉是血，脫了腳踝骨的狼狽。
    我轉身離去的時候，你是用什麼樣的目光看著我？
    翔哥，原來你一直把我說過的話放在心上。
    可為什麼不告訴我，讓我跟你共同承擔這一切？
    “你們當時開那個演唱會。”沈海的聲音又響起：“翔翔一直說這件事不要告訴你，他想給你一個驚喜。”
    “沒想到，卻變成了我和翔翔的”驚喜”。”沈海冷笑，抬頭看著慕白眼裏全是愛意。
    “我和他一樣，不想失去你。”
    司慕白把領養合同摟在了懷裏，沉著頭，發絲在燈光裏打下一片片陰影，讓沈海看不出他的表情。
    “這份你也應該看看。”沈海指了指被壓在下麵的合同。
    “你應該會一些德文。”
    司慕白紅著眼，點了點頭。
    下一秒，他瞳孔驟縮，驚愕失色，仿佛看到了死神催命。
    原來是這樣！
    這才是他那麼寶貝那枚鑽戒的原因！
    蘇慕白心裏五味雜陳，他一直認為沈翔帶著的戒指，是他和殷於飛的結婚戒指。
    可是……可是……
    現在他才知道，為什麼沈翔會讓路路支開沈娟，後來抱了一堆骨灰盒回來。
    他用慕白的骨骼裏的碳原子，凝成了一枚金剛石。
    那個他後來一直帶著的鑽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