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泰山封禪本就是太後囑咐他要做的。
    在這般年紀，突然一朝黃袍加身，為求保命，他不得不聽命於太後。
    太後實權在手，他隻不過為一個超控那四分天下，安撫民心的傀儡罷了。
    他又談何來的皇權至上！
    年幼的新帝看著太後，神色哀求，左眼角下的淚痣平添了幾分可憐，“母後囑咐的，我都照著做了，可否準許我見見母妃？”
    無人看見這一幕，明明是九五之尊之人，此時竟然也是這幅狼狽模樣。
    太後也是打心眼兒裏看不起這出身卑微的新帝，嗤笑一聲，隻道：“慌什麼？這事兒待你辦好了，哀家自然會讓你見玉兒的。”
    楚臨安不知道這太後打的什麼如意算盤。他隻知道在這深宮之中對位高權重之人，一向是順者昌，逆者亡。這優勝劣汰的規矩，他照著她的意思做辦就好。
    而她口中玉兒，是楚臨安的母妃，先帝眾多嬪妃中一個身份低微且不受寵的才人。以前是太後的貼身侍女，眾人意料之外好運地爬上了龍床，還懷上了龍子。
    泰山封禪籌備了數月，勞民傷財，百姓苦不堪言。
    封禪當日，轎攆馬車，整個泰山低下彙集人群烏壓壓一片。
    “喲，好俊美的新帝。”
    楚臨安烏絲一絲不苟束起壓在冠下，忍不住四下打量。
    第三日封禪祭神，勞神傷身，最後一日楚臨安巍巍顫顫站立其中，待祭祀完畢，他便一頭栽了下去……
    泰山封禪之後楚臨安大病了一場，感染傷寒發著熱，滿嘴胡話。幾個太醫看下來竟都不見半分好轉。
    即使這樣身為太後的烏瞿氏也未曾來看望過，聽聞他久日纏綿病榻，則是吩咐小太監弄了一盆黑狗血來替他“驅邪”。
    他突然想起了太後初次找到他的時候。
    那時先帝駕崩不久，永和宮偏遠寒磣。楚臨安和母妃跪在地上，他小心翼翼抬眼，便見那位光鮮亮麗的娘娘就踏了進來。
    國不可一日無主，如今整個宮中隻剩楚臨安唯一一個子嗣，太後便是找上了他。
    那日天暗了一片，烏瞿氏一身金燦燦的首飾神色不明地看著他，道了一句：“臨安啊，你隻用乖乖地坐在那金燦燦的位置上，本宮保你與你的母妃後世安穩……”
    楚臨安下意識看向母妃劉才人，隻看見後者神色異樣，迎上他的目光隻是淡淡點頭，抬手揩淚時掩蓋住了嘴角陰冷的笑意。
    烏瞿氏帶走了劉才人作為“要挾”他的籌碼。被狗血撲醒後楚臨安也顧不得其他了。
    在太後的寢殿，他毫無尊嚴地跪在地下，稚嫩的聲音裏帶著哭腔：“母後，你就讓我做的我都做了，求你讓我見見母妃吧……”
    紫色華袍的女子端了一杯鑲著金邊的上等青瓷，青瓷內沏了上好的龍井，熱氣騰騰下的眼仍是淩厲如利刃：“行啊。”
    可小皇帝仍跪著，小心得挪到烏瞿氏身邊，委屈兮兮地求她：“母後，母後，臨兒不想要當皇帝了……”
    太後聽聞，拿青瓷的手一顫，難以置信得望向他，笑容滲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