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吵吧
    一路沿著田梗走回村裏，薄心明時不時就會遇到村裏的人給他打招呼，和他之前出去的時候完全不同。
    大概是日頭下去了，那些窩在家嫌太陽曬沒出來過的，杵在田地裏幹了一天活的村民都走動了起來。
    他們互相之間揮個手，點個頭，說說話，就算是今天見過麵了。
    幹活的累了一天，趕著回家不會多話。那些本就在家閑著的，這會兒心情好得很，個個都想聊些八卦，說說誰的閑話。
    他們對於薄心明的關注自然也比幹活的那些人要多些，看到人走近了也不會就此收斂。
    “誒，你看這明書生，都來了我們村幾天了，也沒見他有過什麼表示啊。一天就和趙貴那小家夥混在一起，也沒見他捧本書來走個過場啊！”
    一個八卦的大嬸，見薄心明從前頭過來，立刻拉著自己旁邊的另一個婦人往邊上一站就開始說話。眼睛卻一直瞅著正對著她走過來的他看，深怕對方不知道自己說的是誰。
    “就是，聽說啊他昨天還和那小貴子去了鎮上呢。也不知道去了哪，給整到半夜才回來。我家老頭晚上起來看到的，人家可大氣了，讓人用牛車給送回來的！”
    另一個婦人自然是對她的心思了如指掌，也不嫌這八卦無聊，跟著她走不說了，還可勁兒著表達自己有的消息。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看著薄心明，看著他從她身邊擦身而過。
    “哦，是嗎？這麼有錢。不是說，他是個落破戶嗎……”
    不遠處還有一個婦人，本低著頭跟在薄心明身後，聽到她們在聊天，立馬緊走幾步跑過來，正搭上這句話。
    她說著話才抬頭看到那兩人前邊不遠處的正主，聲音立刻壓低了，卻莫名讓人覺得她們會說得更起勁了。
    “……”
    薄心明滿滿聽了一耳朵，表情卻一路表現得在無視著那些村婦的視線，盡量顯的自己不為之所動。
    隻是腳下卻越走越快，恨不得飛起來。
    他一時有些不習慣這樣的畫風，明明出來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之前出來，遇到的多是村裏的漢子們，他們大多是穿梭在田地裏幹活的，沒那麼多閑心停下來說話。對於薄心明就當個普通村民對待。
    現在卻三三兩兩都是家中主婦，她們一天的工作終於告於段落，要麼是已經吃來晚飯出來的，要麼就是去找食材將要去做飯的。
    她們對待薄心明就不一樣了，有對他不消一顧的，自然就有想親近買好的。
    他怎麼的都是個”讀書人”，她們要是跟他搞好關係，說不定哪天，他就發達了。
    “啊，明書生，這麼巧在這兒碰見啊。你這是去哪兒玩了啊，我剛剛還想去找你呢。”
    剛轉了個彎，一位大媽就堵在了路中間，看到薄心明過來，聲音是響亮得很。
    薄心明嚇了一跳，消消拿手摸摸了摸心口，這才一臉疑惑的看著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一位大媽，還讓她找上門了。
    “……您有什麼事兒嗎？”
    一時找不到叫法，薄心明幹脆跳過，直接問道。
    他被堵了，自然得停下，腳不動了卻不防礙自己抬頭去看那大媽的身後。
    他現在站的地兒離他住的院子不遠了，可這不代表他就非要認識這邊住的每一個人。
    “嘿嘿，也沒什麼大事兒，大嬸子我不是看你現在一個人住嘛，生活多有不便。要是有人能給你時時收拾一下，燒點茶啊，做個飯什麼的不是很好嘛？”
    這大媽一臉的笑意，表現的很是憨厚樸實，還邊說邊不好意思的用手抓了抓腦袋。
    “要是你不嫌棄大媽我是個粗人，就讓我來幫你吧。你這剛來，人生地不熟的，要找一個靠譜的人太難了，大媽我正好在家閑得慌，就上你家去幫著你管管起居什麼的？”
    她話說得很快，根本不給薄心明表達的機會。看薄心明挪了幾次步子，想要越過她走人，她都用龐大的身軀擋了。
    這還不算，她看他沒耐心了，臉色也難看起來，竟更加起性了。
    “唉唉，明書生，別著急啊，別急著走啊，大媽跟你說正事兒呢。你那院子那麼大，又添製了那麼多東西，總要人管管嘛。你看你，又沒個下人什麼的。我知道，你們家從前絕對是個有錢的，現在……誒，誒，聽我說完呢，明書生，明書生……”
    薄心明越聽越煩，也算是明白了她是什麼意思，一時在心裏冷笑，終於是不客氣的上前一步，直接出手掀了這座肉山。
    從那比趙大嬸子還大上兩圈的肥臀和別人家院牆之間，硬是擠了過去。
    那大媽似是沒想到他這麼個書生會這麼幹，一下子沒拉住他，眼睜睜地看他跑出了自己的拉扯範圍，隻得更直白的表達自己的要求。
    “誒誒誒，你這書生，有點禮貌不，讓我把話說完呢。我看你也不是個會掌家的，就讓大媽我來替你管管不好嘛。這你多省事兒啊，像昨天晚上那樣的大采購，你得省多少錢啊，你這樣花銀子可不行啊……”
    一路聽著那雷大的聲音，薄心明是一路跑回家中，就是聽見隔壁院子的院門打開了，都顧不上看一眼。隻想逃離這種荒誕無稽的境況。
    他沒想到就一天時間，他半夜回來買了車東西回來的事就全村皆知了，而且還來了個把他當三歲小孩哄的女人。
    這是有多麼看不起他，又多麼看得起自己，才會出現剛剛那一幕。
    “趙雙家的，你在那兒說什麼夢話呢？從剛剛開始就聽你在那兒打雷，這是要去西天啊！”
    薄心明正厭煩地抵著院門站著，他怕那女人一直跟在他後麵要進來，一實都不敢離開這扇門。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他愣了愣，一時有些莫名。
    “唷，我當是誰呢，是趙厭家的啊，你這是怎麼的啊，管起我的閑事兒了？”
    那女人的聲音果然近了，但卻好像被誰擋在了他的安全距離之外。
    “趙雙家的，我勸你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人家小書生沒搭理你是給你麵子，別上趕著去不要臉！”
    這個聲音徒然拔高，好像是有什麼情況發生，薄心明光聽到聲音，一時有些擔心。
    他轉身就想打開門去看看，另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也大嗓門的叫了起來。
    “吵什麼吵！讓不讓人吃飯了，沒事幹了，在我家門口打架！趙雙家的，你塔馬的消停點，這麼大個人了，當誰傻子呢，來這兒顯擺你那點小心思！”
    “你，你們給我鬆開，老子好心來幫人家管錢關你們什麼事兒，要你們來管！”
    那個趙雙家的應該是被另二個人製住了，薄心明更擔心了，再不停頓，一把拉開了大門。
    “砰！”
    很大的一個動靜。
    一時間讓那邊和三個人都靜了一下。
    入眼的和薄心明猜的一樣，兩個婦人一人抬著那個大胖婦人的胳膊，一人想去抬腳，也不知道她們究竟想要個什麼結果，三個人正扭在一起。
    她們聽見這撞門聲，下意識地就看了過來。
    看清是他，三個人的表情不一。
    “啊，明心……書生吵到你啦，抱歉，我們這不，馬上就好，馬上就好。這是你趙雙叔家的嬸子，平時不在村裏，出去鎮上哪家富戶做工去了的，這不知道怎麼得，今天就回來了。”
    這是他的趙大嬸子，薄心明看得出來她有些尷尬，見他走過來，就自然的搭話。
    “她是我本家親戚，算是離的近的，腦子不太好使，你別見怪……”
    “什麼本家親戚，我哪兒來的你這本家親戚，趙厭家的，你塔馬才腦子不好！”
    還沒等她說完話，那鬧騰地大身子就又扭起來，想要趁機擺脫趙嬸子對她的牽製。
    但和趙嬸子這個和她噸位想近的比，她沒有那麼容易成功，除了把自己弄得氣喘，沒有好處。
    至於另一位，她就是個湊數的，嗓門和她們差不多，身材卻隻有她們的一小半，所以抬個腳都力不從心，就這麼讓這一場戰鬥無法快速完結。
    薄心明知道她，她是趙貴他家的那個二嬸，因為趙貴家現在是兩房明合實分，薄心明來的這麼幾天，是不願意去親近她家的。
    “趙嬸子，您放開她吧，她喜愛說糊話就讓她說去，今後我們避著她點就是。”
    他看了看那個大媽，也好好說了一句。
    “這位大媽，我想你應該搞錯了，我並不是對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我並不需要一個真人生地不熟的人來我家看我，您聽明白了嗎？”
    “……”
    那女人愣了愣，一時不知道說什麼，被趙嬸子放開後，用手拍了拍身上的褶皺，一臉的不甘。
    她再次看向薄心明想說些什麼，卻猛然撞進一片深譚，深沉無比，一時讓人頭皮發麻。
    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她心都涼了一下，也不敢說話了。
    她突然就像回到了她去做工的那一戶人家一樣。那戶人家的主人，平時看向她們這些人時，就是這種眼神。
    “明，明書生，你，你好，我是趙貴他二嬸兒，你應該見過我吧，實在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最後，那個二嬸存在感實在薄弱，薄心明在收拾了那大媽後，才注意到她說了這話。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