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母女相認（下）
    “你的毒還是沒能清嗎？”桑茗就勢坐在床沿，靜靜地看著她，林沐菲也靜靜地望著她，眼波流轉，似千言萬語在其中。
    “楚魅肯定告訴過你，一旦你成為噬月教的聖女就必須吞服‘赤焰’，它可以幫你抵禦世間毒物的侵襲，但赤焰’本身亦是一種毒藥，是無藥可解的，聖女隻能靠大祭祀每月配藥，垂死掙紮著地活著。每次落淚，眼睛就像會噴火一般，就像一個妖怪，遭人唾棄——”
    桑茗聽著動容，伸出右手緊緊握住林沐菲的右手。
    “楚魅一死，我靠著僅有的解藥存活至今，‘赤焰’一步步地吞噬著我。我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
    “會沒事的。”
    看到林沐菲的笑臉，桑茗如沐春風，“茗茗，我的茗茗，這一刻我足足等了十二年。十二年我每天都會夢到你，你站在彼岸不住地叫喊著：娘親，娘親。可是我卻不能上前半步，不能抱抱你，親親你——也不能告訴你的爹爹，其實月兒有個姐姐——”
    “娘親——”桑茗撲進林沐菲的懷裏，淚水打濕了衣襟。
    “乖——上天厚待我啊！”林沐菲溫柔地撫摸著桑茗的頭，“茗茗，你知道嗎？你出生的時候左眼下有一顆淚痣，待我產下月兒，發現月兒的左眼下方是一塊月牙形的紅色胎記，你們是命定的姐妹啊！答應娘親，等娘親走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月兒。月兒，雖然沒有服食‘赤焰’，但是她的眼睛也是淚瞳，以後莫要讓人欺負她。”
    桑茗不住的點頭，“恩，娘親，你不要死——”
    林沐菲捧起桑茗的臉，問道：“傻孩子，告訴娘親，楚魅死後，這六年你是怎麼過的？”
    “那晚我被楚魅喚醒，當時情況危急，楚魅派喬二、鄧三和佳雪護送我離開，誰知還沒離開燕西部落，喬二和鄧三就接二連三被殺，佳雪拚死把我護送出去，我們一路北上，終於逃脫追捕，抵達祿國。佳雪將我交給一家屠戶，就毅然離開了。”
    “荊佳雪，是不會離開楚魅的，就算死，她也要死在楚魅身邊——”林沐菲若有所思道。的確，荊佳雪一身媚骨，裙下之臣無數，卻獨獨愛著楚魅，還是愛到骨子裏的那種，如果楚魅說一，她絕不會說二，所以當她完成楚魅交托，一定不會拋下楚魅，生死相隨。
    “那後來呢？”
    “那戶人家姓李，剛好她們沒有子女，所以待我極好，我在那裏一住就是兩年。我一直在等楚魅或佳雪來接我，可是她們始終了無音信，我知道他們一定是死了——”桑茗站起身來，背對著林沐菲，又道：“八歲那年，因為天災，李叔李嬸先後餓死了，她們把生的希望都給了我，我把他們安葬後就離開了那個村子，後來輾轉到了興都，為了生計，我一直待在春風閣——”
    “春風閣？？妓院？？？”林沐菲驚呼道。
    桑茗無奈地點點頭，“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在裏麵打雜而已。”
    “竟然你知道身世，為什麼不來找我？”
    “怎麼找？？墨國皇宮，遠在千裏之外，沒有銀兩，我怎麼來？就算來了，我怎麼見你？又將霽遠置於何地——”
    林沐菲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咳嗽起來，淚水止不住掉落下來。
    “娘娘，你怎麼了？犯病了嗎？”門外傳來宮女的腳步聲。
    “沒事，不用進來了——”
    那宮女一聽，不禁犯難道：“可是娘娘——”
    “你下去，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寢宮——”
    “是，奴婢這就離開，娘娘注意身體才是！”
    漸漸地，腳步聲消失了。
    “茗茗，這一切都是娘親不好！當年若不是為了要和你爹爹在一起，就不會叛教，更不用拿你作交換——可是沒有你，娘親又怎麼會幸福呢？”林沐菲陷入痛苦的自責中不能自拔。
    “其實，你也不必這樣，我知道，你過的一直不好，你囚禁在敖國多年，當中的苦楚茗茗明白，你不必自責——”
    林沐菲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原來這麼通情達理，這麼熟諳人事，不禁感慨萬千道：“此生足以！你暫且留在娘親身邊吧！”
    “不行，我明天就要回興都了——”紫菱在等她回去，她不能食言。
    “為什麼？好不容易相認，不許走——”林沐菲話還沒有說完就咳嗽不止，桑茗急忙幫她順氣。
    “娘親，女兒答應過別人，一定會在五月初五之前回到興都，這次能夠來帝都，全靠她的支持，我不能陷她於不義。希望娘親能理解——”桑茗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林沐菲深思片刻，豁然開朗道：“是啊！十二年了，我一直不曾照料過你，是我虧欠你和楚魅的。現在是我急進了，你是桑茗，不是墨國公主，你有你的人生，更自由、更美好的人生——”如果強硬將把她留在身邊，最終還是會害了她，一生寂寥地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就算不舍，也不能葬送女兒的一生——她是這麼睿智，這麼勇敢，這麼善良……能單槍匹馬夜闖皇宮，漂泊這麼多年，亦活得這麼好，就說明她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娘親——”
    “你走吧！好好照顧自己！若是哪日，墨國被滅，你一定要救走月兒。”林沐菲何等聰慧，她早已料到敖國終有一日會攻克帝都。
    “嗯——”
    “其實遠兒是個不錯的孩子，這麼多年一直很懂事。若不為太子，把你交付於他，我亦安心，奈何天意弄人，終有一日他會登上大典稱帝為王。你若嫁他，勢必要和我一樣，與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寂寥一生，為了不重蹈覆轍，他日成婚，你一定要嫁一個待你一心一意之人。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林沐菲心思縝密，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將來吃苦。
    “娘親——”有著那段後宮經曆，桑茗明白：就算得到帝王千般萬般的寵愛，那有如何？最終還不是一樣會葬身在爾虞我詐的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