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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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estway
    二
    八卦報紙上鋪天蓋地的新聞全是關於同一個女孩。
    笑容略顯靦腆,帶著高山流水的絕塵之美的女孩。
    一個年僅16歲的女孩。
    綾居然宣布結束演藝生涯!
    那個被圈內人公認為幸運之星的孩子,那個憑第一部戲就一舉拿下新人獎,僅僅半年就人氣高得驚人。即使是與被認為演技最好的女演員蘇晴繽同台,也不會被遮掩掉光彩。最近還被提名最佳女主角,可以說前途無量的孩子。
    可是她居然隻用一句話就說要放棄“演員”這個身份?
    “我當初進藝能界靠的不是演技,是音樂。我不過是回歸本行,看著好了,決不會失望的。”綾自信的如是道。
    報紙上、網絡上都七嘴八舌討論著原因,卻根本找不出真正的原因。
    而此時,話題的中心人物正閑適的坐在空闊的大辦公室裏的真皮沙發上。
    沙發對麵的辦公桌,有人怒視這個不知珍惜的孩子。
    僅用半年就能夠功成名就,這可是別人想都想不來的事,她居然輕易言棄!
    “老板,別那麼大火氣,衝動是魔鬼。”端起麵前的清水喝一口,事不關己一般的悠閑。
    “這件事你一定要給我能夠說服我的解釋!不然就等著因為你的任性打包滾蛋。”
    “不需要解釋也不用滾蛋。”再喝一口清水,永遠死水般平靜無波的眸子頂、盯著辦公室的門,“外麵那位,你可以進來了——當然,如果你不嫌累的話繼續在那兒站著也行。”
    推門的聲音極輕,幾乎不著痕跡。
    那人顯然沒有因為這一點小把戲嚇著。
    武刹看著這個傳說中的女孩微微蹩起了眉。
    傳說BetterWay與其它的公司不一樣。
    當然,要說什麼最大的不同就是這個孩子。
    外人大多不知道那個人是誰,而她的病人也個個守口如瓶。
    傳說BetterWay裏有中國最好的心理醫生。
    對於藝人的特殊身份,是很容易患上各種各樣的心理疾病的。而BetterWay出來的每一個人都是絕對的心理健康寶寶,溫和而平易近人,真實而不帶虛假,接近於佛家要求的心平氣和。
    而麵前的這個女孩,卻完全不像是能夠治愈別人的。
    反而,像是自己缺失了什麼。
    黑色短發在陽光下泛起深褐的光澤,發梢的末端泛著淺淡的棕。深褐的瞳眸靜靜的倒映出他的身影,風劃開一般的飄渺線條,飄渺卻淩厲。過於平常的襯衫和洗得略微有些發白的牛仔褲,卻能穿出一種漫不經心——舉手投足之間的閑適和漫不經心。
    世界都因她的存在凝結成一幅淡淡的水墨畫。
    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
    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
    穿堂過的風吹動短發,那沉寂與漠然似乎要凍結風的腳步,卻又會在下一秒化為淩厲的刀,切斷喉管。
    她並不是合適演藝圈的人,那樣的氣質該是隱居山林,曲水流觴論詩作畫的,而非在這塵世之中被世事玷汙。
    她的美麗過於絕塵,她的眸光過於平靜。
    近乎於死寂的平靜。
    “你是不是,丟失了什麼?”
    我抬起頭,驚訝得看著那個陌生的少年開口。
    “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東西?”
    麵前的人眼神並不淩厲,亦不是具有深刻的穿透力,反而出人意料的清澈。
    可是,他……我知道他的心理疾病了!
    “如果你需要,我來幫助你?”
    忽然笑起來,眼角眉梢盡帶譏嘲:“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自以為是?你自己的情況比我還要糟糕。”
    武刹卻不見任何的慌亂,竟是不帶任何攻擊性的,淡淡的笑了起來。
    走過來,如教導一個孩童般耐心的口氣,屈膝在我麵前半跪下,以便和我平視,口氣長輩般的寵溺卻又無奈。
    “人類的感情缺失了,就必須補充,因為它原本就是完整的。如果和自然規律相忤逆,最後隻會得到一個殘破的生命。”略略停頓一下,複又繼續說下去,“而我已經來找你,我相信你可以幫助我。可是,你又有誰來幫助?”
    “這不關你的事。”
    無論任何的挑釁都不生氣,心平氣和的回答,平靜到近乎於無情。
    “小鬼,過剛易折。”
    我現在,已經完全可以肯定他被送到我這裏來的原因。
    “不然,我們打一個賭?”武刹忽然如此突兀的說道。
    “賭?”
    “我們賭誰的成長更快。”
    “你會輸的。”
    “你太自負了,我不會。”
    “好,我跟你賭。”
    抬頭對老板略略點頭:“這個人,我會盡力的。關於我的事,接下來就不用你管了。你就等著看好了,綾創造的新的音樂世界。”
    兩個賭局,三個人。就好像談一場戀愛,看一場電影——三個人的愛戀,三的人的影片。隻是唯一不同的是,這賭局之中隱藏的是賭者的執念。
    一種羈絆,因為人的某種感情深到解不開,不幸的是,執念就是這種感情。
    幾個小鍋子都在火上加熱,各種美味食物混雜在一起的香味刺激這味蕾。
    “我餓了。”
    “咚”一個蘋果準確的砸中腦袋,武刹揉著被砸的額頭一臉哀怨。
    搞什麼,沒有得吃就算了,還要被水果砸!
    “你,還真是不認生。”我給他下結論。
    “我對食物從來不認生。”
    這家夥……
    我拜托你,你可是今天下午才搬進來,居然到晚上就好像跟我很熟一樣賴在沙發上等吃?
    天,這家夥臉皮到底有多厚?
    看見我的無可奈何,武刹居然笑起來,不是微笑,而是極其愉悅的大笑。
    “笑什麼?”
    “綾,你無可奈何的時候很可愛。”說完又連忙補充一句,“隻要不是那樣不適合你年齡的風清雲淡,都很可愛。”
    手中潔白的瓷盤差點沒有抓住,略略壓下情感平靜地把瓷盤放在鍋邊盛出菜。
    空氣似乎凝結,沒有人再發出一點聲音。
    三菜一湯。
    雪白的瓷盤沒有任何花紋的修飾,靜靜地被稱列在深褐色的桌子上,兀自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吃飯。”一切似乎又回到開始的淡漠疏離。
    四周的一切都隻有三種顏色——深褐色,灰色,白色。都是極其漠然的冷色調。
    白瓷幹淨細嫩,飯菜即不會有任何重金屬元素的玷汙,也不會有任何顏色不搭的尷尬。
    菜是出人意料的美味,食者卻是食不知味。
    剛才還叫餓的人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弄碗裏的米飯,片刻之後輕歎一聲:“綾,你是烏龜嗎?”
    沉默,無盡的沉默,似乎深潭之中永無止境的黑暗。
    “被碰到了傷口就馬上縮到龜殼裏去,嗬,膽小鬼。”
    “那你又怎麼樣?”慢條斯理的放下碗筷,態度卻是咄咄逼人,“你以為你是在做什麼?”
    “你說說看好了。”武刹好整以暇的回答。
    武刹,麵前的這個人是可怕的。散發著黑豹一般的野性氣息,聰明敏捷一如黑豹,一身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氣質,還有……完全不配這一切的清澈的眸光。
    山長水遠,一如青藏高原上一碧如洗的天色,應和著悠長深遠的短笛聲安然恬靜的眸光。那雙眼睛完全不像是他該有的,像他那般銳利暴戾的人,應該有一雙犀利到能穿透人心的眸子——可是,他沒有。恰恰相反,他眼中的澄澈清明反而讓人感到渾身戰栗,那雙眼睛幹淨得虛假,隻會讓人害怕得不想靠近。
    這樣強烈鮮明的對比,能夠擁有的,隻有一種人。
    “封閉自我。收斂煞氣,重新成長,禁止欲望,改變習性,更換心境……你全部都在改變,可以說,你在用自己的努力,養育一個新的自己。從一個嬰兒開始,用自己的方式一點一點把自己的精神世界重新喂養,重新長大。”
    完全否認過去的自己,根本不在乎重新開始的代價。
    能夠做到這一點,想必也曾是曆經磨難。
    常人隻有可能封閉個性或是內心的傷口,而他封閉的居然是所有的自我。
    連自己都否認,是何等的無情決絕,又是需要多大的勇氣。
    隻是,還好,他是幸運的。
    “這種病例很少見,不過幸好你沒有成為極端主義者,這已經值得感謝。”
    武刹依舊平靜地笑著,完全不因為傷口被揭開有任何的不悅:“你果然是最好的心理醫生,和那些連病症都找不出來的‘名醫’果然不一樣。”
    他隻是這樣的反應?
    武刹越過桌子伸過手:“我們握手言和。”
    “為什麼?”
    “如果你答應我就給你一樣你想要的禮物。”
    “我什麼都不想要。”
    “不,你會想要的。”顧盼之間神采飛揚,自信得近乎自負,無比篤定,“我給你一個家。”
    家。
    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我無言的看著他。
    我敢確定他對心理學的知識隻停留在知道什麼叫“強迫症”的階段,但是他卻為什麼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探究到我心底的秘密?
    “我給你一個家,我成為你的親人。”
    家。
    這是普通到泛濫的字眼,可卻是我的奢求。
    一個能夠任性撒嬌插科打諢的地方,一個可以嬉笑打鬧袒露真心的地方,一個就算卑劣滄桑也被包容的地方。
    明明是人人都有的東西,可對於我來說是那麼的奢望。
    江夜喜歡我,而對於情人是有猜忌疑慮心事隔閡的。所以就算是到現在,江夜也根本不知道那個塤到底多麼重要的意義。
    親人,如果說這世界上對我來說是親人般的存在,那麼就是那塤的主人了。
    可惜,他已經死了。
    沒有隔膜的,可以肆意在他麵前任性的人,就那樣在我麵前血流滿地。
    “你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任武刹的手舉在空中,我對他冷笑。
    “真是個別扭的孩子。”武刹歎一口氣,起身走到我身邊猛地把我擁在懷裏,“好了,這樣我就看不到——你可以哭了。”
    “我幹什麼要哭?”
    “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事,不過壓抑比發泄更痛苦,所以還是哭出來比較好。”
    “你到底……是什……什麼樣的人。”
    還想要逞強,卻早已泣不成聲。
    他的身上散發著令人安心的氣息,溫暖得莫名就令人感到安全。
    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說要給我家的人。
    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魔力,還是僅僅因為他的話,隻是多年來被抑製住的淚水忽然爭先恐後擁出來,似乎要把我淹沒。
    淚水瘋狂的溢出,身上的傷口曾經是即使愈合依然會隱隱作痛,可現在卻一身輕鬆。
    似乎悲痛全都化為淚水,去不複返。殘餘下來的記憶即使悲傷,卻不會再痛得撕心裂肺到仿佛要死去。
    胸前的衣服被沾濕,武刹卻安心地笑了。
    幸好你是這麼的幸運。
    幸好的幸好,你還記得如何哭泣。
    “已經沒關係了。”溫暖的柔聲安撫著,“我會給你一個家。”
    一個能夠準確無誤的探究他人內心的人,必定是曆經滄桑,而此時懷裏年僅16歲的孩子曾經的經曆必是常人一生都不會有的悲慘絕望。
    “一切都會好的。”
    如同一個誓言,是對她,也是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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