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經年看著被撕的所剩無幾的日曆，才意識到又過去一年了啊。
    以前他往家裏買這種日曆的時候，封景行還嘲笑過他，說隻有老年人才喜歡這種日曆。
    其實他對日曆這種事情並不怎麼在意，隻是養成了習慣，爺爺奶奶還在的時候，每年都會提前好幾天讓他買回來，掛在舊的那一本下麵。每撕一張，就好像跟昨天做一個告別，好的不好的，都成為了過去，然後，迎接新的一天。等撕到最後一張的時候，會莫名的有一種成就感。
    再過幾天就是元旦了，今年過年要比往年早很多，林經年計劃著過了元旦就把書店關門，給自己放一個假。
    自從書店開張，他就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元旦的前一天晚上，等顧客都走完之後，林經年把白天從超市買回來的新年裝飾拿出來，準備給書店也好好的打扮一下。
    他做的很認真，沒住到門口徘徊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偷偷往裏麵張望。
    等他都弄完準備回家的時候，門口的小孩兒才囁嚅的喊了一聲，“叔叔。”
    林經年嚇了一跳，扭頭看到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兒。
    “怎麼了？”林經年走過去，在他麵前蹲下。
    小男孩兒揪著衣服下擺，半天才憋出來兩個字，“我餓。”說完便低下了頭。
    “你是不是迷路了？你記得父母的電話嗎？”林經年拿出手機，想要給他父母打電話。
    小男孩兒搖搖頭，“我隻有阿姨。”
    “阿姨？”
    林經年想，這孩子不會是從福利院跑出來的吧。
    “你跟叔叔說，你從哪兒來的？”林經年問到。
    小男孩兒搖搖頭。
    “那你多大了？”
    “八歲。”
    林經年看著眼前這個還不到他腰的小孩子，實在是不肯相信他已經八歲了。
    “那你告訴叔叔你在那裏住，叔叔送你回去好不好？”
    “我不要回去！”小男孩兒突然大喊道，喊完了轉身就想跑。
    林經年抓住他，男孩兒情緒很激動，像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抓住一樣，不停地扭動著小小的身子，捶打撕咬著林經年，想要掙脫他的手。
    林經年沒想到這孩子看著瘦瘦小小，一副發育不良的樣子，掙紮起來勁兒大的他差點沒抓住，他咬著林經年的手不肯鬆口，林經年痛的直抽氣。
    “不回去不回去。”林經年安撫著他，“乖，別怕。”
    林經年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感覺咬在手上的牙齒漸漸鬆了勁。
    “叔叔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林經年輕聲問道。
    孩子猶豫了一下，抵不過肚子咕嚕嚕的餓的難受，點了點頭，“嗯。”
    林經年帶著他去了一家粥屋，點了一份皮蛋瘦肉粥，一份小混沌還有一屜小籠包。
    他攪拌著碗裏的粥，看著那孩子燙的一邊哈氣一邊往嘴裏塞的模樣有點好笑。
    他伸手擦了擦小男孩兒嘴角的飯渣，整個人都不自覺的溫柔了下來，“慢點吃。”
    聽到他的話，小男孩停了手裏的動作，用手背擦了擦嘴，小聲說，“我······我吃飽了。”
    林經年有點驚訝，剛才還是一副狼吞虎咽的樣子，“真的吃飽了嗎？”
    他低下頭不說話。
    林經年看著他頭頂的發旋，心裏大概猜到了些什麼，他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沒關係的，沒吃飽就繼續吃，還有很多。”
    小男孩猛地抬起頭，黑亮的大眼睛裏滿是驚喜，“真的嗎？”
    “嗯。”林經年點點頭，又點了一屜小籠包給他。
    “謝謝叔叔！”小男孩感激的說著，又低下頭和那碗小混沌戰鬥。
    林經年撐著下巴，望著這孩子有點發愁。
    看樣子應該是從福利院跑出來的吧，但他最近也沒看到尋人啟事，如果就這麼貿然把他帶回家，萬一照顧這孩子的人找過來，他可就說不清了。
    於是，等這孩子吃飽喝足之後，林經年帶著他去了警察局。
    “你說，這孩子是自己跑到你書店的？”一個年輕的警察看了一眼從進門就乖乖蹲在角落的孩子。
    林經年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啊，好像是福利院的孩子吧。”
    “最近沒聽說那個福利院丟了孩子啊？”警察翻看著文件夾，小聲嘀咕了一句。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啊？”警察走到那個角落，撐著膝蓋半彎下腰，笑眯眯的問。
    “溫陽。”
    “那你家在哪兒啊？”
    溫陽搖搖頭。
    “那你家都有什麼人啊？”
    溫陽看了林經年一眼，小聲說，“爸爸。”
    “那你爸爸電話是多少？叔叔讓他來接你好不好？”
    溫陽猶豫了一下，伸手指著林經年。
    警察扭頭看了一眼林經年，林經年也有點迷茫。
    “爸爸。”溫陽小聲喊了一聲。
    林經年眨眼，再眨眼。
    警察看他一眼，又一眼。
    “你的孩子？”
    林經年哭笑不得，“警察同誌，我的孩子怎麼可能送到警察局找父母。”
    警察想想，覺得也有道理，“那要不然這樣，孩子先放在這兒，明天我們帶人去幾個福利院問問。”
    “好，那辛苦你們了。”
    “本來就是我們該做的。”
    “那我先回去了，有需要幫忙的您打我電話就行。”林經年從單肩包裏拿出紙筆寫下自己的電話，遞給警察，“這是我的聯係方式。”
    警察接過來，點點頭，“有需要我們會的。”
    林經年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溫陽，衝他揮揮手，“叔叔走了。”
    溫陽突然衝過來，抱住他的腰不肯撒手，仰著那張髒兮兮的小臉看著他，大眼睛濕漉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溫陽······”
    “他好像不舍得你走啊。”警察笑笑，“要不然你先帶他回去，等我們找到他是那個福利院的再聯係你。”
    林經年歎口氣，點點頭。
    於是，早晨一個人出門的林經年，晚上又帶著一個回家了。
    溫陽站在浴室門口不進去。
    家裏沒有小孩子穿的衣服，林經年找了一件自己的T恤給他，出來的時候看他站在門口，問道，“怎麼了？”
    溫陽低頭看看自己，又抬頭看著林經年，“髒。”
    他是在說自己身上髒。
    林經年從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唯唯諾諾的不敢進門，進了門也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不敢動。
    林經年蹲下來，摸著他的頭，“沒事，洗幹淨就不髒了。”
    林經年牽著他的手，進了浴室，幫調好水溫，告訴他那個是洗發乳哪個是沐浴露，就準備出去。
    溫陽扯住他的衣服，不讓他走，“我能和你一起洗嗎？”
    林經年沒想到這孩子會提出來跟自己一起洗，驚訝過後笑了笑，“好啊，那我們今天泡浴缸吧。”
    兩個人舒舒服服的泡過澡，出來的時候臉頰都是粉粉嫩嫩的。
    “嗯，你今天要跟我一起睡還是自己睡？”林經年一邊幫他擦頭發，一邊問。
    “跟你睡。”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答。
    林經年失笑，拿過吹風機細心的幫他吹幹頭發。
    突然多了一個人，林經年睡覺的時候還有點不太適應，但是後來溫陽睡著之後，一直往他懷裏拱，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就像嬰兒在母親肚子裏一樣。他抱著那小小的身體，空了那麼久的心突然被填滿了。
    第二天早上，林經年醒的時候，溫陽還在睡。
    他輕手輕腳的下床，發現外麵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洋洋灑灑的落下來，地麵白茫茫的。
    他從陽台收了溫陽的衣服，放在暖氣片上滕著，轉身進了廚房準備早餐。
    林經年剛離開床，溫陽就醒了，他把頭又往被子裏埋了一點，他睜著眼睛看著黑暗的一片。
    他默默的想著，這個房子很漂亮也很暖和，昨天的飯也很好吃，被子也很香，最重要的是帶他回來的人很溫柔。
    林經年做好飯進來叫溫陽，溫陽躲在被子裏不肯出來。
    林經年以為他還沒睡醒，打算等一會兒再來喊他。
    溫陽從被子裏露出毛茸茸的腦袋，情緒有點低落，“我今天是不是要被送走？”
    “警察還沒有打電話，你暫時還要跟著我。”林經年想了想問他，“你想回你原來的地方生活嗎？”
    溫陽搖搖頭。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從哪裏來的嗎？”
    溫陽坐起身，耷拉著腦袋，“福利院的小朋友好像不喜歡我，我每次都吃不飽飯，他們搶我的東西還不讓我跟阿姨說，然後我就跑出來了。”
    “你還記得自己從哪兒來嗎？”
    溫陽搖搖頭，“我是跟著別人偷偷上的大汽車，後來就睡著了，下車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林經年心思動了動，“那你想跟我一起生活嗎？”
    溫陽用力點點頭，“想！”
    “那就住下來吧。”林經年笑笑。
    等找到溫陽在的那個福利院，就去辦領養手續吧，林經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