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景行沒有關掉視頻，畫麵還在繼續。
    客廳裏安靜的隻能聽到那些撕心裂肺的求饒和不堪入耳的辱罵。
    林經年靜靜地看著畫麵逐漸變黑，聲音戛然而止。
    “就是你看到的那樣。”林經年坐在他對麵，“高中的時候。”
    封景行握著手機，胸膛中莫名的燒著一團火，“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能怎麼樣？除了多一個跟著糟心的人，能有什麼改變？”林經年語氣平淡，臉上也毫無波瀾。
    “在你眼裏，我連跟你一起分擔都不配是嗎？”
    封景行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頭看著自己，“如果不是我收到這個郵件，你是打算一輩子不告訴我了？”
    林經年直視著他，良久才回道，
    “是。”
    封景行捏著他下巴的手逐漸收緊，林經年痛的微微蹙眉。
    封景行知道林經年才是受害者，知道這件事是他心裏的一個傷疤，可能不願意被別人知道，更不願意提及，他知道自己應該站在林經年的角度去思考這件事，但他控製不住自己，理智被怒火燒的一點不剩，胸口憋悶的像是要爆炸一樣。
    封景行鬆開了手，站起身，椅子和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林經年低垂著頭，握著筷子的手因為用力而有些顫抖。
    防盜門被用力的甩上，”嘭”的一聲，林經年的心也跟著顫了一下。
    封景行走了。
    麵前的瓷白碗裏是還冒著熱氣的排骨湯，桌子上擺著幾盤一口沒動的家常菜。
    林經年端起碗，喝了一口湯。
    很鮮。
    他靠在椅子上，抬頭望著天花板，頭頂的琉璃吊燈晃得他眼睛疼，他把胳膊搭在眼睛上，遮住那刺眼的亮光。
    終於解脫了。
    再也沒有人可以威脅到他了。
    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
    林經年聽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剛才換衣服的時候，把手機放在了臥室。
    電話剛一接通，柯伊的就著急的開口，“林經年，封景行是不是出去了？”
    一陣不好的預感瞬間襲來。
    “他剛出去。”
    林經年聽到那邊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在穿衣服。
    柯伊歪著頭，用肩膀和腦袋夾著手機，一邊換衣服一邊說，“剛才有人給少禹打電話讓他出去，我聽聲音像封景行的。”
    林經年心裏咯噔一下，他下意識的抓緊手機，“你快點打電話給魏少禹，讓他別去！”
    柯伊聽他的聲音也意識到不對了，“出什麼事了？”
    “你別管了！快點打電話！”林經年吼完掛了電話，就給封景行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幾聲沒人接。
    林經年不死心，一連打了好幾個，最後聽到的就是機械女聲提示的對方電話關機。
    他顧不上換衣服，抓了外套就往外麵跑。
    柯伊被林經年掛了電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給魏少禹打了電話。
    “怎麼了？”魏少禹開著車不方便接電話，就把車停在了路邊。
    柯伊穿好鞋，拿了鑰匙出門，“你在哪兒？林經年說不讓你去找封景行。”
    魏少禹沒有告訴柯伊他把視頻發給封景行的事，開口哄道，“你不用擔心，乖乖等我，我一會兒就回去。”
    “你們約在那兒？”三月的天依舊還很冷，柯伊裹緊身上的外套，伸手招了一輛車。
    “酒吧。”魏少禹隻想著哄他放心，沒想過柯伊會跑出來找他，“我先掛了，你一個人在家乖乖的，別亂跑。”
    “嗯。我知道。”柯伊隨口應道，跟司機報了地址，又給林經年發了消息，告訴他位置。
    封景行到了酒吧，卻沒進去，蹲在門口的陰影裏等魏少禹。
    一路上，冷風吹的他腦子冷靜不少。
    柯伊的事，他推不開責任，所以魏少禹想怎麼對他都行，但是他絕對不會讓魏少禹拿著視頻去威脅林經年！
    魏少禹車快的快，封景行沒等多久，他就到了。
    魏少禹看著封景行站起身，臉色陰沉。
    “進去說。”
    倆人進了酒吧，找了位置坐下。
    有幾個酒保看見封景行跟他打招呼，封景行沒理。
    魏少禹看著他，“說吧，找我什麼事。”
    “原視頻給我，或者你徹底刪除。”封景行也不跟他廢話。
    “你以為我拿的是原視頻？”魏少禹漫不經心開口，“你要不打個電話問問你大哥，看他拿的是不是原視頻。”
    “你什麼意思？”
    “很不巧，林經年的表弟欠我錢，我手底下的人追債的時候，他還不上就把這個視頻拿出來，威脅林經年給他錢。你大哥怎麼得到的我不知道，不過，比你先看到視頻的人，可多了去了。”
    封景行從來不知道林經年還有一個表弟，他也從沒聽林經年說過，有人找他要錢。
    “封景行，這就是報應！”魏少禹說，“你以為你捧在手心的寶貝是個什麼玩意兒，他那些視頻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看過了，不如你去網頁上看看，有沒有林經年主演的片子······”
    “閉嘴！”封景行一拳衝他揮過去，魏少禹躲閃不及，硬生生的挨了一拳。
    “我說錯了嗎！”魏少禹被他一拳打的火氣也上來了，拎著拳頭往他臉上砸，“你在醫院的時候，可憐柯伊被強暴得了抑鬱症，你怎麼不可憐可憐自己玩的是別人玩過的東西！”
    “我讓你閉嘴！”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貼身肉搏，已經沒有什麼招式可言，拳頭揮出去的時候帶著淩厲的風，隻希望能在對方身上占到一點便宜。
    座椅被他們撞的東倒西歪，桌子上的酒瓶搖搖晃晃的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林經年和柯伊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兩個人瘋狂地毆打著對方，周圍站了一圈人，卻沒人敢上去攔架。
    林經年衝上去，想扯開封景行，卻挨了魏少禹好幾下，他顧不上疼，扯著把人拉開了點，柯伊抱著魏少禹的腰，隔開他和封景行。
    “鬧夠了沒有！”林經年用力推了封景行一把，衝他吼。
    封景行被他推的踉蹌了一下，喘著粗氣死死盯著魏少禹，“視頻給我！”
    “做你媽的夢！”魏少禹把柯伊拉到一邊，“你想要視頻？等你死了我燒給你！”
    “我看咱倆誰先死！”封景行拎著椅子砸了過去。
    魏少禹下意識的想伸手去擋，卻被柯伊推了一下，椅子不偏不倚的正砸在柯伊後背，他被砸的直接單膝跪在了地上。
    柯伊隻覺得後背一陣鈍痛，腥甜的味道順著喉嚨湧了上來。
    封景行懵了，他沒想到柯伊會突然衝出來。
    魏少禹也懵了，他看著柯伊痛的皺起的眉頭，突然清醒過來，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這一年，他什麼正事都沒做，到處搜集證據把那群人都送進了監獄，他以為這樣就證明自己是愛柯伊的了，但是他現在才發現，自己做的那些事兒，意義在哪兒？柯伊該遭受的一樣沒落下。
    “我說了我沒關係，也不要你處心積慮的給我報仇，我就想安安穩穩的跟你在一塊兒，你怎麼就不聽呢？”柯伊喘了口氣，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我們回家吧。”
    魏少禹站在原地，看著柯伊緩緩的朝他伸出手，“哥，我們回家。”
    眼淚像決堤的河水一樣順著魏少禹的臉頰滾落，他緊緊的握著柯伊的手，“好，回家。”
    ······
    封景行和林經年也回家了。
    回了A市。
    林經年坐上車的時候，感覺像是做夢一樣。
    他看著窗外漸漸倒退的風景，恍惚的想，還是回去了啊。
    兩個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就像兩個陌生的旅行者一樣，隻有下車的時候，封景行才啞著嗓子跟他說了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
    “我，走了。”
    林經年沒說話，看著他轉身，離開。
    直到眼淚模糊了視線，他看不清封景行的背影時，才意識到，七年的愛情，結束了。
    林經年回到家，打開門的一瞬間，入眼的是一片白。
    兩個月之前，他和封景行一起把這些東西蓋上的遮塵布，現在，回來的隻有他一個人。
    在火車上的十幾個小時，他沒闔過眼。他沒問封景行回來的時候為什麼還要坐火車，因為封景行把想要離開表現得太過明顯，可能連他都沒意識到自己買的是火車票吧。
    他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衝了個澡就睡下了。
    他一點也不困，但他現在找不到事情做了，他強迫著自己快點睡覺，睡著了，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被窩裏一片冰涼，林經年身上也是一片冰涼。
    封景行回到家的時候，封媽媽正在院裏澆花，看到他回來愣了一下。
    “封景行？”
    封景行有點好笑，“我才走兩個月，您就不認識我了？”
    “才走兩個月？你翅膀硬了啊。”看到封景行回來，封媽媽自然是高興地，他打電話給封景墨，讓他下班早點回來。
    封景墨聽說封景行回來，也吃了一驚，以為自己的那通電話起作用了。
    晚上，母子三人圍著桌子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封媽媽親自下得廚。
    封景行看著自己麵前堆成山的碗，有點無奈，“媽，我吃不了這麼多。”
    “你多吃點，我怎麼感覺你瘦了？”封媽媽打量著他。
    “沒有瘦，還胖了呢。”封景行捏捏自己的臉給封媽媽看。
    封景墨看著他這個弟弟，總覺得這次回來，他跟以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