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經年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他習慣性的想伸手拿手機看時間，卻摸到了一堵硬硬的帶著溫度的人肉牆。他瞬間清醒過來，一抬頭，正對上封景行似笑非笑的眼眸。
    “大早上的就這麼撩撥我？”
    林經年有點尷尬，“我不是故意的。”
    大腦一清醒，身體的各個神經也都跟著蘇醒過來，林經年感覺整個右眼連帶著眉骨那一塊都在叫囂著疼。他昨天下午沒吃藥，也沒換藥，晚上還喝了那麼多酒，今天眼睛不疼才是見了鬼。
    他起身下了床，進了衛生間，他沒敢揭掉昨天敷在眼睛上的紗布，但即使隔著厚厚的一層紗布他也能猜到自己的眼睛現在肯定腫的嚇人，他把毛巾沾濕，擦了把臉，即使避開了傷口，但擦到周圍皮膚的時候還是斷了骨頭連著筋的疼。
    等他洗漱完出了衛生間的時候，封景行已經換好了衣服，叫來了早餐。
    “吃飯吧。”
    他看了一眼送來的豆漿油條，不知道為什麼看的一陣反胃，光是想象油條吃到嘴裏就油膩的想要嘔吐，他趕緊別開眼，“你吃吧，我不餓。”
    封景行擺碗筷的手一頓，“你鬧夠了沒有。”
    “我真的不想吃。”林經年發誓，他真的沒有在跟封景行鬧，他眼睛疼得真的是吃什麼都覺得惡心。
    “你到底吃不吃？”封景行耐著性子又問一遍。
    大早上的林經年不想跟他吵架，他放軟了語氣，“景行，我真的吃不下。”
    “行。”封景行點點頭，陰沉著臉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早餐，林經年坐在床邊給秦遠發消息請假，秦遠二話沒說答應了，還囑咐他好好休息。
    林經年收了手機，看著滿臉陰翳的封景行，一瞬間，無力感充滿了四肢百骸。一個外人都知道關心他好好休息，封景行卻能對他的傷隻字不提，甚至是擺臉色給他看，他真不覺得自己欠封景行什麼，但現在這樣，卻讓他覺得是自己在無理取鬧。
    封景行把沒吃完的早餐扔進了垃圾桶裏，他拿上手機，轉身走了，理都沒理林經年。
    林經年看著門打開又關上，看著封景行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他的心像是被人扔進了冰窟窿裏一樣，冷的徹底。
    隻是一頓早飯沒吃，就這樣招呼都不打一個的走了。他林經年到底算什麼？他們倆，到底是誰不想要誰了。
    林經年走了一段路，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驅散了點心頭的陰冷。現在已經三月了，街邊的柳枝都抽了新芽，小小的一簇嫩黃色的芽，點綴著光禿禿的柳枝。
    林經年抬頭看著威蘭德天，太陽刺的他睜不開眼。
    春天了啊。
    怎麼一點希望都感覺不到。
    身後的車“嘀嘀”的響了兩下喇叭，林經年扭頭，他身後不遠處跟著一輛車，看著有點眼熟。
    魏少禹把車停在路邊，下了車，“去哪兒啊？我送你。”
    林經年想了一會兒，記起來這人是在酒吧找他搭訕那個。
    “謝謝，不用了。”林經年繼續往前走，準備到下一個公交站牌等車。
    魏少禹攔在他麵前，“給個麵子嘛，我追你都從A市追到這來了。”
    聽到A市，林經年打量著他，他突然想起來上次李大頭綁架他的時候，說過一個人。
    “你姓魏？”林經年不動聲色的拉開兩個人的距離。
    “我昨天說過我的名字了，你很不乖啊。”魏少禹是笑著說這話的，但林經年卻感覺他並沒有真的在笑。
    現在九點多正是人多的時候，林經年覺得他應該不會在這人來人往的馬路上對自己做什麼，“我們好像不認識吧。”
    魏少禹有一雙即使不笑也像是在笑的眼睛，他在看向林經年的時候，會莫名的帶著壓迫感和征服欲，就好像抓到老鼠的貓，不會一口咬死你而是一點點的折磨你，讓你崩潰。
    “你不認識我，不過，我可是認識你的。”魏少禹靠近他，貼著他的耳朵，“視頻，很精彩。”
    林經年渾身一震。
    又是視頻！
    那個視頻到底有多少個人看過了！
    他握緊手指，一口銀牙幾乎咬碎，“你到底想怎麼樣！”
    魏少禹退後兩步，說的輕鬆，“不怎麼樣，就是對你的身體有點興趣。”
    林經年想破口大罵，但他控製著自己，一反常態的哼笑一聲，“那你就繼續感興趣吧。”
    說完，繞過魏少禹往前走。
    “寶貝兒，我有的是手段讓你乖乖來找我。”魏少禹在他身後說。
    林經年暗罵他一句神經病。
    他上了公交車，車子發動的時候，車身跟著劇烈的搖晃了一下，林經年的思緒也跟著晃了一下。
    他突然有點不在乎那個視頻被封景行看到了，林浩為了錢，那個視頻幾經周折，已經不知道被多少人看過了，看過的那些人不可能不留備份，他也不知道自己成了多少人眼裏的賤貨，他和封景行的關係再壞還能壞過現在這樣嗎？就算壞到兩個人一拍兩散，也好過他被逼著跟人上床，做對不起封景行的事。
    這麼一想，他突然希望封景行快點看到視頻了。
    反正已經這樣了，破罐子破摔也沒什麼了吧。
    林經年回到家的時候，封景行意外的也在家，隻是看到他的時候起身去了另一個房間。
    林經年沒說什麼，他拿了藥去衛生間對著鏡子給自己換藥，隻有一隻眼睛看得見東西，這讓他上藥的過程有點艱難，右眼已經腫的睜都睜不開了，眉骨的地方剃了眉毛，比周圍的膚色都要白上一點，塗了藥水的地方卻又是另一個顏色，林經年看著鏡子裏自己的臉，色彩斑斕的，他有點想笑。
    他換好藥，又開始笨拙的換紗布，他把膠布剪成一段一段的貼在手上，然後折好紗布覆蓋住眼睛，又把膠布揭下來，貼在紗布上。都弄完之後他對著鏡子看了看，雖然沒有醫院醫生弄得好，不過也還可以了。
    他從衛生間出來，站在客廳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了。
    他好像很久都沒有這麼空閑過了。
    林經年看著窗外的陽光，整個人都有點恍惚。
    以前為了掙錢，總是沒日沒夜的工作、學習考證，為了照顧封景行的生活，開始學習做飯，考慮到他高中的時候學習任務重，還從網上學膳食搭配，不上班的時候，也有封景行陪著他，兩個人逛街，看電視，做飯，收拾屋子，很小很小的一件事，隻要兩個人一起做，他都覺得很有趣。即使是封景行玩野的那段日子，他也還有工作可以打發時間。
    林經年問自己後悔嗎？
    他想他是不後悔的。
    他從小就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雖然有愛他的爺爺奶奶，但總歸是代替不了父愛母愛，他小時候不怎麼愛說話，成績也不是特別突出，上高中之前他一直都是沒有存在感的那種人，瘦瘦小小的淹沒在班級裏。後來上高中，他認識了紀星河，有了一段還沒開始就被掐死在萌芽裏的心悸，也經曆了人生最黑暗的時候，知道了這個世界沒他想的那麼美好，人也不都是善的。好在，他遇見了封景行，給他那單調的生活帶來了一絲色彩，讓他不至於一個人度過這麼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