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玹煜像是打了一個盹，猛地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靠在蘇渙身上，手裏的匕首不知何時掉在地上。他眨了眨眼，不知今夕何年。
    “皇上！”身後太監總管尖而細的啞嗓子喊了一身，似乎正要跑過來。
    廣場上的巨龍仰著脖子一聲嘶吼後，全身突然爆發出白色的光。光圈向外擴散之時，繃斷了身上的鎖鏈，震飛下邊布陣的神策衛隊員。那強大的氣，將耳房朗誦法咒的法師們都掀翻在地。
    蘇渙猛地轉過頭，看著掙脫困境的黑龍一驚。那強大的氣直撲而來，帶著充沛的靈力，鼓噪著衣衫獵獵。把眼看就要跑過來的太監總管又吹翻回去，連著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殿內的楠木屏風被吹倒，殿內一片狼藉。
    真君自身再掌握一門神通，升到第四神通了。
    問道修行可掌握十大神通：一，讀他人心智；二，開天眼；三，知人前世今生；四，知未來；五，聽四方請願；六，元神出遊；七，懂天地萬物語言；八，九，十乃三清大神通。
    黑龍騰空直撲而來，速度之快隻有一瞬。黑龍的影子沒散，便能看到影子中有持短刃的黑衣人淩空而至。
    “爾等竟敢傷他！”李衍的眼眸在黑暗的濃霧裏甩開一道金色的光，呲著尖牙，完全是一副要置人於死地的樣子。
    “李衍！”蘇渙大喝一聲，攬著梁玹煜猛地一個轉身，將自己的後背暴露於李衍的刃下。
    通體烏黑的短刃在碰觸到衣料時猛地收了手，可劈空而下的劍氣還是冷冽的割下蘇渙的一段長發。頭發飄然落地，李衍保持著收刃的姿勢呆愣住。他啞著嗓子道：“……為什麼、為什麼護他，他傷你。”
    蘇渙隻覺得後背一涼。如若不是李衍及時收了力，恐怕不止斷一縷頭發。懷裏的梁玹煜顯然被剛才突然襲來的力量給震傻了，若不是蘇渙拖著他早就癱軟在地上。蘇渙道：“你是仙，他是人！況且……他還……”有他幾年壽命。
    直到身後冷冽的氣息全無，蘇渙才回過頭看著李衍。他蹲下身把梁玹煜安置好，也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安慰道：“我無事的，他傷不到我。”
    李衍就那樣站著，像個等待主人安撫的小狗。剛才看到梁玹煜像蘇渙刺過去的一瞬，李衍雖然心裏明白蘇渙不會有事，可還是覺得體內有一股氣血在翻湧。他不允許別人傷著他，哪怕一絲一毫，結果偏偏自己斬斷了他一縷頭發。他愧疚，又有些難過，看著蘇渙安置梁玹煜時的樣子，生氣的扯著他的手腕把人拉起來，道：“你讓我看看，有沒有傷到你。”
    蘇渙拗不過他，攤開雙手，一身衣服依舊雪白無瑕。反倒是讓他發現李衍一手的血。蘇渙忽然擰緊眉頭，一步邁上前開始查看他身上的傷勢。“你……”李衍身上都是密集的破口，衣服下泛著紅肉，剌著蘇渙的心。他捧起李衍的臉，歪頭吻了過去。
    他自己都忘了，這是上仙之體，自身修為是他的好幾倍不止，度過去的靈氣微乎其微。李衍原先愣了一下，但還是欣然接受了他的饋贈，不是靈氣，而是這個充滿著情愫的吻。
    不對，等一下……
    李衍巧妙的錯開他的嘴唇，把腦袋搭在蘇渙的肩膀上道：“上仙，我們回家吧……”
    發現他身上的傷開始痊愈，蘇渙輕喘了口氣，道：“好。”
    聞著蘇渙身上獨有的味道，李衍安心的眯上眼睛使勁嗅了嗅。他直起身，拉著蘇渙的手準備往外走。煙消雲散後的天空突然響了幾聲滾滾的悶雷。
    蘇渙抬眼看去，問道：“你幹的？”
    李衍道：“報信的。”
    “報信？”
    “全天宮都知道我此時此刻在這裏晉升了。怕是……走吧，先回家。”
    “嗯。”蘇渙知道，怕是之前找他的人馬上就要找過來了。
    梁玹煜呆愣愣的跪坐在大殿的門前，看著這一黑一白相互依靠的兩個人。直到炸響上空的雷聲他才猛地回過神，看到兩個人正要攜手往外走，急忙伸手叫住了他們：“仙……仙長！”
    李衍微轉頭，一雙金色的眸子陰鷙的看著他。
    梁玹煜隻覺得渾身一沉，壓的他抬不起頭來，整個人都要趴伏在地上，沒了以往帝王自持的倨傲。但是他仍然艱難的要仰著頭，聲音艱難的道：“敢、敢問，仙……仙長可是叫……叫李衍。”
    “本真君名諱豈是你叫的。”
    “這……這個……”梁玹煜從腰袋裏掏出一塊玉牌，想要高舉摔碎它。
    李衍眯了眯眼，低聲道什麼東西。手指一揮，那玉牌四分五裂的掉在地上。他惡心他們梁家人，多呆一會兒都惡心，更別提要給他的東西。
    蘇渙聽到清脆的玉碎聲轉過頭，隻見碎掉的玉牌升騰起一絲白色的光，顯現出一個少年模樣的人。他穿著一身錦袍，雖然人很是瘦小，可掩不住眉眼間來自皇族的貴氣。看麵相，確實是帝王命，不過減弱了許多，大概是因為換命的緣故。
    梁玹煜愣住：“辰……辰逸？”
    “小不點？”
    那是一絲靈識，藏身在玉牌中。此刻被釋放出來，就像是留了一張帶著影像的書信一般。靈識重複本人生前想說的話跟想做的事，等到完成便會消散在天地間。沒有意識，隻是轉達。
    梁辰逸麵對著李衍，鄭重的撩袍跪下，完成了一套三拜九叩禮，最後又是一跪，搭著手鄭重的道：【真君哥哥，對不起。】
    人都死了，李衍本就無處撒氣。他指著那個靈識道：“什麼意思？一句對不起你就安心了？那我呢？你讓我的氣如何去撒？將你的屍身鞭撻麼？”
    【對不起，哥哥，對不起。】那絲靈識隻會重複這句話。他生前沒有機會，死後寄存一絲希望想要贖罪。可他什麼多餘的話都不說，隻是一個勁的說對不起。因為他相信李衍那雙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
    李衍確實看透了，氣更悶了。他為這個哥哥，在心裏壓了太多的秘密。
    蘇渙輕輕捏了捏李衍的手，低聲道：“他都知道了。”
    “辰逸……”聽到叫哥哥，梁玹煜恍惚覺得梁辰逸在叫自己。他趴在地上向那個虛影伸出手，想再要觸碰一下他。“哥哥在這，別怕……哥哥在。”
    李衍睥睨著這對兄弟，忽然在腦海裏閃過一些片段，是兄弟倆之間的前世今生。他長歎一口氣，閉著眼轉過頭。拉著蘇渙的手道：“我們走。”
    “好。”
    李衍抬起頭舉向天空，瞬間天上又再度雲卷翻湧，烏雲在天上盤旋扭曲，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李衍拉著蘇渙縱身一躍，一條黑色巨龍騰空而起，帶著強風與閃電，鑽進漩渦中。
    不出片刻，烏雲散盡，皇宮上空又是一片月朗星稀。
    廣場上的神策衛們蘇醒過來，紛紛跑上台階準備護駕。剛在台階上冒了頭，前邊幾個就看到一個白色透明的人影抱著皇上，他們定睛一看，正是睿親王梁辰逸。
    前頭幾個人看到這個場景，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把追上來的人擋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