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失落的哼了一聲，又把臉埋進了水裏。
    過了一會兒，蘇渙搬著椅子跟書進來了。置在離灶台不遠的位置，翻看起書來。
    小黑因為他的去而複返有點開心。這麼久的相處，小黑看他的次數多於蘇渙見他的次數。那一襲白衣飄然絕塵，坐在坡頂的樹下，樹蔭斑駁的灑在他身上，是何等的美景。他也跑進結界裏，在石室裏盯著他打坐發呆。看著宛若塑像般的蘇渙，試圖將他眉毛的走向，甚至是睫毛的數量都想弄清楚。
    小黑從到了這就總是在看他。他總是高高在上，就像此刻，窗外灑進來的陽光為他鍍上一層縹緲的光暈，加上這屋子裏的繚繞水汽，仿佛仰望九天之上的天神一般。
    他自詡見過很多仙官，絕美異常的也有，卻從來沒有一個讓他看上一眼就撤不走目光的。
    小黑愣了一下。仙官？自己怎麼見到仙官的？
    蘇渙覺得他過於安靜了，伸手撩開擋著他臉的頭發，想瞧瞧他怎麼了。既然負責傷員，那就照顧到底。
    結果撩著頭發的手指碰到他耳朵的時候，小黑誇張的抖動了一下，猛地移到另一邊，瞪著琥珀色的眼睛看著自己。
    蘇渙覺得是自己唐突了，抱歉的收回了手，繼續看起書來。
    小黑在水下的手，默默抬起來按在了胸口。
    然後兩人又默不作聲的呆了許久，窗外忽然飄來一陣花香。
    “離憂上仙？”是花仙們。
    蘇渙起身出了屋，小黑也從水裏冒出頭，眨著眼睛聽著外麵的聲響。
    蘇渙道：“妥當了？”
    杏花仙道：“嗯，都清理好了。多虧了小黑昨晚舍身，不然後果真不堪設想。”
    桃花仙道：“小黑呢？”
    蘇渙道：“在屋裏。”桃花仙跟海棠花仙要進去，被蘇渙抬手阻攔了，道：“他在泡藥浴……成年男子，無衣……”
    桃花仙笑道：“他來你這半年多都光著屁股呢，衣服還是我們給做的，怕什麼。”
    “………”
    言罷，桃花仙拉著海棠花仙的手進了屋，隻聽屋裏嚷道：“小黑，傷的怎麼樣？”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無事無事，幸好沒有傷到小黑的臉。”
    “唔唔唔唔……”
    杏花仙朝蘇渙笑了一下，也進了屋。
    “唔唔唔唔。”
    “呀，你這肩膀的傷口，是誰下這麼重的狠手。”
    蘇渙在屋外負著手，抬頭看天。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衣服不算什麼，到時候姐姐再多做兩套給你。”
    “唔唔唔唔。”
    蘇渙翻了個白眼。
    小黑本就不是凡物，傷到他的又不是天雷傷口難愈。藥浴裏泡了四個時辰，身上大大小小的擦傷已經愈合的差不多了，唯獨肩膀的貫通傷還在長著新肉。
    他就是累，仰著頭靠在浴桶邊緣睡的不省人事，被蘇渙撈出來放在床上都沒醒。
    蘇渙坐在樹下，看著手臂上那條紅線越發疑惑。之前的怨他就不知為何物所化，這次又增加了，更加沒有頭緒。
    正想著，忽聽天邊傳來隱約的仙樂。他抬頭，看東方五彩祥雲朵朵飄來，竟有天官下凡，還是朝他這來的。
    他急忙起身迎接，不一會兒便有一穿紅袍官服，戴進賢冠，踩高縵官靴的天官，攜隨從四人踏祥雲而來。
    “蘇渙拜見天官。”
    天官虛扶一下，笑著道：“上仙有禮。我乃遊奕靈官，奉旨到此替上仙解疑答惑。”
    奉旨？奉誰的旨？
    遊奕靈官笑道：“除了這個，上仙可再問個別的。”
    蘇渙一愣，知是天官可讀心，便不再自語，請天官坐下，開門見山的拉開了衣袖問道：“何怨？”
    “民怨。”
    “民怨？”
    遊奕靈官也請蘇渙坐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道：“玄淵山下的山民可曾建山神廟？”
    蘇渙道：“是。可……可供奉的非我啊。”
    遊奕靈官道：“可廟是蘇廟。你也是他們口裏的山神。”
    “這………”
    遊奕靈官接著道：“今日醜時山洪暴發，如若那黑蛇不去阻攔，傷的便是山下齊州城的百姓。但黑蛇為報恩，改變了山洪流向，引到了山兩側。一邊有一多是獵戶的村莊，叫圍鹿村。一邊有一種果樹的村莊叫秦家村。秦家村遇大雨時，因地勢低窪而去了住勢較高的地方暫避，除了房屋受損，無大傷亡。”遊奕靈官頓了一下，接著說道：“而圍鹿村，靠山謀生，蘇廟香火不斷。山洪爆發時村裏大多數男丁在山中打獵避開了災禍。而村裏都是老幼婦孺，逃無可逃。”
    蘇渙陷入了沉默。單就一個怨他可以不管，可這十幾人怨加在一起………
    “此事因你而起，所以他們積怨於你。如若不管不顧，待到積怨過深便會衝入心脈毀你仙身，久之必成魔。”
    蘇渙道：“此怨何解？”
    “社壇作法三日，安撫活人，超度亡魂。你那黑蛇有通天入地的本事，可讓他協鬼差送亡魂入地府。但這樣，你二人就必須結伴同行，有困難就要共同麵對。說不準你來我往，牽絆加深。你可願意？”
    蘇渙沉默了一下，輕聲問道：“還會有你來我往的時候？”
    遊奕靈官道：“人與人相處，必有來往啊。”
    蘇渙彎腰拱手道：“那在下還有一問，請靈官務必解答。”
    遊奕靈官一抬手道：“上仙請講。”
    “這黑蛇的來曆。他讓我幫他尋一物，可又說不出是何物。靈官可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