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靜悄，聽得仔細窗外的啾啾蟲鳴，和秉慕沄時不時吸鼻子鬧出的響動。
    管早早和秉敬晨分坐在棋盤的兩端，皆注目凝神。不知一盤棋局消磨去幾多時辰，唯見香爐中縷縷餘煙悠然彌散。非是棋逢高手狹路之間難分伯仲，乃其實這二人的心思俱不在棋子上。
    在旁的秉慕沄著實按捺不住，左觀觀右看看，將手伸進棋罐裏摸出了一枚黑子來。他再度瞥了眼疑似出神的秉敬晨，把那枚棋子擺上棋盤的一處，阻斷了管早早的白子的通路。而後，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秉敬晨視而不見，依舊在指間轉動著那支梨花木簪。
    秉慕沄收回目光，轉眼朝管早早看去，猜測著她下一步將如何走棋。然而等候良久，管早早都隻在一味地望著秉敬晨。秉慕沄頗覺好奇，亦看將過去，除卻臉頰兩側的頭發稍許長長了些，秉敬晨和尋常並無不同。
    “娘，該您走了。”他試探性地提醒道。
    “晨兒心中有事？”
    管早早不著一眼，將一枚棋子落下在棋局中。
    秉慕沄定睛細觀，瞬時瞠目結舌。適才自己走的那一步棋即刻成了雞肋，絲毫沒有化險為夷的效用。
    “敬晨心中無事。”
    秉敬晨垂目答道。起手將拿捏許久的黑子放回了棋罐。
    “既然無事，那便是心中有人了？”
    秉敬晨微怔，旋即掩飾一般地笑了下。“亦無人。”
    “無事，無人，晨兒何故心不在焉？”管早早的麵容雖平和，語氣裏卻不乏厲色。“心之所向，身之所往。心不在此，人又何必在此。”
    “娘教訓的是。敬晨今日確實無心於棋，便先告退。還請娘寬恕敬晨的無禮之舉。”
    秉敬晨即刻起身行了一禮，離開棋桌徑直走出了屋子。
    秉慕沄看得雲裏霧裏，不知所措。呆坐良久，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兒。直到采鳶端著茶點和果脯進來問他吃不吃時，他方稍稍緩了緩神，往秉敬晨原坐的地方挪了過去。而後，貓叫似的輕喚了一聲，“娘。”
    “晚歸一事，你不打算解釋解釋？”
    管早早的目光始終望著樓下秉敬晨的身影走出了穿堂。
    秉慕沄心虛，下意識低埋下腦袋不敢去看她。
    “我和哥一道……”
    “你哥受過了懲戒，你便覺著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我不是……娘，為何哥能隨意出入星羅棋布，我卻不能？”秉慕沄問得極其小聲。
    “誰人說過你不能？你莫與我旁生枝節。”
    “當真我能和哥一樣？”秉慕沄大喜過望。但見管早早麵帶慍怒，急忙壓下心中的喜色，悶聲道，“哥原本不許我告訴爹。既然娘執意要問，我如實說就是，但還請娘千萬別在父親麵前提及。昨日我跟哥說我腹中饑餓，哥便帶著我去了八寶坊。我一時貪嘴吃得久了些，竟錯過了關城門的時辰，這才不得不在城裏留了一夜。”
    “晨兒也能忘記了時辰？”
    “我哥興許不會。可我並未與哥一起呐，他那時候自有別處去。”
    “他去哪兒了？”
    “我不知。哥不說，我不能多問。”
    “可是煙花柳巷之地？”
    秉慕沄霎時唬出了一身的冷汗。“青樓？不可能，斷不可能。哥的身上聞不見胭脂水粉味。”他見管早早未語，便又細致回想了下，慢吞吞道，“昨夜給哥上藥時我確實發現了他的脖子上隱約有抓痕。娘也知曉哥通常不行正道，偏喜好飛簷走壁，神出鬼沒的。莫不是在哪裏驚擾到樹上或者牆頭的野貓，被撓了幾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