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秉敬晨輕微地笑了下，秉慕沄趁機又坐近過去，緊緊地挨在他身旁。看看院子裏的石桌石凳，看看穿堂旁的花盆，看看對麵的屋簷，再看看頭頂的月牙。
    半晌，他不無感慨道，“許久不像這樣和哥坐在一起了。”
    秉敬晨付之一笑，不以為意。
    “哥，暻玉也會一樣嗎？”
    “暻玉？一樣什麼？”
    “倘若總尾巴似的跟在哥身後會使得哥厭煩，那我會好好告訴暻玉，教他懂得分寸。娘常說我喜愛纏人，故而從小哥就與我疏遠。但哥似乎也不怎麼與暻玉親近。他欲你抱，你便躲遠。他哭鬧不休，你置若罔聞。”秉慕沄輕吸了下鼻子。“小時候哥待我亦如此。”
    秉敬晨未言，抬手覆在了秉慕沄腦後。
    少頃，淡淡道，“你對我有怨？”
    “我沒有怨。我不敢對哥有怨。”
    “此等小事，你耿耿於懷。不是有怨，還是什麼？”
    秉慕沄低埋下臉，沉沉悶悶道，“此事算不得小事。各門生俱是外人，也就罷了。哥待阿展尚且十分溫和耐心，待我這個親弟弟卻是冷冷冰冰。我著實不能理解。無論是在哥的眼裏還是心裏，我原本該與其他人有區別。”
    “你自然與其他人不同。女孩家的心思更為細膩，一言不慎，善意便成了中傷。你終有一日也要長成獨當一麵的大人，怎好時刻都隻想著做我的影子。我非是你的長輩，我的話，你可擇善而聽，不善不聽。你一字不落，言聽計從，豈不是愚鈍。”
    秉慕沄似懂非懂。“哥這般說教於我，可是我做錯了什麼？”
    “我隻在道你應有自己的想法。”
    “哥的想法便就是我的想法。我隻管聽你的，準是沒錯。”
    “我在家中時，你聽我的。倘若我不在家，不在你身前左右，你又怎麼辦？”
    秉慕沄認真想了想，誠然道，“哥不曾有過長久離開家的時候，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秉敬晨頗感無奈。靜默一時，低聲道，“我唯恐你深陷執拗，成為了另一個我。”
    “我仰慕哥。我若能成為哥，即便是在夢裏，也會笑出聲來的。”
    誠然自己的一番話是在對牛彈琴，秉敬晨的心中不甚舒坦。但看秉慕沄模樣興奮，不忍潑他冷水。轉念再想，也罷，改變不在立竿見影，非是一朝一夕。來日方長。
    “慕沄……”他喚了聲，卻一時不知要說些什麼。頓了頓，不痛不癢地問道，“你坐在這裏多久了？”
    “多久……”秉慕沄仔細回想了下。“自吃過晚飯到現在也該有半個時辰了。”俄而，他急忙道，“哥，你餓嗎？吃饅頭不？我用油紙包好放在被褥裏了，興許現在還溫熱。我這就去給你拿來。”
    “不勞你跑，我不餓。”秉敬晨從地上站起身，稍許活動了活動筋骨。“午後沒來得及，我需把這衣服換了，黏在背上著實難受。”
    秉慕沄見狀，即刻一躍而起。嚷道，“那我便去打盆熱水來，給哥擦擦身。”說罷，他火速奔出了院子。
    秉敬晨原想拒絕，奈何秉慕沄早已跑出了穿堂。他搖頭笑了笑，轉腳進了臥房。走近置物架，掃視一巡，踮腳取下來一摞尚未裝訂成冊的散稿。邊走邊看，往茶桌旁的凳子上坐下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