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隊守衛遠遠走開後少年才回過神來。他見李琸華摟著自己遲遲不肯鬆手，便輕推了把他。沒推動，又再用力推了下，這才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他抱拳行了一禮，生硬道，“多謝這位哥哥相助，慕沄不勝感激。”
    “不勝感激。”李琸華饒有興致笑問道，“你便說說看，你欲如何感激我？”
    “這……”少年麵露為難。“我身上沒帶銀兩，也沒有個值錢的物件。不若你告訴我你家住哪裏，等我回家稟知了父母，再送謝禮來與你。”
    “我不好錢財，不稀罕你的什麼謝禮。倒不如……”李琸華將目光打量了番少年，意猶未盡。
    少年見他話說一半，連忙追問道，“不如什麼？”
    “不如你與我親熱一晚。”
    少年不明所以。“何為親熱一晚？”
    “你隨我去我家中，我再與你作詳細的解釋。”
    “不可！我家哥哥離開前曾再三叮囑我，要好生待在八寶坊等他回來。我不能擅自離開。”
    “深更半夜仍不見你家哥哥的身影，我看他八成是誆了你。”李琸華見少年遲疑，便欲伸出手去拉他。哪想手尚未觸到他，卻被一道寒光自麵前掠過。他警惕退後了一步。眨眼的工夫一個身影就橫在了自己和那少年之間。
    秉敬晨收回陽奉扇，合攏後握在了手中。“我家弟弟已經道謝，公子何故再刁難於他？”
    “我不過在與他逗趣，又不曾動手傷害他。倒是你這個做哥哥的，留他一人在此受人欺負，你竟還有理由來數落我的不是。”
    “他不識好歹不懂變通，與我何幹。”秉敬晨眼珠一轉，笑著道，“我家弟弟年紀輕，不足以與慎王世子行床事。還請世子高抬貴手，莫強人所難。”
    “方才是你？”李琸華暗聲問道。
    “方才？”秉敬晨亦壓低了聲音。“我不好事。”
    “罷了罷了，是我自討沒趣了。”李琸華沒好氣道。“我也不平白替人出頭。我觀他腰間的香囊實在繡得漂亮，你讓他取下來送給我，此事我便作休。”
    “甚好。如此我們也不欠世子的人情債。”秉敬晨淡然一笑，轉看向秉慕沄。“把你的香囊給他。”
    秉慕沄未做聲。緊抓著香囊許久，搖了搖頭。
    秉敬晨將陽奉扇別進腰帶裏，取下自己的遞給了李琸華。“這兩隻香囊皆是出自我娘之手，除圖案稍有出入外並無二差。他不願割愛，世子若不嫌棄便請收下我的這隻。再謝世子替他解圍。”
    “客氣。”李琸華接過香囊握在手中，再看了看秉敬晨，徑直離開了。
    他至慎王府的時候顧燦還未回來。吩咐下人準備了宵夜，待端上來後卻半分的食欲也沒得。他在書房裏坐了一時才回房去歇息。然躺在床榻輾轉幾番都難以入眠。無奈坐起身，將背靠在帷帳上，燃著了床頭櫃上的燭台。靜坐許久，愈發困意全無。正百無聊賴，忽然想起那隻討來的香囊。他取過外衣，從衣袋裏翻找了出來。
    這香囊以錦緞作麵，將兩小一大三顆珠子穿穗，珠子下墜著月牙白的流蘇。錦緞麵前後皆用五彩絲線繡了合歡的花和葉。花紋圖案若非定睛細看，則不容易看出縫繡之人的別有用心——偏側的一朵不甚起眼，看似葉遮花，實則暗含了文字在裏麵。李琸華舉著香囊盯看許久，又將手指臨摹著走筆在半空中比劃了好幾番。
    “一個惜如珍寶，一個待似常物。香囊無差，原來是兄弟有別。”
    李琸華將香囊湊近鼻下聞了一聞，拿開後又再打量了番上麵的繡紋圖飾。
    “花也有顏，葉也有姿。看來他家的主母是十分喜愛合歡的。素聞藥師管尚之獨女鍾愛合歡，由她泡製的合歡花茶是為一絕。管夫人更是將家中庭院裏都種滿了合歡樹，頗具當年賢王李清歡的作風。如若此香囊出自她之手，那麼……”
    他仔細在腦中回味了一番西市所遇。
    “扇骨色澤紫黑，散細微芳香。以扇為幌，利刃內藏。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以綢作麵，素白無瑕。相輔相成，避短棄長。長安城中善使扇者不多，而扇中又以紫檀雙扇尤其特別。”李琸華握緊手中的香囊，眉梢一揚，笑道，“陽奉陰違。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