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是太子府的當家主母，主持著府裏大小的事務，難得清閑。我與太子殿下攀談時，屢屢聽他提及平順郡主。姑姑不願再理會此事，想必是郡主之前沒少惹給她麻煩。”
    “平順郡主？”
    “李凡熙，便是太賈夫人的次女。”
    “讓朕想想……那丫頭可是從小就與你定了親？”
    “是。皇祖父在大殿上親賜的婚，您反倒不記得了。”
    “朕聽你這語氣像是不情願。”
    “並非琸華不情願，興許是平順郡主不樂意。”李琸華故意擺出一副理虧的模樣，道，“皇祖父是知曉的，琸華天生患有頑疾，每日需服湯藥養著才得以續命至今。我一個病秧子，平順郡主豈能瞧得上眼。她自是不滿意這一樁婚事的。然皇命難違，她因此也隻能衝著姑姑使性子。”
    “那你又是如何看法？”
    “父親與太子殿下素不往來。琸華也實在不願父親為難。可您禦口已開如覆水難收，琸華絞盡腦汁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的意思是怪朕亂點鴛鴦了？”
    “琸華不敢。”
    “此事朕的確考慮不周。你若有想法，便去做吧。但切記不可傷害了凡熙丫頭。”
    “琸華叩謝皇祖父隆恩。”
    李嗣觀他模樣激動，沒奈何的笑了。“你啊你，朕可真是寵壞了你，任由你胡作非為。”
    “皇祖父言重了，琸華也是不得已。”
    馬車過到安業坊，停了下來。
    李琸華拜別李嗣後，注目看著車子行遠了，才往西市的方向走了去。冷風陣陣。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顧燦見狀忙脫下外衣想給李琸華披上，卻抓在手裏許久都猶豫不定。因著先前的爭辯，李琸華始終對他冷著張臉。而他亦不願再惹他不悅，便隻好將外衣拎在手上，悶不做聲跟在他的身後。不敢離他太遠，也不能離他太近。
    兩個人一前一後沿著河岸慢悠悠地走著。
    李琸華一時玩弄岸旁垂柳的枝，一時看看河水。兀的，問了句，“你可去過八寶酒樓？”
    “八寶酒樓？”顧燦猜度他應是在說西市的八寶坊。他私自是去過兩三回的，坐在偏角落的桌子上，買下一壺清茶和兩盤小菜，既觀察了人也打聽了事。但李琸華突然的一問，他不清楚他的意圖，便不敢多言。“回世子，屬下不曾進去過。”
    “東市的醉仙樓你可有去過？”
    “醉仙樓是達官貴族雲集之地，屬下從門前經過便是連頭也不敢抬一下，哪裏還能有幸坐進裏麵去品一品那十幾兩一盤的酒菜和普通酒肆幾十文錢一盤的有什麼分別。”
    “達官貴族進得，你進不得。十幾兩的酒菜他們吃得，你吃不得。”李琸華連點了幾下頭，輕笑道，“你看到了這些？”
    “世子，屬下知錯。”
    “罷了。說來聽聽，這醉仙樓和八寶坊你都看到了什麼？”
    “外觀之，八寶坊富麗堂皇，醉仙樓年久陳舊。內觀之，桌凳櫃架八寶坊俱用普通木料製成，而醉仙樓屋則選上等木材精雕細刻。八寶坊始建於皇太後七十大壽之年，而醉仙樓自建朝起至今三百餘歲，基業牢固。八寶坊占據西市兩河交彙之位置，最是西市繁華地段，而醉仙樓位居東市街口，多鄰近皇室王公府邸。八寶坊客多時殷勤客少時倦怠，而醉仙樓雖不盡然勤快，但進門者皆是客。依屬下所見所感，不出三年八寶坊的生意便可淩駕醉仙樓之上。但八寶坊若想維持長久，恐怕不能。少則四五年，多則七八年，它敗落是自然的。”
    “不錯，有理有據。”李琸華點頭肯定道。“那你再繼續猜猜，這紅極一時的八寶坊有朝一日會被怎樣的生意替代。”
    “這……屬下猜不出，請教世子高見。”
    “燈紅酒綠，歌舞升平。最是人間好去處……”
    他話未說完，便遭人從中打斷了。
    “燈紅酒綠，不假。歌舞升平，也不假。然八寶坊非處煙花柳巷之地，卻偏要拿它去做個煙花柳巷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