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秉元春未著一語。
    秉慕沄踉踉蹌蹌的從地上爬站起身，慢吞吞朝高腳茶桌走了過去。端起裝糕點的盤子，不放心又回頭看了番秉元春。見秉元春依然不發話，他一轉身，急急忙忙跑下樓梯去了。
    直到秉慕沄跑出博棋小樓，秉元春才不痛不癢的道了句，“那小子遲早要被你慣壞了。”
    “元春哥哥若沒有偏袒晨兒的心，大可出言阻止了慕沄。”管早早兩手托腮，仔細盯著他。“自己悶不吭聲做了好人，現在反倒數落起我的不是來了。”
    “我方才專注思索棋路，根本沒留心聽你與他說了些什麼。”秉元春終於決定落下棋子了，卻是擺在了一個無關痛癢的位置。“我既然要責罰他，又豈能輕饒作罷。”
    “聽你複述，我覺晨兒是算不得口出狂言的。”管早早思索著。“太子殿下尚且不計較，你又何故大動幹戈呢？”
    “殿下從來行事利落，他的意圖並不在此，自然不會節外生枝。他是為探我秉家是否忠誠如往日。而我與敬晨今日此行，他的目的已經達到。”秉元春嗤鼻哼了聲，“至於敬晨追隨李隴嶽與否，不過是個題外話。你可知道，皇室子嗣大都心高氣傲。敬晨話語強硬，不留人一絲餘地。他在大堂之上直把李隴嶽駁得啞口無言儀態盡失。”他端起茶碗一口喝了幹淨。“當朝太後最是獨寵那李隴嶽，奈何敬晨偏偏非要與他口舌之爭不依不饒。”
    “你恐李隴嶽記仇，日後會對晨兒不利？”管早早亦抿了口茶，覺得涼，便喚采鳶去換了壺熱的。
    “我不惑之年遇你，乃成家室。從此隱居星羅棋布，不問外事。你亦不曾與皇室打交道，不知其中明爭暗鬥的深淺。”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學兵法不就如此。”管早早不以為意。
    秉元春長歎了口氣。“非也，非也。”
    “不過我倒是較為好奇，晨兒在與你分岔之後去了何處，他又是怎樣找回路了的呢？”
    “混小子自己不肯提及，我也沒問。他若行事總不走心，往後吃虧的事情還多著。”
    觀星閣。
    寒風席卷著雪粒撞過鼻尖，鼻子不舒服得厲害，秉慕沄用手指關節使勁刮蹭了下，猝不及防打了個劇烈的噴嚏。
    “嘶～真冷。”他緊縮著脖子，三步並作兩步蹦噠進了庭院。
    秉敬晨正對著書房門跪在院子的中央。他雙手背在身後，身子挺直。
    秉慕沄試探性喊了一聲“哥”，見他許久都未予回應，便把盤子放在一旁，躡手躡腳的靠近了過去。
    秉敬晨的眉梢上掛著幾粒雪。雙目微閉，怡然自得。
    秉慕沄偷偷笑，貓著腰鬼鬼祟祟將手探向了他的腰帶。哪知指尖還未觸到陽奉扇，就被他先鉗住了胳膊。隻眨眼的功夫，一支發簪就抵上了脖子。
    “再敢有下次，別怪我不客氣！”
    “哥你哪次客氣過。”秉慕沄略感失望，眼巴巴的盯著秉敬晨收起簪子。“是娘。娘叫我送吃的來給你。”
    “不餓，端走。”
    秉慕沄端起盤子，盤腿在秉敬晨的身邊坐了下。“上午采鳶姐姐去東市買的，有你喜歡的椒鹽餡。”他捏起塊糕點碎塊丟進嘴裏，特滿足的大嚼特嚼著。“哥，你確定不餓？”
    “你滾去一邊吃。”
    “沒問題。”秉慕沄聽話點了下頭。“那我剩些給你噢。你一會兒若是覺著餓了就喊我，我再給你拿過來。”說罷，他一手抓著盤子，另一手撐地故作要離開狀。
    “等等……點心放下，人滾。”
    “哦？”秉慕沄重新坐穩當身子，若有所思道，“所以哥你不是不餓，而是不好意思吃嘍。”
    “再多廢話，小心我揍你。”
    “千萬不敢，我這可是新換的衣服，弄髒了要挨娘的訓的。”秉慕沄將盤子遞近秉敬晨麵前。“要我喂你嗎？”
    “把你的髒手拿開。”秉敬晨挑了塊完整無缺的糕點撿起咬了小口。“怎的如此甜膩？”
    “阿展打翻了蜂蜜罐子，故而甜。”
    “你又賴事給阿展。”
    “興許也不是阿展。但廚房裏端來就這樣了，我當真不知情。”秉慕沄故意吧唧著嘴，見秉敬晨看著點心猶豫不吃，便搶奪下丟進了自己的嘴裏。“你何故又在與我置氣？”
    “我未曾置氣。”
    “既然哥說不氣，那就是不氣了。”秉慕沄悻悻吐了吐舌。“哥，我聽爹說起你在太子府裏走丟了路。你可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情？給我講講唄。”
    秉敬晨猛地被嗆到，連著咳了好幾下。他拂袖擦了下嘴角，嗓音沙啞衝秉慕沄道了句“端杯水去”。
    時下秉慕沄嘴裏塞滿了糕點，將臉撐得圓鼓鼓的。“你稍等噢。”他含含糊糊的道，作速放下盤子，爬站起身往書房奔了過去。
    “有趣……”
    困如牢籠一般的地方，哪裏來的趣。不過在是那時候心覺無趣乏味，恍惚了神而已。
    再度握了把袖口，空無一物。
    無端又想起了疆兒。
    “廣域之疆……”他少年老成淡然的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