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撿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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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鄢淮安郡因昨晚經曆了一場帶著春雷滾滾的驟雨,將那座落在城外遠郊南處的種滿了梨樹的小村莊裏壓落了一地的梨花。
此時一垂髫小兒正一邊將掉落在地的梨花撿進籃子,一邊時不時的回頭跟身後不遠處躺在梨樹下讀書著淺藍衫容貌清秀的名為白酌的青年說上一二句。
“白先生,我娘說梨花做成糕最好吃,但是我覺得那是女孩子喜歡的,像我啊,就喜歡去鎮上聽書。”
說到這裏,將那快裝滿梨花的籃子往旁邊一丟,就跑到了白酌身邊蹲著,“我昨天跟我爹就去鎮上聽書,先生,我講給你聽?容我想想……”
小孩斟酌了片刻,方才從那張小嘴裏將故事說了出來,“相傳啊,這世間分為三界,天界、人界、地界。地界歸酆都大帝北太帝君管……先生你在聽嗎?”
見白酌視線不離書本地點了點頭,他才又繼續說道,“人去世後呢,就會去陰間,聽說這北太帝君有一個兒子被稱淩遠君姓敖單名一個仏,長的身形頎長,個子估計比你高些,劍眉星目眼角細長上挑,嘴唇輕薄,身穿天青色上鏽著曼珠沙華的拖地長袍,不過我覺得先生要是跟他比的話,肯定先生更好看!”
白酌這才抬眸,眼裏滿是絮聒之意地瞥了他一眼,小孩見了才訕訕地笑了笑,“不比不比,隻不過在他成年辦生辰這日因為得罪了人被北太帝君貶到了人間體驗人間疾苦去了,先生你猜他得罪了誰?”
白酌略微將視線從書本上移開些許就突地被張放大的幼童臉毫無預兆地撞進了視線裏,那上麵有一雙大眼直直地看了過來。
“我認識?”
“不不不,不過或許可能大概……”
青年立即顰眉打斷了他,沉聲斥道,“大概可能或許什麼?張小九這種神話故事也信?”
張小九聽了癟了癟嘴,“先生居既然都說了是神話故事了幹嘛還凶我……”說到這裏似乎想起了什麼,連忙急道,“先生,那說書人說他有一把劍通體黑色,先生家不就正好有一把這樣的劍嗎?!而且他也姓白叫白塵,說不定……嘶!”
張小九摸了摸被敲痛的頭,委屈地看了眼沉了臉的青年。
“說不定什麼?胡編亂造的故事也能當真?”白酌冷聲訓斥,但一隻手卻是縮在了衣袖裏握緊了拳頭像是在極力掩蓋什麼。
之後青年就陷入了沉思,連張小久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一句,“先生這麼凶,以後誰敢嫁你?你若是女子的話,我看隻有那淩遠君敢要你了。”這樣的話也未反應過來。
等他回過神後哪裏還有張小九身影。
周圍隻餘他一人以及大樹下還未拾完的梨花。
夜晚亥時,久久不能入眠的白酌下床借著透過紙窗的月光在書桌上找到了燭燈點燃,須臾就見那蠟燭上的燭光又小變大顫悠悠地將原本漆黑的屋子照亮了一些。
白酌就著那燭光從床底找出了一楠木長盒子,之後將盒子打開從裏麵拿出了把看似很普通的劍,他舉著劍端量半晌也未看出這劍有什麼特別之處,唯有劍柄上有個很是突兀的塵字,似乎招搖著自己的不同尋常。
白酌心道爹去世的早,除了交給他這把劍,其餘的便無任何交待,要不是今天聽了張小九的故事,還不知道這手中的破銅爛鐵還能降妖除魔。
忽覺背脊一涼,莫非這世上真有鬼!?
一想到這裏連忙抱著劍就轉進被窩裏了,也不去想那白塵是誰了,隻祈禱今晚別真的出現個鬼啥的。
白酌從小就膽小,即使知道了這是把能滅鬼的劍,也不敢真拿去滅鬼啥的,怕就是遇到鬼也是被鬼滅的份,再加上他並未學過法術這些,於是被稱為能降妖除魔的[浮生]劍就這麼廢了。
翌日村子的最南邊有一泥磚砌的瓦房,裏麵傳來朗朗讀書聲,間或是小孩說鬧聲,緊間著一聲嗬斥傳出,裏麵又恢複了讀書聲。
亥時,年輕的教書先生白酌一手握著書卷,一手握著戒尺聽下麵的學生背誦詩經,窗外幾縷落日餘暉透過外麵種的梨樹上的葉子留下光影斑駁的痕跡。
“下課吧”
一聽這三字正在背課文的小孩們頓時興高采烈地歡呼起來,末了才齊齊深鞠一躬道,“先生再見。”
白酌點了點頭,囑咐了一句回家小心,就收拾好離了開去,小孩們一見他離開也迫不及待地收拾了書本往家中跑去
白酌離開私塾後回了家,一進屋將書本放在了平日書寫用的書案上後去了院子裏拿起了弓箭背起了背簍就徑直往村東麵的後山走去,那處有不少的野味和果子,他時常會去那尋些回家當菜肴。
嗖的一聲,不遠處很快就傳來一聲“吱”的慘嚎,白酌不慌不忙地收起弓箭,朝那處走去扒開雜草撿起了被箭矢射中的兔子,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就丟進了背上的背簍裏,正待離開突地一道鮮紅醒目地出現在了眼角的餘光中,表情疑重地側頭看去雜草叢生處有一身上雖是穿的水光藍金色滾邊卻是破爛不堪還沾了不少血跡的長袍,墨黑的頭發上布滿了雜草,一張臉上滿是汙泥,額處還有個不大不小的傷口,用袖從上而下輕輕地擦拭掉其臉上的汙泥,嗯……劍眉,鼻梁高挺,薄唇倒是一副顛倒眾生的相貌。
白酌常年不變的表情在這一刻出現了一絲動容,也不知是誰家的公子出門遊玩跌落暈迷在此,他的家人說不定在四處尋他,自己若是冒然將他帶回去他家人必定會錯過,不如就在這陪他等候吧。
然而等到戌時,天色漸晚,太陽已完全落山,周邊響徹起了陣陣嘰嘰咕咕的蟲鳴聲,此時天空呈現出了墨藍色,白酌摸了摸適才飽腹的肚子,又看了一眼依舊無人認領的公子,神色閃過一絲不耐,站起身重新背上背簍打算一走了之,可剛走出兩步開外又倒轉回去,放下了背簍,用力將那人背了起來,此時才發現這人竟是比他高出一頭,看著瘦重量倒不小。
白酌吃力地背著他往山下走去,方才長得張牙舞爪讓他有些膽劫的大樹已被他漸漸地甩在了身後,腳步一淺一深地走著,耳邊傳來身後人均勻的呼吸,好死不死地都呼到了他耳裏,讓他起了股難以言明的癢,身後人垂在他頸部的發絲更是讓他心煩意亂,驀然腳步一拐險些載倒,好在步子穩了穩沒落個狗啃屎的地步。
從小怕黑的他隻想快些回家,於是加快了腳步,看到前方有光時停下來腳步,將背上的人與自己隱藏在了一樹後,樹不大不小剛好能遮住他們,待看到前方不遠處萬家燈火次第熄滅時,他才背著那人從樹上走出,往家中走去。
“吱嘎”一聲,白酌推開房門,筋疲力盡地將人往地上一扔就倒在了塌上喘氣,地上的人痛的抽了下嘴角也未曾發現,等緩過氣後便起身點燃了燭燈,燭火閃爍幾下逐漸亮起忽地照亮了不大不小的屋子的一處,其餘依舊昏暗,但比方才好上許多,看來有空還得去後山上捉些白蠟蟲回來,又往院中走去打了些水準備回屋洗澡。
將水一桶桶地倒進了澡盆裏,便開始寬衣,剛解了腰帶脫了外衫驀地一下想起了什麼,又趕緊係好外衫將地上的人的眼睛用腰帶遮了起來,這才放下心來寬衣洗澡。
地上的人被腰帶驀地遮了眼,有些不適地抽動了下眉角,屋裏響起一陣淅淅瀝瀝的水聲就聽到有沾著水的腳踏在地上的“啪噠啪噠”聲傳入耳裏,竟然光著腳走路,哼!也不怕著了涼,心裏忍不住腹徘道。
半晌後屋內又恢複了黑暗,許是救自己的那人洗完澡吹滅了燈火,又聽到一陣悉悉碩碩聲響後就再無動靜了,隻有間或地傳來輕微磨牙聲才證明了這人竟是丟他在一邊自己睡著了!
此時自己再也受不住從地上爬了起來,頭上的傷早已不在流血,他輕手輕腳的走出了屋門,打了些水洗臉,從懷中掏出一瓶治傷藥撒在了身上的傷口處,身上的傷口大大小小有六處之多,若不趕緊處理怕感染了傷口。
等處理好後,這才回到屋裏借著窗外散落進的月光打量了四周,一張多睡一個人就覺得很擠的?,一張缺了個角的書案,堂屋靠牆有一表麵破爛不堪的飯桌上麵擺著兩三個缺口的破碗,還好不會漏,喟歎一聲後才往塌邊走去,月光穿過泥窗映照在了此人白皙的臉上,另一半卻是陷入了陰影裏。
眉眼細長,長的倒是清秀,忍不住用手摸了下,觸感滑嫩,又想再摸時見被窩裏的人不適地動了動,剛抬起的手倏地收了回去,暗自轉過頭拍了拍受到驚嚇的心口,這才又轉了回去……
一聲慘嚎在落梨村中響起,打破了一夜的寂靜,幾聲哇哇的嬰啼驟然響徹在了整個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