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找個地方,把你藏起來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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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法海日日打坐,從早到晚,從春到冬。
    他不為我誦經,也不與我說話。
    他將我養在他的金缽中。
    我日日睡,陪了他一個秋冬。
    像是磨去了凶性。
    有一天,山裏又來了個和尚。法海將我封在金缽中,封了我的五感,我不知道他與那和尚談了什麼,隻知道那絡腮胡子的和尚氣跳如雷,最後竟然揮手拆了法海的小木屋。
    沒了木屋,法海便坐在那梧桐樹下打坐。
    他還是日日打坐,日日打坐,無聊極了。
    我便起了心思,從缽中爬出來,身體繞過他的手指向上旋爬,蛇頭擱在他脖頸處,伸出蛇信,在他脈搏上輕輕挑逗。
    法海像是一座石像,什麼反應都沒有給我。
    我便順著他的衣衫,往下爬,遊過他的胸膛,在他緊實的腰腹上繞了幾圈,腦袋拱了拱他的褲子,要往裏鑽。
    突然,我被捏住了脖子,聽聞一聲輕歎。
    法海捏著我的脖頸,把我從他的僧袍裏提了出來,放在麵前,一雙浩然明目盯著我的蛇眼,看了許久,竟是一笑,手指點著我的蛇頭,說了和尚不該說的不正經的話:
    “便是要吸我陽氣,也不是這麼個法子。”
    我:???
    這和尚到底在想什麼齷齪的事情??他竟然以為!以為!
    法海眼裏含著笑,繼續說:
    “我已成佛,你尚且是個不成氣候的小妖,受不住我的。”
    我聽懂他在說什麼了,一氣之下掙脫了他的手,落地成人,利了牙爪便撲上來。這等淫僧,定要了他的狗命。
    法海也不氣,便跟我打上幾個回合,我是用盡了全力的,不過看他的樣子,眉目含笑,漫不經心,隻不過是逗著我玩兒罷了。
    待我氣喘籲籲地伏在地上,再沒力氣撲上去的時候,法海便支著腦袋笑盈盈的走過來,提上我的領子慢悠悠的往山下走:
    “鬧夠了,就辦正事去。”
    我雙腿拖在地上,抱著手臂,全憑法海提拉著走。剛剛打他實在費力氣,這會兒被拖著也沒覺得不好,隻問道:
    “去做什麼?”
    法海說:
    “找個地方,把你藏起來。”
    我怔怔的問:
    “天劫要來了嗎?”
    法海以為我是怕了,便把我提起,攬在懷中,聲音在他胸腔震動,竟是十分讓人安心:
    “別怕,我在,我不讓你死,天劫收不了你。”
    我明知故問:“為什麼不讓我死?我是造了殺孽的妖,你是普度眾生的佛。”
    問到這裏,法海便不言語了。
    我勾住他的肩,繞到他的背後,攀在他耳邊頭側,不甘心的他的沉默,定要擾了他的佛心:
    “和尚,為何對我這般好?”
    我瞧見他喉結滾動,瞧見他明目不明,瞧見他眉頭輕攏。我的手摸到他的心口,那顆心就在我掌心跳動,震得我手掌發麻。
    這當真是好笑至極,我竟憋不住笑出了聲音。
    法海大概是惱羞成怒,竟將我從他的身上撕扯下來,將我變回原形,又封在他的金缽中。
    明明能日行千裏,他偏要徒步,竟走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中,他未曾放我出金缽。
    在客棧歇腳,便把我掏出來,放在桌案上,用食指或筷頭挑些茶水喂我。我早已結丹辟穀,不食人間煙火,看不上他遞來的茶水,隻是在他指頭送過來的時候氣不過狠咬上去。
    他倒也不氣,任我咬了去,眉眼含笑,似乎我隻是在同他玩樂一般。
    傷不到他,倒是傷了我。
    佛血可不是我這等不成氣候的妖精能碰的。有一日蛇牙竟真的刺穿了他的皮膚,他滾燙的血像烈火一般灼傷了我的蛇信,蝕了我一顆蛇牙。
    疼狠了,我扭著蛇身在金缽中翻滾著,激出了滿眼的淚。倒是在淚光中瞧見法海焦急的麵容,手足無措用筷子將我夾起來扔到茶杯中,施了個術法,將我元氣補足,解了那痛,我方才好一些。
    隻是那缺了的牙,一時半會兒卻是長不出來了。
    法海便又找到了新樂子,行走無趣,隔幾天,便會捏了我出來,摁著我的蛇頭,掰著我的蛇嘴瞧我的牙長得怎麼樣了。
    隻是這蛇牙哪兒有那麼容易就能長出來的?我心下想著,他就是日日看,時時看,沒有半年時間,這蛇牙是長不成的。
    可這次我卻想錯了。
    十幾天之後,法海在破廟裏歇腳,又捏著我看牙,猛地眼睛一亮,手指塞進了我的嘴裏,摸索著,竟真的找到了個新的小牙尖,他輕輕用指腹摩擦著我新長出來的牙尖,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長出來了!”
    瞧著竟然比我還要高興。
    這幅樣子,倒教我煩了起來,合嘴又去咬他的指頭。他似乎看穿我的企圖,立即將手指從我口中拿開,皺著眉朝我蛇頭敲了一記:
    “怎這般沒記性?才剛長出來的牙,便又不想要了?”
    我咧開蛇嘴,朝他示威。我的頭豈是他隨便敲打的?
    可能是我現下原形被他壓的太小,咧嘴示威並不威嚴,法海並未被嚇到,反倒笑開了。聽著他笑,我便更不想理他,幹脆鑽回金缽中,閉上眼睛修煉去。
    法海便和我的牙杠上了。
    他常與我說些胡話:“這牙因我而毀,因我而生,我看著它長大,算是與它結了善緣,等它長成,我便與它起個法號。”
    於是,他又開始研究起法號來。
    隻是這法號還沒研究出成果,我們就走到了西湖。
    ——
    他竟要將我藏於雷峰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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