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司無邪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自己的爸媽和齊桓律師。爸媽作為他這個未成年人的監護人，是可以陪在他身邊的。
    爸媽給他買了早點，司無邪吃得食而無味。
    武以言沒來，不知他那邊怎麼樣了？歐美那邊白天，所以武以言忙了一晚上吧，但現在這邊是白天，武以言為什麼沒有來看他？不讓進來了？可是也沒有聽到他在門外的聲音。
    楊毅瑩那邊的情況據說也不好，他的父母和哥哥都去了，但迎接他們的是病危通知。
    這是司無邪媽媽說的。他父母已經從別人那裏打聽了一些事情，本想去找楊毅瑩的父母吵一架，正趕上醫生交待病情，說楊毅瑩昨夜病情很不穩定，能不能挺過去都不知道。他爸媽於是又回來了，沒處撒氣，就撒在司無邪身上，埋怨他下手沒輕沒重，導致他們去找人家晦氣都無處發力。
    警察錄司無邪的口供也總算正式開始了。
    司無邪斟酌著這事得怎麼說。
    他當然想把自己摘幹淨，不想給爸媽惹麻煩隻是一方麵，關鍵是不知道武以言怎麼樣了，現在自己被拘著，一點忙都幫不上，簡直讓司無邪憋悶得要死。
    但他也不想把事全推在楊毅瑩身上，心底總有一種感覺：楊毅瑩並不想害他。
    不想表達什麼傾向性觀點，司無邪也就隻是闡述事情經過：有人把他弄暈了，醒來看見楊毅瑩；自己受電刺激這段極其簡略，怕父母難受；自己掙脫麻繩揍了楊毅瑩也沒說多少，警察問起細節，隻說當時很氣憤，記不清了。
    他父母當場表示要告楊毅瑩嚴重傷害，強，奸和猥，褻，關鍵司無邪未成年，所以楊毅瑩不死，大概也逃不了牢獄之災。
    而且司無邪這邊證據確鑿。
    當時司無邪和武以言十多小時後再見麵，激動得啥都不管了，李然則冷靜得在現場拍了好多照片。
    還有那個攝像機，司無邪本想回手就把內容刪了，但一看到武以言，就什麼都忘了。而且那個攝像機是在楊毅瑩開始電擊的時候才打開的，沒錄下之前司無邪勾引他上自己的過程，也沒錄下司無邪揍他的過程——司無邪右手掙脫麻繩，楊毅瑩撲過來打算控製住他的時候，把攝像機撲倒摔壞了，別說影像，連聲音都沒收進去，隻是內存卡沒壞。
    父母看著錄像的樣子讓司無邪不忍心看。他自己看錄像都沒覺得不忍心，但卻不忍心看爸媽憤怒的表情。
    警方還查出楊毅瑩網上購買保安製服和麵具的記錄，楊毅瑩租集裝箱和購買改裝材料的記錄。隻不過短短幾個小時，查出這麼多東西，可見楊毅瑩根本沒打算隱藏。
    還有和那麵具及製服符合的人，推著廢品收購車走出學校大門的監控記錄。
    證據充分表明，不管楊毅瑩目的如何，他是做好準備，打算對司無邪造成傷害的。
    不過司無邪也並不能完全免罪。
    首先他即使是自衛，也是防衛過度。雖然沒有實質傷害，但把人打進重症監護室這事可大可小，如果人一旦死了，至少是過失殺人。
    其次當警察問他為什麼要把照片掛在那個沒人沒監控的角落的時候，司無邪的回答也不能讓人信服：
    “那個地方人少。人多我嫌太鬧。”
    “據我所知，你們這個活動還有人氣投票，掛在角落裏，你不怕影響你們那個什麼，作品，的人氣嗎？”
    “可能吧，不過我覺得去看的人不會少。”
    警察雖然認為司無邪自信大發了，但也隻是在互相看了看的眼神裏流露出來。
    第三就是近期關於司無邪和楊毅瑩的傳言，他們曖昧不清的關係，讓警察不能不懷疑他們玩什麼角色扮演遊戲玩大發了，現在又開始狗咬狗。
    警察沒明說，但司無邪父母聽出來了，死死地盯著司無邪，就像要鑽進他腦子裏，看看他到底怎麼想的？
    這些問題司無邪還真不好回答。他雖然不想和楊毅瑩玩什麼遊戲，但他找那個角落“釣魚”，想逼楊毅瑩把他真正的目的抖出來倒是真的。
    “我們問過你的很多校友，都說楊毅瑩在追求你，而且你也同意了，還經常跟他單獨在一起。有這事嗎？”
    “有。”
    “你們在一起幹什麼？”
    “就，聊天。”
    “沒有別的了？”警察顧忌司無邪父母在場，沒問得太明白。
    “沒有。”司無邪給武以言帶綠帽子的事全校都傳瘋了，但他們在其他人麵前的時候，還真沒有過任何出格的舉動，沒落下過任何實錘。
    “據說楊毅晶偷了武以言，也就是你男朋友，”警察看了一樣司無邪爸媽，他爸媽隻是死死地盯著司無邪，“的實驗數據，並且搶發了論文，這事你知道嗎？”
    “是昨天才知道的，而且楊毅晶是楊毅瑩他哥，也是昨天才知道。”
    “我聽說這事是兩天前發現的，你作為武以言的男朋友，昨天才知道？”
    “兩天前？怎麼知道的？我才想起來問，不是沒刊印嗎？怎麼知道楊毅晶搶發論文的？”
    兩天前，正是武以言最忙的時候，忙得沒時間管司無邪，所以打印照片、布置展覽都是司無邪自己完成的。
    他奇怪過武以言在忙什麼，隻是，他連問都沒問過。
    “是楊毅晶實驗組的一個學生發現的，告訴了武以言。但據說武以言知道得更早，他不知怎麼已經查到了。怎麼你不知道嗎？”
    “哈哈哈……”司無邪笑了，笑得他自己都覺得好笑，“全世界都知道我不關心武以言。這麼大的事，我作為武以言的男朋友，居然要警察來告訴我。哈哈哈。”
    司無邪沒笑幾聲就笑不下去了，他感覺想哭，又哭不出來，昨晚已經哭得太多了。
    警察等他笑完了，接著問：“你昨晚的意思是，沒有好好監督武以言吃抗抑鬱的藥，你是不是對自己沒有好好照顧武以言，感覺很自責？”
    “是。”司無邪覺得回答這個問題很困難，就像把自己的錯誤剖開，展示給別人：看，我有多麼渣！
    “所以你想通過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是嗎？你是學太極拳的，武以言太極拳據說也很厲害。聽說你把武以言打進醫院的時候，全太極拳社和全校保安都出動了，才拉開。所以你如果想找楊毅瑩解決問題，隻靠拳頭就行，根本不需要什麼準備，不是麼？”
    “我反對，”律師插嘴，“你這是誤導……”
    “不是，”司無邪搶著回答，“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
    “據說楊毅瑩根本不是同性戀，你能看不出來嗎？你能相信他是真的追你嗎？還是說你特意接近他有別的什麼目的？”
    “我反對這種誘導性提問……”
    “是他先在校園網論壇裏公開向我告白的，如果不是同學告訴我，我根本不知道。”
    一直沉默的媽媽忽然開口：“你們那個校園網論壇怎麼進？”
    司無邪看著爸媽拿手機翻看論壇，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是以這種方式出櫃的。
    他也沒想到案件順著這種不想解釋的方向發展。
    不過這樣也好，他也不希望楊毅瑩真的落下什麼重罪。
    警察又翻來覆去問了幾遍，司無邪記性好，雖然之前沒準備，但也幾乎按原樣回答的。
    反倒是他爸媽先被問煩了，媽媽脾氣急，先打斷了警察新一輪重複：“行了，問來問去都是那點東西，還能問出花來？司無邪，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是同性戀的？”
    連大名都叫出來了。
    “認識武以言之後吧。但我也不知道我是同性戀還是雙性戀。”
    “這怎麼能不知道？”
    “我也沒和女生談過戀愛，怎麼知道？”
    “他這是有病嗎？能治嗎？”一直憋著的爸爸終於問出了目前最關心的問題。
    “什麼有病？你又不是文盲，怎麼問出這種沒文化的問題？”媽媽一腔怒氣，得誰跟誰撒，“明白告訴你，這是天生的，既不是精神病，也不是變態，就跟你天生是個男的一樣。你是個男的是有病嗎？”
    媽媽是醫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不代表她能夠輕易接受。
    “我也沒說什麼……”爸爸被媽媽罵得差點失去了重點，“我就是想知道，咱家還能不能有後了……”
    “你兒子早就不想結婚生子你忘了？不管同性雙性，這個死崽子壓根就沒想過承擔任何責任。還指望他給你留後？你趁早歇菜吧！”
    爸爸被噎得，連司無邪都替他難受。
    緩了一會兒，爸爸又問，“那個武以言，他父母知道嗎？”
    “知道。寒假的時候，他爸媽去看他，在他宿舍看到我的東西了。春節他爸媽還給我包了個大紅包呢。”
    “你們還住到一起了？你們還幹了什麼了？你們到什麼程度了？”
    “什麼都沒幹，沒到你們想象的程度。”爸媽，你們是不是傻，怎麼在這裏問這些問題？“我還沒成年。”
    爸媽總算是知道克製了。壓抑的沉默之後，爸爸忽然站起來，“走，看看他們學校的什麼科技設計大賽去。”
    監護人暫時放棄監護權逛去了，警察暫時也問不出什麼來，就先讓司無邪休息了。
    案件也沒什麼特殊進展，隻是找集裝箱主人問話證實了一下。
    醫生下班前第二次換藥時，爸媽看了一眼，司無邪知道媽媽雖然不是肛腸科醫生，也能看出來他和武以言絕不是沒幹過什麼。
    這一天，司無邪雖然躺在床上沒起來過，連排尿都在床上，卻覺得異常得累。
    心累，但又沒法休息，他沒法不想著武以言的病，沒法不想他們之間應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