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忘月湖下葬浮沉  第五十七章一弦穿心《月華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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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府。
    懷中之人一愣:“望……月?”
    “是啊!”身後之人解釋:“廣陵府,芒華山上,那一眼,望穿秋水,望盡了人世間情為何物。那便是我一身中最美好的期待。”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期待,就是你啊,月。
    懷中之人心中一暖:“好,那便叫望月賦。”
    書房內,月牙子拿著鬥篷,親自為正在伏案疾書的霍重華披上。當他目光落在了那兩字時,他念道:“辭表?”
    “是,此次北遼一戰,我朝大捷,北遼簽訂了戰敗條約,割地賠款,承若永不進犯我朝。這次一戰的結果,算是我給陛下最後的謝禮了。曾經,我以為戰場才是我的家,馬革裹屍,以謝君恩,方是我最終的歸宿。可如今我才知道,你,才是我心心念念的家,才是我最終的歸宿。”東華握緊了月牙子的手,溫聲道:“月,我在廣陵府芒華山望月湖修建了一所望月台,竣工之際,便是我們歸隱之期。”
    月牙子驚訝道:“將軍何時修建的望月台,月竟然不知。”
    東華笑曰:“我隻想著給月一個驚喜,不知月,是否怪罪。”
    月牙子柔聲道:“將軍言重了,是月受寵若驚,承蒙將軍厚愛。”
    “離了這一身功名利祿,你還願意跟我這個鄉野村夫,共度一生嗎?”東華小心翼翼問。
    月牙子泯然一笑:“將軍這是何話?如若月牙子當真是這般嫌貧愛富之人,如何能配得上將軍?將軍去哪,月牙子便去哪。”
    “月……”東華將月牙子橫抱起來,覆身而上,“這輩子,東華有月,足矣!”
    一夜春宵,一夜纏綿,兩廂情願,兩心交融。
    翌日,當東華將辭表遞呈皇帝陛下時,禦書房內,天子震怒,拍案而起,一時間,侍衛太監宮女跪了一地,渾身發抖,惶惶不安。而跪在禦書房正中央,天子麵前的,正是征遠大將軍,東華將軍。他直直地跪在那裏,坦坦蕩蕩,麵無懼色。
    天子盯著東華,質問道:“東華,你可知當初你對朕的誓言。”
    東華道:“記得,天下未統,何以為家!”
    天子拳頭握緊,龍顏陰冷:“而如今你卻為了一個伶人,辜負了朕的期許?”
    “陛下,臣也想為東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隻是如今,臣遇到了心愛之人,臣不得不為了他,將自己殘餘的時光,留給他。臣馬背度日,已過半生,這副殘軀,恐不能再為我朝、為陛下效忠。懇請陛下,念在臣半生微不足道的苦勞,賜予臣,解甲歸田。”東華言畢,俯身一拜。
    “東華!”天子拂袖起身,走到他的麵前。“之前曾有臣子進言,你有美男在側,且從軍時刻帶在身邊,恐耽誤軍情,負了朕的期許,如今看來,算是應驗了。”
    東華跪著身子,拱手請求道:“陛下,臣與月牙子,是真心相愛,臣也絕對不會因為私情,而負了東朝、負了陛下。辭表一事,是臣一人之意,與月牙子無關。”
    “無關?”天子冷笑:“東華,你可知,你要尋一良人,相伴一生,朕不會攔著你。可是為何偏偏是男子?你若想要成家,等天下大統,朕可親自賜婚,上至皇親貴族,下至達官富商,隻要你肯,朕定當應許。可你為何要找一個男子?你可知道,你如今的地位,於東朝而言,舉足輕重。你的一言一行,甚至影響著我朝德行。你和那名伶人的事,早就滿城盡知,你還要為了他,做出多少令朕失望的事情?”
    “陛下,是臣辜負了陛下的信任,願意擔責……”東華道。
    “好了,無需多言,你當真以為自從進京,朕對你將軍府的動向,一無所知?”
    東華大驚失色:“陛下,是臣一人擅作主張,與月牙子無關,求陛下開恩,饒他一命!”
    天子重新坐回去,好一會兒了才低聲道出,言語令人瘮得慌:“那就要看他,到底配不配合了。”
    將軍府中。
    月牙子麵對著前來緝拿的侍衛,手中九難緊緊抓住,下一刻,便是要彈奏曲子禦敵。為首侍衛長道:“素聞月先生手中九難可抵千軍萬馬,曾一曲《迷魂曲》,讓南蠻大軍陷進我朝埋伏之地,最終一舉潰敗敵軍,一曲成名,一戰成名。”
    月牙子冷言道:“既知九難威力,不知爾等有何憑何前來捉拿我。不自量力?”
    侍衛長冷笑:“月先生還請謹言慎行,征遠大將軍如今身在內宮,他的安危,月先生可以不顧?”
    言畢,月牙子心中一凜,手中九難,終是緩緩放下。
    最後,月牙子被帶入宮中,帶到了禦書房那裏。他在那裏,見到了東華,也見到了天子。而天子,也在此時,初見這位令他愛將心心念念如此放不下之人。這一相見,便注定了東華和月牙子一生的訣別。
    天子盯著月牙子,看了很久,他稱讚道:“月先生果真天資不凡,當初他人流言,朕還尋思,你是否圖他什麼?”
    月牙子嗔言:“陛下當真看得起月,若是月抱著心思接近將軍,依陛下對將軍的了解,恐怕月早已身首異處,魂歸九幽了。”
    天子平靜道:“月先生伶牙俐齒,巧言善辯,難怪朕的愛將對你念念不忘。”
    月牙子不卑不亢,他站直身子,歎息道:“隻可惜,將軍的念念不忘,陛下卻不容許他必有回響。”
    東華痛心道:“月,你怎麼怎麼這麼傻,你為何不聽我的話,離開這裏。”
    月牙子望向了東華,無限柔情:“月走了,東華怎麼辦?沒有了東華,月又怎麼辦?”
    眼睜睜看著眼前兩個人,如此這般,含情脈脈,深情無限,天子頓時生出了一股無名的火。那是一種不明的占有欲,充斥著天子的整個胸腔。於是,他下了一個令他畢生悔恨的決定。他下令讓太監呈上了三杯酒,隨後向月牙子道:
    “月牙子,這裏有三杯酒,裏麵隻有一杯,是無毒的,你若能夠僥幸喝到,那朕,便放了你和東華。”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生死決斷的時刻了。此時,顧月歌和霍重華眼前所見之景,與月牙子和東華兩人眼前所見之景,漸漸融合在一起。月牙子便是顧月歌,而東華便是霍重華。冥冥之中,兩個人,承載著九難前主的一切喜怒哀樂,所有甜蜜過往,和接下來的生離死別。
    顧月歌冷冷地看著眼前足以決斷他生死的三杯毒酒,以往的畏縮和畏懼,反而沒有了,多的,是主動接受的決心。這次,又是哪個活路呢?他想到了他是如何入境的。一弦,屬土為宮。土星分旺四季。弦最大。用八十一絲。聲沉重而尊。故曰為君。他此時此刻,能夠順利入境,置身於帝都皇城中,站在東朝天子麵前,果真印證了他心中猜想。第四次入境,是促動了一弦。他雙手抬起,將第一杯酒緩緩端起。
    “不要,不要……”霍重華看見顧月歌拿起了酒杯,心中擔憂和恐懼無限逼近。他擔憂顧月歌所拿下的是毒酒,恐懼的是接下來即將發生的穿心結契。
    顧月歌也看向了他,朝著他,莞爾一笑。這一笑,如沐春風,醉人心扉。
    “九兒,來世再見了!”顧月歌言畢,將酒,一飲而盡!
    下一刻,毫無懸念。那酒化為一根琴弦,直接穿透了顧月歌的左中指,直接穿過了他的手臂,貫穿他的心髒。疼痛的慘叫,隨之而來。霍重華絕望地看著這一幕,一如既往無能為力,那一處的難堪,愈發強烈。此時的他終於明白,他已經,逃不出顧月歌的掌控。他,也離不開顧月歌了。
    現世中,顧月歌和霍重華兩道神識,從九難中脫離而出,回歸本體。他仍然坐在琴台前,而霍重華還跪在他腳邊。顧月歌撫摸著九難,那左中指處,多了一道傷痕,他也毫不理會。而霍重華卻抬起頭,仰望著顧月歌,他似乎明白了東華將軍的心境了,望月,望月……從何時起,他清冷的目光,目空一切,卻因為一個人的闖入,而變得如此心心念念,難以移目。從此,眼中便唯有他一人。
    顧月歌捧著九難,站起身。他沒有去扶起霍重華的意思,他隱隱感知,霍重華在他麵前應有的姿態。望向天邊墨月雪華,墨色圓月,雪之白華,相偎相依,不離不棄。而霍重華雖然並未起身,他的目光,亦追隨著顧月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須臾,顧月歌緩緩道出了讓霍重華內心動容的話:
    “九兒啊,月牙子為東華譜曲《望月賦》,但你既非東華,我也不是月牙子。望月心境,月歌無法體會,月歌隻想向你言明心中所思所想。你能明白我嗎?”顧月歌垂眸,俯視著身下之人。
    霍重華連忙低下頭,躲避那炙熱的目光。他道:“九兒……明白。”
    顧月歌別有深意地問道:“九兒,你可知,失去了月亮的光華,將生無所依。可月亮失去了原有的光華,又生何所意?”
    霍重華身子一顫,抬起頭愕然地望著顧月歌。
    顧月歌莞爾一笑,道出了讓霍重華刻骨銘心的話:“這就是我為你創作的曲子,叫《月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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