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芸城。梓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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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雷是殺手。有殺手特有的冷峻和平靜,麵對死亡時超乎一切的平靜。
我曾親眼看他被晴空殺手組織的十個頂尖高手圍攻而麵不改色。他的刃血劍似流星閃過夜空,然後隻剩下血液從咽喉噴射出的絲絲的響聲,像蛇吐著血紅的信子,伴隨著倒地的聲音,他走過來扶起我,他說陸梓烜,沒想到你也會輸。
我沒有輸,我隻是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對我下的毒。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衝他吼。
那不是一樣。他輕蔑地笑,我救了你傭金加四倍。
嗬,你還真市儈。
彼此彼此。
濃鬱的血腥味裹著冬雷犀利的殺氣在空氣中迅速彌漫開來。
怎麼冬雷,有人出比我更高的價格嗎。
刃血劍與他合為一體,如流星融入滿月,冬雷的劍術已經到了無我的境界。我幾步後退,靈巧躲過,順手抓起地麵的一塊小石頭擲向他,他自然豎起劍去擋石塊,刃血劍與石塊擦出慘白的光芒,他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嗬嗬,冬雷怎知我的劍已出鞘,借著那微弱的光瞄準他的眉心,用盡全身力氣刺過去……
哐。
可惜,可惜。他撿起斷成兩段的劍看向我,若不是劍的質地太差在下早就命喪黃泉了。
我們生意人當然不會帶什麼好劍。
最終他仰天長笑,陸梓烜,酬金我可以不要,但是我交定你這個朋友了。
原來我的這條命隻值兩千兩銀子。
我捂著用力過猛被震痛的心幹笑。
你是第一個被刃血劍承認的對手,我現在不殺你不代表將來也不殺。
他又恢複原來平靜的模樣。
好,我開心地笑,我等你。
我並不生他的氣,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殺手就該有殺手的絕情和反複無常,商人就該有商人的斤斤計較。留著我讓自己時時刻刻有危機感對冬雷是一件好事,留著冬雷讓自己有一種建立在金錢的基礎上的安全未嚐是件壞事。
可是,為什麼我的心中隱隱地有些不安了呢。
陸少爺是真的要娶夏霜嗎。
專注擦劍的冬雷突然將劍瞄向我。
那是。
我輕輕撥開他的劍。
不礙事,劍未出鞘,不礙事。
他話中有話。
白頭偕老,至死不渝。這樣的誓言你擔當得起嗎。
被湘靈啐了一口,夏霜抹去臉上的汙穢,笑的很安寧。
一時間,竟無語凝噎。
忽聞江山弄哀箏,苦含情,遣誰聽。煙斂雲收,依約是湘靈。欲待曲終尋問處,人不見,數峰青。湘靈,本該是被人嗬護的啊。
倩笑如兮,夏霜轉向我,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依稀間我看見她眼中淚花閃爍。
曾經,芸城八百裏街道鋪滿了金燦燦的地毯。那些地毯都是芸城最靈巧的繡娘們日夜趕工繡出的。但是母親再次上門請她們卻被一口回絕了。
董小姐賢良淑德,怎麼能讓一個歌女占了上風。
我聽見她們中的一些人說。
後來這些人被發現死於家中。死因是被利劍刺穿咽喉,流血卻極少。
我知道是冬雷。
即便是這樣,那些金匠們也不願出麵為鳳冠上鑲一粒珍珠。芸城的人市儈思想也執拗。
你還能把滿城的人都殺了?夏霜麵色蒼白地質問。
能。
簡單的一個字讓我的心涼了半截。是什麼樣的執願值得屠城來博紅顏一笑啊。冬雷的這個字我都會感動,那麼夏霜呢。
也隻有委屈你了,孩子。
母親變得越來越容易流淚。我知道為什麼,湘靈的位置本該屬於夏霜的。這是我們的約定,怎麼能不心疼呢。
隻是母親,我也心疼啊。
我的小霜,已經不在了呀。
婚期臨近。
陸家再次張燈結彩。
似曾相識的畫麵,隻是人都換了模樣。
夏霜一襲紅裝,身姿妙曼,我不由得猜想紅蓋頭下會是怎樣的嬌顏啊。
看你請的都是些什麼人?!
母親怒視著唯一一桌酒席上那些垂涎的人質問。
母親息怒,達官貴人惹不起。
按母親的意思是一個客人也不請的,家裏人一起聚聚熱鬧。但一些生意上有來往的人或官或商早就慕名夏霜的絕世容貌,聲稱要來道賀,我也不好拒絕。
時候到了,拜天地吧。
母親唯有輕歎一聲。
老夫人當心!!
冬雷不知何時跳出來的,刃血劍擋在母親的麵前。
冬雷,你怎麼……
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因為我看見母親身後的紅燭被一支銀箭刺滅。
接著又是一支。
如流星雨。
在場的人驚慌失措,各處逃竄。
幸而有冬雷保護著母親和夏霜,我才有機會借著箭劃過的風找出刺殺者的藏身地——別院的百年槐樹。
踏著如急雨刺來的箭我飛身上了槐樹,轉身躲過一支刺向我心髒的箭又順手抓住另外一支力道足以穿碎骨頭的箭。
真是膽大啊,來陸府殺人還穿那麼惹眼的白衣。
我用他的箭指著他的後背,他從背後拔箭上弦的動作停滯。說是這麼說,但是我一開始真的沒有發現他,可見他隱蔽的功夫有多好。
路少爺好功夫。
他用清脆的聲音。怎麼?是個女子?
你的同夥呢?
我拉著她從槐樹上回到地麵厲聲問她。
她沒有同夥,她辦得到。
母親緩緩走來,伸手揭開白衣女子的麵紗。
絮兒,我就知道是你。
她的眼中盈滿淚水。
你來得正好,小霜成親沒有娘家人,我還在發愁呢,正好你來做這個娘家人,我們這就齊全了。
我不懂母親為什麼對一個要殺她的人那麼親切,她的語氣是欣喜的,但是大顆大顆的眼淚一直一直往下掉。
霜兒不能嫁給他,這個畜生殺了小姐!!
語畢,夏霜扯下紅蓋頭,眼裏滿是不信。
柳姨,你說什麼?!
她的臉因激動多了一抹紅暈,眉間震驚和盛怒卻與她的絕世音容格格不入。我聽到幸免於難的人的驚歎,如見到天人樣的呼聲。
許多年後我再次遇到出席那次婚禮的顯貴們,他們說從未見過哪個女人生氣亦能撥動人內心最柔軟的那根弦。從那以後見了哪個女子都仿若夏霜,然而回神過來發現哪個又都不是。夏霜成了映射在心裏的一張畫一個雕像,是任何畫工都描不出的畫,任何巧匠都琢不來的雕像,眼裏看得到的不是語言描繪的不對手指觸摸的太遠,就像中了蠱毒一樣,隻在心裏,夢裏。
此物隻應天上有,如此國色天香,陸兄怎麼沒娶呢。
我飲一杯酒,苦笑。
如此國色我如何娶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