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宮苑深深深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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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紫禁城後宮,吹麵不寒的楊柳風風在這個靜寂的後宮卻無法蕩漾起一絲漣漪。一間富麗堂皇的宮殿裏麵,有一張寬大而華麗的象牙床,明黃色的紗帳在縹緲的瑞腦香氣中微微搖蕩。一個神色略有憔悴的女子靜靜躺在床上,側著臉目不轉睛的著睡在身邊的男子。看到男子在睡夢之中不安分的動了動,一隻手從繡有花團錦繡圖案的錦被之中露了出來。女子笑了笑,憔悴的臉龐仿佛春花初綻,一瞬間就變得明麗嬌媚。她輕輕牽了牽錦被,為男子蓋了上去,水波灩灩的雙眼流露出一絲絲濃濃的情意。然而男子卻一個轉身,將被子盡數壓在身下,絲毫沒有感覺到女子的溫柔雋永。女子神情複雜的看著男子,最終還是微歎一口氣,又為男子蓋上被子。
卻見這位女子,目波澄鮮,眉嫵連卷,朱口皓齒,修耳懸鼻,輔靨頤頷,位置均拾,肌理膩潔,拊不留手。雖麵有病容,卻反而為他豔麗絕色的美貌增添幾分不明的韻味。而他身邊的男子,麵如冠玉、唇紅齒白,,叫人轉念之間便會想起“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這一段。
忽然男子象是在夢境裏遇到什麼一樣,渾身瑟瑟地發抖,頭上不住的冒冷汗。“不要,不要,你們不準笑,我是太子,不要不理我``````貞兒``````貞兒你在哪裏``````不要叫我一個人``````我好怕``````”女子見狀,立刻把男子緊緊的抱在懷裏,溫柔的安慰道:“皇上,你又做夢了,不要怕,你是天子,是天命所歸,老天爺會保佑你的。皇上,皇上,貞兒在這裏,貞兒永遠不會離開你,貞兒永遠陪伴你。”男子睜開眼睛,漸漸清醒來,看到女子,他立刻把頭深深埋進女子懷裏麵,悶聲說:“貞兒,朕好孤獨。剛剛朕做了一個夢,夢裏邊朕被關進一個黑屋子,周圍沒有一個人,朕喊了很久,最後隻有你回應了朕。貞兒,這麼多年,隻有你不管多麼艱難,一直都在朕的身邊。朕虧欠你太多了,告訴朕,朕應該怎麼才能補償你呢?”女子深情地看著男子,心裏暗暗說道:“皇上,那不是夢啊,當年你被廢黜太子之位之後,宮裏麵的那些勢利人為了討好新君故意為難你。可憐你小小年紀就飽嚐人世的醜陋艱辛,我也是實在看不過去,所以處處關照你。有一次你被幾個大膽的奴才關在一個黑屋子裏麵,是我找了整整一天才把你解救出來。當時你隻有這麼小,見到我的時候你怕極了,抱住我就不放。那時候你是多麼喜歡黏我,有什麼事情都喜歡和我廠說,可是現在``````皇上,我想要的隻有一樣,不過今生我恐怕是不能得到了。”女子目不轉睛的注視著男子,眼裏麵湧動著一絲又一絲的悲涼,臉上卻浮現出淡淡的微笑:“皇上,臣妾可以陪伴皇上左右是臣妾的福氣,皇上千萬不要再有這般想法,真真是折煞臣妾。臣妾日日祈禱,隻希望皇上龍體康健,大明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除此之外,臣妾別無所求。”男子抬起頭,溫柔的抱住女子說:“貞兒一片赤心,朕銘記於心,放心,朕一定要你享盡人世間一切榮華富貴。”女子靠在男子懷裏,眼裏麵淚光盈盈,麵色悲喜莫辨,然而最終千般神色最終慢慢淡去,隻餘微微一聲歎息。氣息微弱低沉,在熏香嫋嫋的煙絲中百轉千回,轉眼間便在金碧輝煌的床帳之間了無蹤跡。
突然之間,女子隻覺得天旋地轉,一陣劇烈的疼痛感瞬間襲來,仿佛有千萬支針刺向頭顱。女子終於經受不住,眼前一片昏暗,頓時便昏死過去。男子看到女子情況不妙,立刻叫道:“來人,快來人,萬貴妃昏倒了,快傳太醫!”四下頓時慌忙起來,宮女太監紛紛魚貫而入。男子焦急萬分地看著女子,突然腦子裏仿佛像是被人猛捶一下一般,腦子裏麵有一個地方忽然活絡起來,一個亭亭嫋嫋的人影漸漸清晰起來。
男子起身,換好衣裳,表情複雜的看著昏迷不醒的萬貴妃。不一會兒,宮中太醫匆匆趕到,為萬貴妃診治。半天時間過去,幾個太醫神色開始恐慌,男子見他們這副神情,忙詢問道:“情況如何,可有大礙?”太醫們紛紛連忙跪下謝罪,其中一個戰戰兢兢道:“皇上贖罪,微臣愚昧,竟不知貴妃娘娘究竟是如何病因。看脈象,我以為貴妃娘娘是身中奇毒,但旁人診斷又是焦慮過度,勞累傷心。我們幾個結論截然不同,所以微臣不敢枉下診斷。”男子大怒:“你們身為太醫,竟然不能診斷病因,那朕要你們有何用!你們接著診治,最好盡快治好朕的愛妃。如果治不好,朕要你們全部以死謝罪!”說完,男子拂袖而去,隻留下一群瑟瑟發抖的太醫。
男子隨即遣散周圍的隨從,隻留一個太監,獨自走到一間偏遠的書房。剛到達書房,就聽見一聲清脆的鴿子鳴叫。男子吩咐太監在門外守著,自己一個人輕輕拎起鴿子走進書房。關上門窗,男子立刻從鴿子身上找到一張紙條:“幸不辱命,不日返京。”男子癡癡的看著字條良久,臉上一片寧靜。象是想到什麼,男子走到書櫃前麵,從上麵抽出一本詞選翻開,裏麵一張紅葉靜靜在婉轉的宋詞之間燃燒。紅葉顏色深沉,似乎象是有一些年份。男子取出紅葉,正反麵竟然都有一首詞,正麵字跡清秀工整,似乎是一個女子的手筆,而反麵的字跡穩重俊逸,卻又象是一個男子的筆跡。男子端詳著紅葉,默默的念起紅葉正麵的提詞:“流水何太急,深宮盡日閑。殷勤謝紅葉,好去到人間。”沉默一會,男子漸漸露出一絲微笑,好象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然後又把紅葉翻轉過來,念道:“愁見鶯啼柳絮飛,上陽宮女斷腸時。曾聞葉上題紅怨,葉上題詩寄阿誰?”男子慢慢坐了下來,又輕輕把紅葉覆在臉上,陷入了回憶之中。回憶自己時爾模糊,時爾清晰的記憶中一直隱約存在的那個溫柔靜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