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漫長的一天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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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總,留步,留步。”說話的人已經有些酣醉,話也說的有些囫圇,被身邊的助理攙扶著向著旁邊的轎車走去,蕭柯微笑的頷首致意,明明一場酒局在眾人的攀扯下他也喝了不少,卻是沒有半點醉意,他眸光謙和,目送著男人上車,對向他鞠躬道別的助理出聲提醒道:“路上小心。”
    車輪緩慢地駛向馬路,蕭柯站在酒店門前,夜晚的風沁涼冰寒,他仰頭望向天空,星子稀疏,皎潔的一輪明月高懸,莊賢走上前來:“要先回去嗎?”
    “還有那幾位呢?”
    “卓宇的謝總帶著另外幾人去了樓上,您要去嗎?”見蕭柯還在沉思,莊賢說道:“要不我安排車送您先回去吧。”
    莊賢說的樓上自然是酒店頂樓的娛樂場所,若平時蕭柯是沒什麼興趣再繼續跟這些商場的老油條虛與委蛇下去的,況且即使是一群在生意場呼風喚雨的人,骨子裏喜歡的娛樂也跟路邊的泥瓦匠沒什麼區別,蕭柯自己的性向雖然並不是一個需要隱藏的秘密,但也不是一個大聲嚷嚷的存在,但也許是晚上真的喝多了,蕭柯並沒有理會莊賢的建議,反而轉身走進了酒店:“走吧,總要合群點。”
    後來某天,看著依偎在自己懷裏的人,陽光溫醺地落在兩人的身上,蕭柯其實很慶幸自己在此時做的這個決定的,就如最後他所說的——所有的抉擇都在引導著這一場注定的緣分。
    電梯門應聲而開,蕭柯走了出去,頂樓雖然是娛樂場所,但大廳氛圍很是靜謐,會員製的地方對於客戶隱私還是相當注重的,蕭柯拒絕了過來給他引路的侍應生,向自己的目的地走去,地上鋪著一層地毯,走在上麵也是沒有半點聲音,不過這份靜謐漸漸被一陣由遠及近的嘈雜聲打破,蕭柯轉過走廊拐角看清了聲源處的情形——兩三個青年圍著一個穿著招搖的青年,有人的手已經摸上了青年的臉,被青年撇頭躲開,走廊的燈光被特意調的很暗,蕭柯隻是隱約看出青年身形有些消瘦,眼角似是有金粉的磷光隱隱閃爍著。
    被圍著的人麵色不愈,但周圍的三人並沒有想走的樣子,繼續調笑著。蕭柯聞到了一絲酒氣,大概也猜出具體是什麼情況,他目不斜視地想從旁邊走過,突然手臂被一把抱住,他轉頭看到剛剛被圍在一個圈裏的青年正緊緊抱著自己的手臂仰首對著另外三人說道:“不好意思,我約的人已經來了,今天實在沒空陪你們,你們另找他人吧。”聲音倨傲又清透。
    “誰?”為首的男的看了看蕭柯,毫無掩飾臉上的恥笑:“就他?堵我們哥幾個也別這麼敷衍啊,你看這位大叔認識你嗎?”
    “就是。”旁邊人搭腔:“老頭,這裏沒你的事,走開。”
    對於青年毫無教養的話語蕭柯並沒有理會,而在追捧中長大的紈絝子弟的風流事他更是沒有半點興趣,他蹙著眉頭想將手臂抽出來,將身體緊緊靠近他的青年突然抬頭:“親愛的,你說,你認不認識我呀?”過於膩味的話讓蕭柯更是嫌惡,但他想掙脫手臂的動作在看到青年的眼睛時驀然停止,如聲音一般透亮的雙眼,即使在有些暗的燈光下也掩蓋不住那仿佛彙聚星海的光芒,他想起那個孩子也是有著一雙漂亮的眼睛,而最開始蕭柯也是因為這雙眼睛而喜歡他的。
    “認不認識我說了算。”蕭柯順勢將人攬進懷裏,不過是短短一句話,毫無掩飾的冷然語氣,挺拔的身高,讓蕭柯那微微俯視眾人的姿態就像是在垂憐卑賤者一般,透著一股目中無人的傲慢。成年者的強勢姿態讓三人多少收斂起狂妄,這家酒店是會員製,能來這裏的人非富即貴,蕭柯的衣著不俗,一看社會地位就不會比他們低,為首的青年此時酒已經醒了大半,他默默地上下打量著蕭柯,並未說話,旁邊的兄弟倒是不甘示弱:“老頭,你還挺狂啊,你怎麼不打聽打聽雲港誰說了算。”
    “哦……”蕭柯挑眉:“不如你告訴我吧。”
    “你識相點現在就給我滾蛋,免得讓你在雲港待不下去。”幼稚的威脅對於蕭柯來說過於可笑,他嘴角帶著可以說是譏諷的笑了:“還是先讓我聽聽雲港誰說了算吧。”
    “行了,”在兄弟還要說什麼時候,為首的青年開口喝住他,然後對著蕭柯說道:“抱歉,我朋友今天酒有點多了,說話不過腦子,海涵。”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楊彥並不想因為這麼點小事起過大的衝突,說到底也就是個鴨而已。
    被拉住的人還有些不服,直到另一個人在他耳邊說了什麼,那氣焰才消弭下去。
    蕭柯靜默不言,隻是看著對麵三人,最開始拉住蕭柯的貞河觀察著對麵小少爺的態度,一雙好看的眼裏閃過精光。
    “他……”楊彥指了指依舊抱著蕭柯手臂整個人快偎到懷裏的貞河,聳肩道:“你喜歡,自便。”
    說罷便帶著另外兩人離開,一時間走廊上隻剩下他兩人,蕭柯也沒興趣跟這個小子糾纏,搭把手幫他純粹是因為他的眼睛又讓他想起那個跟他鬧別扭的人而已。
    “哇哦,大叔,你知道那人誰嗎?”貞河卻沒打算就這麼算了,蕭柯相貌儒雅俊朗,成年人的穩重氣質怎麼也是剛才那群成年沒幾年的小子比不了的,他的手指在蕭柯的袖扣上滑過,順著衣袖勾住蕭柯的手指,明亮的雙眼瞧著蕭柯,燈光落在他的眼角眉梢,平白添上了點魅惑的姿態。
    蕭柯微眯雙眼任由貞河肆意妄為。
    “為首的那位叫楊彥,家裏老人也是幹過革命的,而且還是有頭臉的那種哦,老爹還在雲港做一把手呢,這雲港誰不把楊少爺捧著。”貞河的手指在蕭柯的掌心轉呀轉:“大叔,你這番英雄救美,對我可真是太好了。”
    “這麼有身份,你何必不樂意。”
    “那也得看我喜不喜歡啊。”貞河踮起腳尖在蕭柯耳邊小聲說道:“我喜歡你這樣的。”氣息拂過耳廓,溫熱而撩人,蕭柯瞥了他一眼,流光閃爍的雙眼,是狡黠又有些靈動的笑意。
    對著這雙眼睛,蕭柯才想起好像除了第一次的慌亂場麵,趙安年就沒有怎麼流露出這樣的表情,印象裏那雙好看到令人驚豔的雙眼一直都是安靜帶著怯意的,順從著他,就像是一個漂亮的娃娃,對他來說好看特別卻又缺少了一些生氣。
    這大概也是他倆之間的那種疏離感存在的原因吧,即使已經上過床,關係和感受怎麼也跟以前的那些情人無法一樣,帶著踩在高蹺上的微妙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打破這份平衡,從虛無中跌落地麵。
    “大叔,你今天這番仗義,可得讓我好好報答呀。”故意上調了一個音節,微微拖長尾音,就像龍舌蘭裏添加了橙酒,帶著刺激神經的甜膩。
    蕭柯終於回應青年的撩撥,他側首望向貞河,直直望進貞河的眼裏:“你打算怎麼報答?”
    貞河舔了下自己的唇角,有些上挑的眼角傾瀉了一片光彩。
    “隨你處置~”
    新城酒吧。
    梁靖跟郭真真站在酒吧門口,酒吧並不大,坐落在一條繁華又有些髒亂的街道上,從大門口看,卷閘門的一角已經翹了起來,從半拉的門往裏看去,昏暗的光線隻看到攢動的人頭,梁靖率先走了進去,卻被門口的人攔了下來:“卡。”
    郭真真慌忙從包裏遞出一張卡:“在這。”
    守門的確認沒問題後,打量了兩人幾眼還是放他們進去了。
    郭真真將卡放回去:“吳軍還是有點用的,要不是他給我們這卡,看來連這大門都進不了。”
    穿過一條走道他們跟著人群終於進入了酒吧裏麵,音樂聲震耳欲聾,頭頂的燈光落下,斑斕的色彩扭曲了每一個人的臉龐。
    “新城區的轄區派出所是怎麼回事,這種地方也能一直存在?”梁靖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群,酒吧裏人員成分混亂不堪這是默認的,但是像這種明目張膽溜冰的也未免過於囂張了。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郭真真不以為然:“公職人員給黑社會當保護傘,從中賺取利益,在基層不過是常態罷了。”
    “新城區對於雲港市來說,一個偏遠的郊區工業園,這裏的人絕大部分又都是從其他省份過來打工的,雜亂的很,這種地方有這種酒吧再正常不過了。”郭真真看了眼遠處卡座上一個女孩因為冰毒瘋癲的樣子,旁邊的男人對著她上下其手,短褲的扣子已經被解開,連著內褲被褪下,她別開眼睛,有些諷刺地笑了起來,這不就是自己嗎:“底層的人啊,不論是被動還是主動的墮入深淵,就再也爬不起來了,而在某些地方,宣誓守護人民的公仆成為了埋葬他人進墳墓的一把鍬,真好笑啊。”
    “……總有害群之馬。”梁靖悶悶地回了一聲。
    郭真真無聲地慘笑,在光怪陸離的燈光下,被旋轉的燈光割裂成一塊碎片。一路沉默的走向吧台的地方,郭真真對著正在調酒的酒保問道:“郭冉在嗎?”
    調酒師將酒推給一旁的客人,戒備地望著郭真真跟梁靖兩人:“你們是誰?”
    “郭冉認識嗎?”
    雖然很輕微,梁靖還是看到對麵眼中的光彩,酒保也改了前麵的戒備表情,但語氣還是不是很信任地問道:“你是……”
    “我是他姐,郭真真。”在聽到郭真真的名字後,酒保的表情都意味深長起來,他露骨地打量著郭真真,梁靖眉頭微皺,心裏也騰起火氣,顯然,在外人麵前,郭冉對他這個唯一血親根本就沒有一句好話。
    “郭冉啊,認識,跟我們是好兄弟呢,不過別說,姐弟就是姐弟,你倆長得還真蠻像的。”
    “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我好幾天聯係不上他了,聽說他在賀哥手下做事,就想向賀哥打聽打聽。”
    “他啊……”酒保順手調了被酒遞到郭真真麵前:“讓賀哥叫去幹活去了,別擔心,過幾天就回來。”
    “什……什麼活?”郭真真身體向前前傾,v字型的低領毛衣,露出的皮膚一片雪白。
    “這個啊……”酒保的眼神隻在上麵做了短暫的停留,兩手一攤:“那我就不清楚了。”
    “我們能見見賀哥嗎?”梁靖坐在一旁,肩肘順勢靠到郭真真身邊,及其自然的將郭真真前傾的身體抬起:“主要是好幾天沒聯係了,有些擔心,郭冉也說過吧,他們就姐弟倆了。”
    “你又是誰?”
    “男朋友。”梁靖回答的一點都不含糊,果斷的就像這個答案是真的一樣。郭真真卻因為這個回答心髒突然漏了半拍,她不可置信地望著坐在自己身邊的梁靖,男人俊朗的側臉,高挺的鼻梁上架著眼鏡,眼鏡腳雖然遮住了眼鏡,卻依然能看到纖細的睫毛,梁靖並沒有看她,手背支撐著下頜,直直地望著對麵。
    郭真真努力勾了下嘴角,讓自己不至於看起來那麼慘淡——我在癡心妄想什麼?
    “哦~~帥哥你很厲害哦~~”酒保瞄了一眼郭真真,大概是想起郭真真剛剛的動作了,說出的話都陰陽怪氣起來。
    梁靖將推到自己麵前的酒一飲而盡:“厲不厲害的這哪是一句話的事,感情嘛,還不就是認一個人一輩子。”
    “哥們!”酒保對著梁靖比了個大拇指,又倒了一杯:“請你的。”
    “所以啊,她那麼擔心,我們這不就各方打聽找到這來了嘛。你們跟郭冉熟也是知道的,這小子混得很,有什麼事也是不跟她說的,但、到底是親弟弟,一筆寫不出兩個郭字,這一時沒了聯係,怎麼樣都是無法放心的。”梁靖說的誠懇,對麵聽得也認真,酒保點點頭:“理解,血濃於水嘛。”
    “但是不巧,賀哥今天也不在。”
    郭真真一下子沒坐住:“怎麼?不在,那……”
    “賀哥哪一直在這裏,他也有事的好吧。”酒保不以為意,梁靖見酒保已經放下手上活,準備跟他們嘮嗑,熟絡地遞過去一根煙:“我們知道賀哥忙,它這也是著急。”
    “放心吧,郭冉能有啥事啊,不就被賀哥叫去幹活了嘛。”酒保將煙在手上轉了兩圈,這才接過梁靖遞過來的打火機:“姐,你就放寬心吧,冉子又不是小孩,賀哥也喜歡的很,沒事哈。”
    “冉子有個玩的不錯的發小,叫吳軍,我能找到這還多虧了吳軍,他跟我說冉子最後聯係他說是要去接個人……”梁靖明顯看到對麵酒保的臉色變了,雖然轉瞬即逝。
    “吳軍啊,知道,我們還一起吃過飯呢。”酒保將煙在煙灰缸上敲敲,抖落煙灰:“害,有話說關心則亂,你們就是,沒事哈,就是幫賀哥朋友去醫院接人出院嘛,能多大事啊。”
    酒保將吸掉的煙在煙灰缸裏掐滅:“姐,你就放寬心吧,冉子跟賀哥都多久了,還能害他不成。”
    “你這說的……”
    “沒事就好,這樣我們也就放心了。”梁靖打斷了郭真真的說話,站起身來:“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了,冉子肯定先找你們,到時候回來讓他給她姐打個電話,我們也放心。走吧。”
    “成!”
    梁靖也沒再多做糾纏,拉著郭真真轉身離開,酒保隻是看了眼倆人離開的背影一會,便低頭繼續招待其他客人。
    燈紅酒綠的喧躁,扭曲的人群,瘋狂在黑暗裏如藤蔓滋生,攀附在每一個年輕的臉上。
    兩人踏出酒吧的大門,冷冽的風倏然撲麵,激的郭真真打了個冷顫,酒吧內渾濁的氣息被一掃而空,郭真真燥熱的大腦也瞬間清醒:“為什麼不問了?”
    梁靖回頭看了眼酒吧,給郭真真打開車門:“沒必要了,他不會說了。”
    “那……”車內的暖氣被打開,氣流在狹窄的空間流動。
    “至少知道了這個賀哥確實是指派郭冉行動的人,這裏暫時還不能輕舉妄動,再繼續問難免會讓對方起疑心。”末了,梁靖說道:“今天謝謝你了,剛才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什麼事?”郭真真望向麵前的梁靖,她知道梁靖說的是什麼,但她就是想裝一個傻,雖然這個傻在下一秒就會被梁靖的坦蕩拆穿。
    “說我是你男朋友的事,抱歉,麻煩你這麼多。”車頂的燈光打開著,郭真真卻垂下頭,將那片光阻隔在自己的眼簾下:“沒什麼。”
    車廂裏瞬間陷入沉默,梁靖本就不是個善於交流的人,他隻能轉過身啟動汽車,發動機發出嗚鳴,駛上馬路。
    而在今日的清晨。
    “嗚!嗚!嗚——”郭冉等三人被綁住了手腳,塞住了嘴巴被幾個人鉗製著完全動彈不得,叫賀哥的男人站在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身後,一臉漠然地望著三人。無論郭冉的眼中的祈求多麼強烈,他也像是在看一個待宰的畜生一樣,沒有半點憐憫。
    一旁的人拿著一根尼龍繩走了過來,在黑色西裝的人點頭下,套上了郭冉三人的脖子,郭冉死死地盯著賀哥,被繩子狠狠勒住,他的臉已經發紅衝紫,眼睛睜的很大眼球都快要突了出來,就這樣盯著賀哥,被這樣狠厲又絕望的眼神盯著,賀哥有些心虛地轉過頭。
    直到三個人都不在動彈,賀哥才敢回頭,然而郭冉的眼睛依然在死死地盯著他,他問道:“這個,要怎麼處理呢?”
    “黎叔喜歡動物,在後山那裏圈了一塊地,養了幾隻寵物,就讓他們。”男人看了眼已經躺在地上徹底沒了氣的三人:“給那些小家夥,添添胃吧。”
    賀哥喉嚨裏喉結滑動,他沒再說話,然而在清晨的沁涼水霧裏,他的後背已經濡濕一片。

    作者閑話:

    難以置信,這一天還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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