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亂不堪的過道，垃圾隨便地堆積在角落裏，野貓三兩成群用那雙泛著冷光的豎瞳望著路過的行人，從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偶爾擦肩而過的行人也是渾身透著萎靡之氣，一雙渾濁的眼和骨頭掛不住皮的臉，嘴上似笑非笑，打量著他們。梁靖目不斜視繼續向自己的目的地走去，跟來的同事卻不太適合這樣明顯不善的眼神，神經緊繃。
    “別理他們。”穿過狹小的過道，在一個已經傾斜的電線杆處轉身，向前再走一百米，是一棟老舊的住宅樓，原住民早就已經搬走，隻有一群渾噩度日的人租住在這裏，樓梯的欄杆生著鏽跡，木質著扶手上有些地方還沾著不知名的黏液，黏液早已幹涸成了一個痂，小江嫌惡地把準備伸過去的手收回來，四周的地上垃圾隨意的散落，小江甚至在那些發黴發黑的垃圾裏發現了避孕套，衛生巾，血液也幹成了褐色，在角落裏令人作嘔。四周是怪異的味道，物品腐敗的味道和垃圾的惡臭混合在一起，小江差點沒忍住幹嘔出來。
    梁靖隻是瞥了他一樣，輕蔑地取笑他：“出息。”
    “難聞嘛。”小江捂住鼻子，甕聲甕氣地說道。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目的地，梁靖在一個刷著紅漆的鐵門前停下，鐵門已經鏽跡斑斑，皴裂的鐵皮翹起，有些已經剝落露出裏麵鏽褐色鐵麵。
    這裏是雲港市的城中村，破落的房屋因私拉而攪裹成一團的電線亂七八糟的橫亙在上方，將因為附近工廠排出的濃煙汙染的灰色天空割裂成規格不一的破碎模樣，梁靖伸手拍上鐵門，老舊的鐵門發出粗啞的悶響，但是裏麵卻沒有半點動靜，旁邊的小江疑惑地問道：“人不在家？”
    梁靖靜默不言，依然不懈地拍著鐵門，砰砰的聲響，裏麵沒有半點動靜，旁邊房間的人受不了跑了出來：“吵死了，你他媽趕著去投胎啊，拍的這麼大聲。”
    說話的是一個女人，小江看不出來她的年齡，黃色的頭發亂糟糟地覆蓋在頭上，臉上是沒卸已經花掉的妝，眼影是那種藍色的，此時已經跟眼線一起暈了開來，塗著粉底的臉上黃一塊白一塊，口紅的顏料已經飛到了下頜，整張臉就像是一塊用過的調色盤，色彩混在一起最後變成了難看的黑色。
    小江完全愣住了，女人的根本就沒有穿上衣，胸前隻有一件內衣遮擋，內衣的帶子還脫落了一個，其中的一塊胸罩隨著女人的動作搖搖欲墜，感覺隨時都會暴露裏麵的光景，下身的超短褲拉鏈也沒有拉，耷拉在胯間，裏麵的丁字褲看的一清二楚，小江慌亂地把眼睛挪開，女人還是把小江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看你麻痹，你是沒見過你媽的逼嗎，回家讓你媽給你好好看看！”
    女人媽的很髒，小江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哪能容忍別人這麼說他媽媽，況且他又沒想看，自己辣人眼睛的跑出來還怪別人看她？梁靖抬手製止住小江的衝動，對麵前的女人說道：“公共場合穿著暴露，根據《治安法》嚴重是要處以行政拘留的。”
    “怎麼？你還想抓老娘！癟三你毛長齊了嗎，敢跟老娘……”女人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在看到梁靖手上的警官證後，聲音也是瞬間萎掉了。女人怏怏的給了梁靖一個白眼，把身上的內衣帶子扣好，超短褲也老老實實的穿好：“那麼，警官大人來我們這貧民窟是有何貴幹呀？”
    女人在“幹”的發音上特意加了重音，就是為了惡心梁靖，然而梁靖就像是沒聽見一樣，麵無表情地指著旁邊緊鎖的門：“這裏住的人還在嗎？”
    “你說她，在啊，昨天還見到了呢。”女人倚靠著門框，將自己的手拿到麵前看著，說話漫不經心。“三個男人呢，除了男的聲音都聽不到她的，大概是幹死了吧。”
    小江實在是受不了女人說話的粗俗，嫌惡的皺起了眉頭。
    梁靖沒有說話隻是瞬間抬起腳，一腳將門踢破。轟隆一聲巨響，女人被這突然的舉動嚇得愣在那裏，反應過來準備又要祭出國罵時，梁靖一聲“閉嘴”讓女人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房門打開的瞬間，異味撲麵而來，探頭過來想瞧個熱鬧的女人被熏的當即捂鼻子退到了一邊。
    房間內狹小擁擠，東西散亂一地，窗簾也被緊密的拉起透不進一絲光，梁靖在適應了室內昏暗的燈光終於在房內一個破舊的沙發上看到了一個人——身上沒有穿著衣服，就那樣赤條條躺著，眼睛半張半合，也分不清是醒著還是睡了。他脫下身上的大衣給躺在那裏的女人蓋上，喊了一聲：“郭真真？”
    站在後麵湊熱鬧的女人看著梁靖的動作撇撇嘴，什麼也沒說。郭真倒是在梁靖的反複呼喊下有了動靜，她微微張著嘴，努力地偏過頭望向聲源處。
    失焦的眼睛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人，有一絲惶恐泄露了出來，手指下意識地向抓什麼，直到抓到自己身上蓋著的大衣，眼裏的光瞬間熄滅了，女人站在最後麵冷眼旁觀，將落在肩頭的長發攏了回去，塗著紅色甲油的指甲在日光下萬分刺眼。
    “還認識我是誰嗎？”梁靖表情始終是古井無波的，望向郭真真的眼神裏就像是在看他見過的每一個癮君子。
    “……梁靖。”郭真真的聲帶已經有些毀了，說出的話沙啞的像切割機切碎鐵片的刺耳。
    小江在後麵看的有些難受，小聲地問道：“梁哥，要不聯係社區，先送醫院吧。”
    “不！……去。”兩個字從郭真真的喉嚨裏嘶啞出來，就像是用掉了她所有的力氣，說完便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一個並不是很幹淨的水杯遞到了梁靖麵前，杯子裏是白開水。梁靖順著拿杯子的手望向來人，女人臉上依然是欠欠的表情，在梁靖接過水杯時還拿白眼反他。
    看著梁靖將郭真真扶起來喂水，女人依靠在旁邊的衣櫃邊沿：“嗨過頭了而已，現在是死不了的，以後嘛……”
    再繼續下去，早晚吸死。
    “怎麼稱呼？”
    “警察同誌叫我阿玉就行了。”叫阿玉的女人對著梁靖嬌俏一笑，然而因為妝花了顯得有些驚悚。
    “看來警察同誌不是來這”做生意的”，那我就不打擾了，老娘先走了。拜拜~”說罷阿玉就走了出去，嘴裏還嘟囔著“那傻逼怎麼還沒回來，老年還得回家呢。”
    在一旁的小江聽到後立刻嘴快地問道：“你不住這啊。”
    聽到這話的阿玉，修的極細的眉毛當即一豎：“這裏的人跟鬼有什麼兩樣，老娘住這？老娘還沒瘋呢。”
    阿玉真的是說話完全不給別人好臉色，小江也為自己的多嘴懊悔，遂也沒再接話，阿玉扭著她的好身材走出了房間，很快便聽到了隔壁房門關上的聲音。
    房間內一時陷入了沉默，直到郭真真的聲音響起：“梁警官找我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