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初茗坐在醫院的等候區，看著趙安年跑前跑後詢問掛號，深夜的醫院並沒有什麼人，慘白刺眼的燈光仿佛將醫院的每一個角落都照亮，白晃晃的燈光在白色的瓷磚上刺眼而不適，他的目光追隨的趙安年的腳步，直到他跑向自己：“晚上的發熱急診設在後麵一棟樓，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趙安年自然地想伸手過來搭他一把，被辜初茗輕輕地拂開了：“不用。”
    “……噢。”
    兩棟樓之間連接著長長的走廊，廊外借著燈光依稀能看到外麵種植的一樹樹紅楓，地燈映在上麵，讓打落在上麵的雨水閃爍著瑩透的光，空氣裏除了雨聲靜悄悄的，前方指引的燈光仿佛忽遠忽近，前麵的人也在眼裏忽遠忽近。
    辜初茗突然有點後悔為了那點自尊沒讓趙安年扶著他了。
    “你剛剛在跟誰發短信？”
    “啊？”趙安年回過頭，半側著臉的青年在廊道有些昏暗的燈光下，大部分麵容都陷入黑暗裏，“一個朋友。”
    辜初茗稍微都快一點跟趙安年並肩而行：“下次不要開車時用手機，很危險。”
    趙安年有時候會想，為什麼沒爹媽的自己總是會感受到來自宛如爹媽的教導呢。“好。”
    雨聲潺潺，順著屋簷連成水晶珠簾一樣落下，夜風浮動，如水的寧靜。
    “三十八度三，溫度挺高的啊。”急症的醫生打了一個哈欠，聲音有些囫圇的問道：“咳得嚴重嗎？白天有燒嗎？”
    趙安年躬著腰跟個見了老師的小學生一樣，渾身上下都是認真：“前兩天是有點咳，白天自行服了感冒藥，有沒有燒我就……不太清楚了。”
    人就站自己身邊，廊下遺留的濡濕水汽還沾在身上，燈光下人影變換，辜初茗有一瞬間的時空錯位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一個節點，一個最初的節點。
    趙安年將被子攤開，天藍色的被套，攤開時撲麵而來的幹燥的混雜著消毒水的味道：“護士在配藥水，你先躺一會吧。”
    辜初茗並沒有依言躺下，而是問道：“為什麼要醫生開住院，隻是吊水而已。”
    趙安年頭都沒有抬：“當然是讓你好好休息，開個房間輸液時也能睡一會，輸液大廳的椅子太硬了，久坐在那會受不了的，何況你溫度也有些高。”
    趙安年揚起臉，燈光從頭頂落下，鏡麵下的雙眼似有流光閃動，如梔子花在清霧中的悄然綻放。“正好趁這個時候好好休息一下也不錯。”
    “其實，沒必要那麼麻煩，又不是什麼大毛病。”辜初茗別開眼，不敢再看。
    “可是總裁，CEO，有錢的富二代什麼的，不是有個頭疼腦熱在醫院都是VIP單人病房，專門的護士權全程伺候著的嗎？”
    “你從哪得出這個結論的？你是總裁富二代見得很多嗎？”
    趙安年已經站到窗邊將窗戶拉開一條縫隙，涼風便如調皮的稚童竄了進來，讓辜初茗有些昏沉的頭腦多少感覺舒服一些，模糊的視線裏是趙安年落在玻璃上的影子，燈火照不進的夜空，隻泛著一片昏蒙蒙的色彩，他的目光像是也陷入了那片好似陳舊中泛著灰塵的迷匣一般的天空裏，灰撲撲的外表，抖落間落下一地碎屑。
    “電視劇裏不都是那麼演的。”窗外響起急救車的鳴笛聲，在深夜裏如利刃刮在鐵器上一般刺耳。
    “電視劇都是虛構的，你這麼大人也信。”護士推著小車走了進來，在確定人名一致後，熟練的將吊瓶掛上，末了還偷偷地瞧了眼辜初茗，含羞帶怯又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信啊，我從小就特別信劇裏的生活。真善美的貧窮女主曆經千辛萬苦終於跟總裁男主在一起啊、灰姑娘與王子沒有門第隔閡終成眷屬什麼的，我以前一直都很相信的。”將房門重新關好，趙安年笑得溫靜寧和，房間的燈光被他關掉，隻剩下床頭的燈光照耀著病床這一方天地，辜初茗已經不覺得半點刺眼了，也許是因為他在身邊的這份安心罷。
    “那現在還信嗎？”辜初茗睜著眼睛望著趙安年，眼中是令人心驚的認真。
    “早就不信了。”他避開辜初茗的目光，檢查點滴流動的速度。“因為後來我認字以後發現每個電視劇都寫著”本故事純屬虛構”。”
    “哈。”辜初茗笑得不穩引起一陣咳嗽，趙安年將桌上的水遞給他：“辜總，你是沒聽過笑話嗎，這也能笑？”
    “你說的比較好笑。”
    “那我以後失業看來能去天橋賣藝了。”
    “為什麼？”就算辜初茗現在不發燒恐怕也跟上不上趙安年的腦回路。
    “你不是說我說的好笑嘛，去天橋說相聲鐵定合適啊。”
    辜初茗這下是真被水嗆到了，咳的連臉色都紅潤不少，“那你的觀眾大概也隻有我一個了。”
    “看，這才是實話。”趙安年一臉我就知道你之前在驢我的表情。
    辜初茗卻隻是側首看著趙安年：“都是實話。”
    “讓老板您這麼捧場，小的受寵若驚，哈哈哈。”趙安年繼續插科打諢，渾然沒覺得辜初茗的話有什麼深意。
    辜初茗隻是靜靜地看了他一會，沒有再繼續說話，已經說得夠多了，太過激進隻會適得其反。
    他希望等真的到那一天，他能對趙安年訴諸衷情的時候，他不是一臉的為難，不安的逃離，而是能真心實意的接納。
    急救車的聲音早已停下，趙安年並沒有再走到窗邊去瞧個明白，心內的之前如擂鼓的忐忑也隨著聲音的湮滅而銷聲匿跡。他坐在辜初茗床邊，看著已經顯出困倦的辜初茗，許是環境太過安靜，連趙安年的聲音都有了一絲琴弦被撥動般的溫柔：“若是累了，就睡一會吧。”

    作者閑話：

    最近頸椎像斷了一樣的痛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