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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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導視察下麵的企業,過程其實及其無聊,在一眾一線小領導的簇擁下觀看整個生產流程,然後開會交流生產過程中的不足與待改進的地方,趙安年對這套可以說是耳熟能詳,趙安年以前的老板可能因為公司小,下麵的廠也就一兩個,對於視察那是樂此不疲,沒事就去巡視兩圈,搞得下麵怨聲載道,連著趙安年都被那些一線員工討厭起來。
雖然,他覺得他老板其實蠻負責的,畢竟生產線上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可惜,員工不這麼想
不過這個嘛……趙安年跟在辜初茗身後,看著這個工廠的總負責人在前麵一道一道的解釋工序,這是一條新開的生產線,用來生產公司新研發的產品,生產線上有不少新招的員工,年輕的女孩也不在少數,她們在正經地做著手上的活時全都不時拿眼睛偷偷瞟一眼辜初茗,有的甚至在辜初茗站在她身邊看她的工作流程時,緋紅了臉頰跟耳朵,趙安年微不可聞地搖頭,帥哥的魅力就是無可抵擋的。
“這是最後一道工序,完畢以後,產品按編號依次記錄歸檔——這是記錄,這是每個產品從生產到包裝的檢驗單,哪裏出了問題都能追溯到具體工序。”負責人在一旁細細地說,辜初茗安靜地聽,不時的提出一些自己的問題,趙安年望著辜初茗認真的側臉,低垂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下是微抿的唇,哪怕是站在一堆物料的生產車間,也讓人覺得仿佛是置身在一副徐徐開啟的畫中,畫中景色如油彩般斑斕,將靜立中央的人勾勒出細膩輕綺輪廓,鐫刻成了永遠。
趙安年摸摸左眼角,從早上起就有些癢的眼角,到現在症狀也沒有緩和,這多年的小毛病,今天發作的好像有些頻繁。
屋外的陽光已經步上天空之頂,過於晃眼的光暈落在地上,讓趙安年連對麵廠區負責人的麵容都有些看不清,左眼處傳來酸澀的不適感,讓他很想拿手使勁地揉搓一番——這隻眼睛曾經受過傷,變得極容易感染細菌,貿然拿手去擦拭,隻會讓這隻眼睛的情況更糟糕。他生生忍住那股衝動,看著站在自己前麵辜初茗已經有些模糊的身影,他強怕自己自己睜大眼睛,伸手在褲子的口袋裏尋找起來,隻是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一直被他帶在身上的那瓶眼藥水。不會吧,我沒帶在身上嗎?
“趙安年。”低沉輕緩地聲音在身前響起。
“?”趙安年停下繼續掏口袋的動作,盡量讓自己的眼睛不要一直地眨,他覺得自己都快要控製不住流眼淚了。
辜初茗隻是凝望了趙安年一眼,眉間微蹙,最後也隻是留下一句清淺的“沒什麼,走吧。”趙安年慌忙跟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廠區的門向馬路對麵的設計院走去。
趙安年之前隻是聽說設計院坐落在郊區,沒想到居然就在工廠的馬路斜對麵,他的手在眼角處不住撫摸,希望能讓那酸澀的痛感消退下去,走在他旁邊的市場部的一個同事看著趙安年的舉動,小聲地問道:“趙助理,你眼睛怎麼了,我看你在廠區就一直……這樣。”他做了一個跟趙安年同樣的動作,麵露關切。
趙安年搖搖頭,他看不到他的左眼已經隱隱現出紅絲:“沒什麼,大概是飛了什麼進去。”
“哦。”市場部的同事沒做他想,點點頭,便沒再說話。趙安年也拿開了一直按在左眼角的手,強撐著跟上辜初茗的腳步。
設計院的占地很大,鐵藝護欄砌成的圍牆削弱了裏麵建築的冷凝與肅穆,自牆角沿著欄杆攀爬而上的不知名藤蔓植物探出了它們嶙峋纖瘦的身體,在瑟瑟的秋風裏飄搖著依然不肯離枝的枯葉,趙安年看不出這是什麼品種的植物,不過看著已經萎黃蜷縮但是依然俏小的葉片,他想在春天時應該是非常好看的吧。不過趙安年現在並沒有什麼心情去欣賞這些,他眼睛的情況好像有些糟糕……
趙安年已經看到門口站著的幾個人,有些不能看清的視線裏,他看到為首的男人在看大他們一行人後,露出的既阿諛又惶恐的眼神,趙安年不用看辜初茗的臉都能猜到他一定把眉毛皺得更深了,他不喜歡過分諂媚的人,這個領導人是從省外的設計院調過來的,才上任沒多久,看來還沒搞懂這個少東家的脾氣呢。
嘶,眼角的抽痛讓趙安年差點沒憋住叫出聲。他實在搞不明白,這眼睛的情況怎麼就突然就反複了起來,之前他一直都小心注意,哪怕是在跑工地那會也隻是造成了一點炎症,沒像今天這樣,他思忖著,難道是早上那冷水淋的?還是昨晚……
過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連辜初茗叫他的聲音都沒有聽到,直到旁邊之前的市場部同事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才回過神,他們居然已經走進了會議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的身上,他慌亂地低下頭:“對不起。”
“把文件拿出來吧。”對於趙安年從在廠區時就明顯的不在狀態,他隱隱有些怒氣,加上因為一些連他還沒明白的心情而淤積在心的煩躁,辜初茗的語氣明顯有些冰冷起來:“你是來郊遊的嗎。”
“對不起。”他忙不迭的道歉,眼角的疼痛越來越明顯,並不是非常劇烈的疼痛,但那像無數螞蟻咬噬的淺淡與綿密的疼痛比之剃刀腕骨的疼痛更讓人難以忍受,他咬緊牙關不敢泄露半分,手在手提包中翻找,混亂難辨的紙張在眼前像鋪天蓋地的蚊蝶一般將他的視線遮擋,他艱澀地分辨那些文件的內容,翻找了一番,卻並沒有找到他想要的。
沒有!去哪了!明明在包裏?
雖然趙安年低著頭,辜初茗從他翻找的動作上也看出來,那份文件並不在這裏,辜初茗的語氣比起剛才更加寒意森然,讓偌大的會議室裏仿佛瞬間置身隆冬雪月裏一片淩冽空茫的境地裏:“你在搞什麼!連這種事情都辦不好。”
周圍人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原本還想上來打圓場的新任的院長才剛邁步就被身邊人悄悄拉住,拉他的人小幅度的對他搖搖頭,眼中的懼色生生收住新院長想邁出的另一條腿。
“對不起!對不起!我想起了,我丟在工廠那邊的會議室了!我現在就去拿!”趙安年抬頭對辜初茗留下一句話,便立刻跑出了會議室。
“趙……”辜初茗的話還沒有說出口,那個青年就已經跑了出去,明明就像是一瞬間的流光飛逝,辜初茗還是看到了他那明顯已經變得異常的左眼,蔓延的血絲已經瞳孔外的那一片白色侵襲,跟他的右眼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他的眼睛怎麼了?
趙安年可以說是恨不得飛起來一般奔向設計院,還好這兩地方隻隔得不遠,過了馬路拐個彎就能到,要是離得遠了,那就真的要他的命了。他喘著粗氣跑進廠區,顧不得擦早就因為難受而分泌淚水的左眼,奔進辦公樓。
工廠員工的辦公室基本在生產車間附近,辦公樓裏除了人事財務等一些其他領導的辦公室,和一些趙安年也不太清楚的具體做什麼的房間外,便沒什麼其他人,加上現在還是上班時間趙安年一路趕到會議室時,居然都沒有碰到一個人。會議室在辦公樓最頂層的七樓,走廊的最盡頭,他忐忑地打開房門看到裏麵的景象後便重重地舒了口氣,房間並沒有人來打掃,他遺漏的那份文件依然放在他之前坐過的位置上。
趙安年確認一遍,一份沒少,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他小心地擦拭依然難受的眼角,向電梯處走去。
按下到達樓層,趙安年正準備關閉電梯門,有些清亮卻帶著一些慌亂的女聲響起:“等一下,等一下。”
趙安年手忙腳亂地按下開門鍵,一個身形嬌小穿著工作服裝的女性抱著文件夾小跑著進來,圓圓的臉蛋,一雙大眼睛充滿感激:“謝謝啊!”
趙安年搖搖頭,他額頭上還殘餘著未幹的汗漬,左眼的痛感沒有半點減輕,讓他根本沒有心情回應別人,他想按下關門鍵,可是已成重影的視線讓他的動作看起來有些笨拙,站在一旁的女人聲音有些擔憂:“你不要緊吧?”說話間已經替他按下開關。
電梯門緩慢關闔,趙安年對她歉意一笑:“謝謝。”
“你的左眼好紅啊?要不要去醫院?”女性這才注意到趙安年的左眼,血絲遍布下淚水蓄在裏麵仿佛一汪泉塘盛起的豔紅血石,充滿了詭異感。
纜繩滑動的聲音在空曠的電梯裏分外清晰,趙安年剛想說什麼,突然轎廂劇烈震動,伴隨著刹那滅掉的燈光,電梯不受控製地飛速下墜。
“啊啊啊啊啊啊!”女性尖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無法辨明的視線,趙安年什麼也看不見,他憑記憶胡亂把身前的電梯按鍵全部按下,便立刻向一旁的女性跑去,在觸碰到她身體的瞬間帶著她靠向牆壁:“貼牆站好!”
電梯還在急速下墜,趙安年將身邊女性牢牢護在懷裏,黑暗封閉的空間裏,人的感官變得異常清晰,那墜落產生的嗚鳴聲繩索在快速滑動的聲音,一切像是在耳邊發生,如死神踏起的腳步。
難道我連死也要跟陌生人死一起嗎?
又是一陣劇烈的振動,電梯停下了墜落,震動讓兩人差點沒站穩,跌倒在地。周圍昏暗一片,空氣是死一般的寂靜,懷裏的女性的身體在瑟瑟發抖,然後嗚咽著哭了出來,趙安年拍拍她肩膀:“冷靜點,我們沒死呢。”
這可真不是一句合適的安慰話。不過趙安年也顧不了這些了,他拿出手機借著手電筒的光按下緊急通訊按鈕,可是半天裏麵的都沒有應答,眼角的疼痛跟被困電梯的情況讓他心情煩躁不堪,他一拳打在電梯牆壁上:“搞什麼,人呢?!”
手機上也是大大的無服務,趙安年差點沒憋住,爆了粗口。身邊的女性也止住了哭泣,哽咽地說:“是不是剛好人不在?”
“可能吧。”左眼的疼痛已經讓他睜不開眼睛,他扶著牆壁站立拚命壓抑那越來越尖銳的疼痛。
“你沒事吧。”看著趙安年一手捂著左眼神情帶著隱忍的難受,女性的聲音是濃厚的關切:“是眼睛難受嗎,剛才就看你的眼睛,紅得很不正常。”
“謝謝關心,隻是發炎了而已。”他看著她的手護在小肚子上,有些遲疑地問道:“抱歉,我問一下,你是……懷孕了嗎?”
注意到趙安年落在她肚子上目光,本來驚懼的麵容露出快為人母的慈愛:“是啊,快六個月了。”
那個眼神,和他記憶裏見過的眼神一模一樣,那是對新生命的期待和憐愛,仿佛在看著一件無上的珍寶。
趙安年焦躁的心情也因為女性那柔和的目光而平緩起來,工廠的工作服本就寬大,這位女性身體也偏瘦,要不是她因為護著肚子勒緊了衣服,突出了腹部那一片圓潤的弧度,趙安年真的看不出來她已經懷孕有六個月了。他繼續按緊急聯絡按鈕,必須得快點出去!
“你好,怎麼了。”那邊傳來了說話聲。